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爐街,c市東部一條遠近小有名氣的街,雖然不如走水巷,羅雲路這幾條c市的招牌街巷一般有名,但因為其特色建築風格和好幾家讓人讚不絕口的蒼蠅館子撐著場麵,漸漸流傳於群眾口耳之間,進而慢慢成為了雖然網上沒人提起,但你到c市來旅遊,問詢當地人時都會推薦的一條小街,其推薦程度甚至在幾條著名景點之上,原因無他,實在是最地道的c市小吃隻有這兒才能吃全。


    這條街也正因為不是政府刻意打造的景點街,城管的管轄力度沒有那麽嚴,這裏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漸漸摻入了各色各樣的人群,賣冰糖葫蘆的,玩戲法的,甚至約一百年前盛行於街頭的“套圈”遊戲在這兒也重現了一些當年風采。當然,現在套的禮品不再是當年的金魚,玩具和陶瓷娃娃了,清一色的各種電子產品,擺在最上端的赫然就是《命運》尊享版頭盔一個。


    吳吉曾經是這裏的常客,他當然不是來消費和享受生活的,隻是這裏比較嘈雜髒亂的環境,很適宜他拾荒,每次到這兒來收獲都不會太少,不過這裏最佳的拾荒時間是在晚上,人們歌舞升平過後來拾荒,剛好能撿到很多值得去賣的垃圾。


    但自從撿到遊戲頭盔後,吳吉漸漸就來的少了。


    這一天的傍晚,正是附近的人出來逛街,銅爐巷正要迎來營業高峰期的階段,吳吉又迴到了這裏,當然,他依然不是來消費享受的,卻也並不是來拾荒的。此刻的他,披散著有段時間沒剪而偏長的頭發,穿著之前刻意迴家換上的舊衣服,這件衣服本就破舊不堪,還從腰部那裏環著被撕開了一個大洞,是之前吳吉拾荒時沒注意被背著的廢棄鋼材刮開的,導致這件本來他很喜歡的衣服,到現在都仍處於“衣不遮體”的狀態。


    本來吳吉舍不得丟,好好的收藏了起來,卻沒想到世事難料,這件衣服此刻卻又發揮了作用。他迴家換上這件衣服時還刻意去地上打了幾個滾,本就雖然破,但是還算幹淨的衣服,瞬間就變成了標準的乞丐裝,不過骨子裏有潔癖的吳吉,此刻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拙劣地用五根手指抓著一根煙,蹲在銅爐巷還有一條街距離的地方,緩緩地將煙草燃燒產生的煙霧吸進肺裏,再緩緩將這股刺激的味道吐出喉嚨。淡灰色的煙霧嫋嫋升起,他眼神中殘存的亮白卻緩緩褪去,隨著煙燒到末尾而歸於純粹的黑暗。


    吳吉的眼神中再無一絲對尊嚴的眷留,從來隻會拾荒,撿起別人不要東西的他,此刻終於也有資格丟掉自己不要的東西了。


    他丟掉燒到盡頭的煙,伸手探向褲包裏的粉筆,緩緩向熱鬧非凡的銅爐巷走去——他這次來不是為了拾荒,而是乞討。


    在從醫院出來後,一籌莫展的他思考著各種各樣的賺錢渠道,拾荒?他再拾二十年估計能攢夠做手術的錢。賣東西?他家裏所有的雜物破舊東西加起來可能還賣不了200塊,唯一最值錢的遊戲頭盔還和自己綁定了。搶劫偷盜?吳吉雖然已經喪心病狂到允許自己去突破這層底限了,但看看自己瘦弱的身板,再考慮到這個年代防盜措施的強大,權衡利弊後終於還是放棄了。


    還好,值得慶幸的是,眼下好像有一個無本萬利的賺錢路子,吳吉拿出粉筆開始在銅爐街的一角,寫下歪歪扭扭的字。幾排字醜陋不堪,但是文筆和思路都還不錯,核心內容就是賣慘,闡述自己的身世家境有多造孽,自己現在又是多需要錢,然後往那兒一跪,就可以等著錢自己跑過來了。


    真的是不需要一點“付出”,吳吉自嘲地一笑,輕輕跪下,在這一刻,他才懂什麽是乞討。拾荒是用卑微和努力去換取苟活,遊戲是用金錢和時間去換取快樂,乞討,則是用尊嚴去換妹妹的命。


    原來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公平,吳吉嘴角的笑容漸漸斂去,他要開始進入角色了,一個苦大仇深的角色肯定是更有市場的,每當有行人路過他的身前,帶著或質疑或憐憫或不屑的眼光掃過時,他總會壓抑出一副帶著顫抖,內裏透著一股對生活的絕望與痛苦的腔道說一聲:“哥哥,姐姐,行行好吧,我妹妹她……快不行了……”說完,還自帶一句哽咽。


    然而效果也不是那麽好,畢竟吳吉看起來隻是個青年,非老不幼,也沒有斷手斷腳,雖然麵前的粉筆字刻畫了一個造孽無比可憐兮兮的形象,但是從賣相來說,可遠不如幾百米處那個把腿縮進衣服裏,營造出一副殘疾假象的哥們來得震撼人心。


    吳吉也不是沒考慮過,要是能把妹妹在病床上可愛可憐的模樣借護士的手機拍下來,再打印出貼在地上,那效果估計能讓他的業績完爆這條街所有乞丐,但是他最後還是忍住了,雖然他早已經把自己放棄了,但是妹妹還有機會過上一個正常女生應有的生活,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親人,向這個世界展露的第一麵,是以這種形式。


    舍不得的代價,則是雖然在吳吉麵前駐足的人很多,卻好長一會兒都沒能開張,即使是冷靜如吳吉,也漸漸的有點焦慮起來。終於,走啦了一個五大三粗,戴著墨鏡,掛著大金鏈子,滿臉橫肉的中年大漢,他繞開人群,眼神從墨鏡的下方瞥向那一行醜陋不堪的粉筆字,嘟囔著一句外地口音:“這字比我還醜。”


    然後又轉而看向了吳吉,一個未成年的小夥子,雖然低著頭,但是樣貌好像還不錯,這讓他有點不爽,咋一個乞丐都比自己好看了。接著,他又看向吳吉的手腳,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說道:“這孫子又不缺胳膊少腿的,年紀還輕輕,哪來的臉在這兒跪著啊?真丟人,男兒膝下有黃金都不知道。”大漢嫌粉筆字醜,沒有細看,想當然的就覺得人隻要天生不殘疾,肯吃苦肯付出,就沒有什麽事能難倒,像眼前這小夥這樣四肢健全卻好逸惡勞的人,他最為看不起。


    聞言的吳吉緩緩抬頭,看向這個並不理解他的男人,也沒有多解釋什麽,嘴角扯出一絲微笑,微微致歉。這下反而是大漢有點不好意思了,他往往就是那種別人橫,他就更橫的人,但是麵對這個打不還手罵還要向自己致歉的人,他也是沒脾氣。


    隻見他神色複雜地多看了幾眼,從挎著的包裏掏出兩百塊扔在了吳吉麵前,冷聲道:“好自為之。”便準備轉身離去。


    “砰!”身後傳來巨大的聲響,大漢驚疑地轉過頭去,看見那個瘦弱的少年腦袋正緩緩從地上抬起,光憑聲響都能猜到剛剛那一下是磕得有多重,更別提此刻他額頭行瞬間就開始泛起了紅色。


    那個少年眼神如同死灰,卻又堅定無比:


    “施舍以恩,叩首以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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