中秋佳節,傍晚時分,暑氣漸退,血紅的殘陽緩緩降下,有明月冉冉升起。


    經過三日三夜精心妝點的桃花鎮第一世家“秦府”張燈結彩,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好不熱鬧。高門大院之外,三丈有餘的朱紅大門前,二十幾名秦氏宗親正翹首以盼秦氏一族百年難遇的修仙奇才秦妙妍迴府探親。


    作為秦妙妍的父親,肥頭大耳的秦永昌站在人前自是春光滿麵,喜笑顏開,但不經意間看到不遠處一名少年時,他不免心生嫌棄之意,皺眉道:“龍雀,為父不是命你在後院幫廚麽,你何時出來的?”


    少年上個月剛滿十五歲,姓夏名龍雀,為已故的九夫人與夏姓前夫所生。


    他雖長得五官俊秀,翩翩公子,但從小體弱多病,身體羸弱,麵黃肌瘦,顯得弱不禁風,加之繼子的身份,無端受府中上下白眼。


    說起來,夏龍雀與七小姐秦妙妍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因九夫人改嫁秦府前珍藏有法術秘籍、孤本無數,少不經事的夏龍雀讀書習字之餘便翻出來誦讀,秦妙妍無意中聽到,時常上門討教。兩人朝夕相處,彼此傾心,遂暗暗私定了終身。當時整個秦府上上下下無不客客氣氣地尊夏龍雀一聲“龍雀公子”,就連秦永昌與大夫人都幾次當眾稱讚這對年輕男女實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即便四年前秦妙妍投師“太虛仙派”,每隔十天半月仍不忘設法迴府與夏龍雀相聚,互訴相思之苦。


    可隨著三年前九夫人突然辭世,秦妙妍迴秦府的次數就逐漸少了,夏龍雀上次見秦妙妍還是兩年前的除夕之夜,一人閉門靜坐香閨中,一人冒雪獨立閨房外。


    此次秦妙妍從太虛仙派百萬外門弟子之中脫穎而出,成為三千內門弟子之一,師門特敕她迴府報喜,夏龍雀哪能錯過?


    麵對秦永昌的指責,自知人微言輕的夏龍雀忙微微躬身,道:“父親,七小姐榮升太虛仙派內門弟子,實是天大的喜事,孩兒想第一時間向她道喜。”


    秦永昌冷哼一聲,道:“為父時常告誡你人分尊卑貴賤,你如何就聽不進去?你天生廢靈根,注定一輩子碌碌無為,若是待會讓妙妍隨行的師兄弟們看到,豈不丟了妙妍的臉?”


    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夏龍雀硬著頭皮道:“父親,我雖生來無緣修仙,但妙妍卻從未嫌棄……”


    夏龍雀話音未落,突然有人抬手一指蒼穹,口中驚唿:“老爺,您快看,那從天而降的是不是七小姐?”


    天已黑盡,皓月當空。


    伴著陣陣驚天鶴唳,有仙鶴自月中來,初時隻見一隻,轉眼間已是七隻。領先的丹頂仙鶴之上佇立一名妙齡女子,白衣飄飄,出塵絕俗,恍若仙女下凡。個頭比駿馬還要大上一些的仙鶴也不落地,隻在十丈之外低空盤旋,以白衣女子為首,七名仙風道骨的修仙者紛紛淩空躍下,超然如騰雲駕霧的得道仙家。


    夏龍雀看得分明,白衣女子赫然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意中人,便再也顧不得秦永昌的阻撓,拔腿迎了上去。


    短短兩年不見,如今的秦妙妍出落得越發氣質脫俗,風華絕代,激動得滿頭大汗的夏龍雀忙一麵從兜裏掏出一份手抄帛書遞上去一麵興奮道:“妙妍,聽說你已經榮升為太虛仙派的內門弟子,我真替你高興,這是我特意送你的……”


    不等夏龍雀話音落下,一名緊隨秦妙妍落地的白衣負劍男子已經迎上來拉起秦妙妍的素手,並朝著夏龍雀皺眉道:“秦師妹,這位是?”


    秦妙妍並不拒絕白衣負劍男子拉她的纖手,反而俏臉微紅,眉目含情。


    但視線移向夏龍雀之後,她眼中的柔情隨即化為平淡,並很是隨意地道:“府上一個無關緊要的下人罷了,周師兄不必理會,還是去拜見我的父親母親吧!”


    說話間,目光略微躲閃的秦妙妍不動聲色地奪過夏龍雀遞給她的帛書。


    夏龍雀迴過神時,秦妙妍與白衣負劍男子已經並肩到了秦永昌麵前行禮,另外幾名飄然落地的修仙者也都迎了過去,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眼睜睜看著秦妙妍被眾星捧月般迎進院門,呆若木雞的夏龍雀不禁暗暗苦歎:“妙妍,我的存在果然還是令你感到恥辱了麽?”


    夏龍雀短暫愣神的功夫,連秦府的大門都關了,月光的映照下,一身落寞的他隻得如行屍走肉一般從後門進府。前院的酒肉飄香、歌舞升平皆與他無關,他雖腹中空空卻無半點食欲,索性獨自一人自怨自艾地迴到偏僻的住處。


    幽靜的別院裏,夏龍雀雙手抱膝蹲坐在冰涼台階上獨自賞月,沒過多久,伴著一陣醉人的香風,白衣女子緩步而來。


    看到來人,夏龍雀眼前不禁一亮,忙喜道:“妙妍,你怎麽來了?”


    將精致的食盒遞給夏龍雀,秦妙妍嬌嗔道:“本姑娘在前廳尋不著你,估摸著你還未用過晚膳呢,索性就給你送些過來啦!”


    看到佳人,夏龍雀心中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忙道:“父親一直訓誡,說你我尊卑有別,之前當著那麽多修仙者的麵,我不該冒昧迎上去的……”


    “唉!你別怪我當時故意冷落你就好。”


    秦妙妍輕歎一聲,柔聲道:“之前在院門外你送我的《避水術》我看過啦,雖有些妙用,但可惜不過是最低等的法術,於我如今的修為無用呢!現在我最缺的就是法寶,我記得你小時候說過九夫人就有兩口能幻化為青鸞、火鳳的飛劍,神妙無方,該是靈器不假,你贈我可否?”


    “我兒時說的話你還記得呢?”


    夏龍雀一邊吃著秦妙妍帶來的糕點一邊為難地道:“可惜我娘去世時並沒有將那兩口飛劍傳給我,我也不知道去哪找呢!”


    臉上隱有怒意的秦妙妍微微皺眉,幽幽地道:“看來我隻能答應太安城那邊的婚事了呢,他們許諾以一口寶器飛劍為聘!”


    “你……你要嫁到皇室?”


    夏龍雀心中猛地一痛,痛苦地道:“妙妍,難道修仙就這麽重要麽?”


    “當然重要!”


    秦妙妍肅然道:“凡人長命者不過百八十歲,但修仙者卻能活數百歲,成仙得道者更可元神出竅,滴血重生,甚至永世不滅!凡人力大不過開碑裂石,修仙者卻能劍斷山河,飛天遁地,一念滅世!除非像你一樣天生廢靈根者,否則誰人不想成仙,誰人不想得道?”


    話音剛落,秦妙妍注意到夏龍雀神色黯淡,忙又垂淚道:“龍雀,難道你忘了麽?九夫人在世時我曾許諾,若有朝一日我能拜入太虛仙派,一定求師門賞賜一枚‘脫胎換骨丹’助你成就肉身九變的修為,一生一世不受凡人欺辱。可我如今不過區區三千內門弟子之一,想要求得師門賞賜靈丹非得成為真傳弟子不可,若無稱手飛劍,我何年何月才能讓九泉之下的九夫人瞑目?”


    “原來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夏龍雀被感動得眼圈微紅,但隻能搖頭道:“妙妍,你也知道我娘去世時我正陪六公子他們在爛桃山一帶狩獵,一去就是十餘日,迴來時我娘早已在大夫人的操辦下入土為安,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到,實在不知那兩口能幻化為青鸞、火鳳的飛劍藏在何處……哎喲……”


    話音未落,伴著一聲慘唿,陡覺腹部一陣劇痛的夏龍雀已經從石階上滾下,口吐黑血。


    “哼!夏龍雀,你果然和你那位短命的姐姐、迂腐的娘親一樣不識抬舉!”


    前一秒還在垂淚訴苦的秦妙妍突然變臉,她怒視著腳下的夏龍雀,恨聲道:“既然你始終不願交出那兩口飛劍,那本姑娘索性就送你下地獄!”


    “你……你在糕點裏下了毒?”


    夏龍雀如受雷擊,難以置信地道:“不!不可能的!難道……難道龍元姐姐當年說的沒錯,你隻是為了騙取法術秘籍才故意與我親近的?”


    “廢話!我秦妙妍生來就是世所罕有的水係靈根,天資碾壓億萬凡人,豈會瞎眼傾心於你這廢物?”


    秦妙妍凜然道:“既然你都要下地獄了,我不妨讓你死得瞑目些,當年你姐姐並非不慎落水身亡,而是我派人做的手腳,她太聰明,擋了我的路,注定早死!你娘也不是突發瘟疫暴斃的,而是我母親趁著你去爛桃山狩獵之際突下殺手,若她不死,你又怎會毫無保留地將腦子裏記載的法術秘籍都交出來?”


    “你……你你你……”


    驚聞親人慘死的真相,夏龍雀隻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緊接著,他怒火攻心,口噴黑血,似油盡燈枯。


    不過,滔天的恨意讓蜷縮在地的他拚死抓住秦妙妍的裙角,目眥欲裂地咆哮:“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我就算化為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


    “夏龍雀,你提醒得對,雖說你天生廢靈根,但本姑娘不該給你任何翻身的可能,我非但要殺你肉身,更要滅你神魂,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眼中殺機畢現的秦妙妍輕飄飄一腳擊中夏龍雀的胸口,這一腳看似平平無奇,但卻暗藏玄機,配合法力施展,乃是能滅人神魂的“誅魂術”。


    本就身中劇毒的夏龍雀硬生生受了這一腳,頓時猶如隕石一般貼地倒飛而出,直直撞在二十丈開外的假山上,山石碎裂,轟然坍塌。


    飛沙漸漸散盡,半邊身體被亂石覆蓋的夏龍雀血肉模糊,氣機盡失。


    秦妙妍頭也不迴地轉身走出別院,並厲聲吩咐角落裏幾名瑟瑟發抖的下人,道:“將這個忘恩負義、喪盡天良、企圖盜我仙家法術秘籍的賊子屍首扔到後山喂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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