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舒炎光走過去將那灰色的窗簾拉下,擋去屋外所有的寒風飛雪:“你看到的,定然是傾傾遭人陷害,說是被人斯通對嗎?”


    “是!我在賈皇後的過往裏,的確是看到了這些。而且,之所以我會來找你,也是因為我看到你從死人堆裏爬出來,逃離了那個冤魂坑。”柳綺琴直視著那淡笑寧靜的女子,一雙盈水的眸子,清澈坦誠的望著對方:“不過就如前輩所言,我所能看到的隻是沒被禁止的片段。而那些被法則所禁止的景象,卻不是弱小的我可以窺探得到的。”


    “你說得對!現在有缺陷的你,確實很弱小!”歌舒炎光走過去,坐在了她對麵的凳子上。兩人間隔著一麵桌子,一盞美麗的蓮花燈,眸光裏皆是清明與坦誠:“柳睿淵此人,根本就是一隻不知饕足的豺狼。他早就覬覦傾傾的美色,而幾番都因有我守護在傾傾身邊,而一直未能得逞。”


    “直到在淩兒天花痊愈之時,他假借藍兒之名,將傾傾騙出宮去,易容成一名侍衛……糟蹋了傾傾。”歌舒炎光說到此處,那寧靜淡然的麵容上,眼角滑落了一滴清淚:“紅塵間有人貪名逐利,而遠遁世外的靈巫族中,亦有那私心之人。隻因一人之私怨,便害死了我視為己出的親侄女!”


    柳綺琴望著對麵那伏趴在桌麵上,泣不成聲的歌舒炎光。她可以感受到她的悲傷與愧疚,同樣也可以感受到她心底那深深的恨意與殺意。


    可是她所奇怪的是,既然歌舒炎光有如此好的本事,那她為何這麽多年以來,都不曾去刺殺過柳睿淵呢?


    依她對柳睿淵的濃濃恨意,就算是千刀萬剮了柳睿淵,恐怕是也難解她心頭之恨。


    而如此濃烈的恨意,她為何不動手去殺了柳睿淵?而是等了將近二十年,來告訴她這一切,想借她之手殺了仇人呢?


    柳綺琴覺得,這其中必是有什麽她不知道的恩怨情仇。她自身上拿出一方藍色的芙蓉手帕,遞給了那悲痛哭泣的女子:“其實我夢中的那個孩子……不是寒,對嗎?”


    歌舒炎光接過那藍色的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淚珠。抬頭望向了對麵那個處變不驚,一直淡然從容的女子,扯動了下嘴角道:“我不知道你的夢境,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什麽模樣!不過傾傾被柳睿淵……之後她有懷了那畜生的……隻不過隨著傾傾被害,那孩子便也沒了!”


    “那您呢?您又是誰呢?與我婆婆又是什麽關係呢?你不殺他的原因……又是為了什麽呢?”柳綺琴淡淡地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淡靜的坐在那裏,等候著對方的迴答


    其實她早就有懷疑,懷疑夢中傾妃看那繈褓中嬰孩的詭異目光……那不是母親該有的慈愛目光,而是一種又舍不得,又恨極的複雜目光。


    一個母親,一個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犧牲所有的母親,她怎麽可能會恨她最愛的兒子呢?


    所以,當聽了歌舒炎光所說的那些過往種種後,她便大膽的設想了一種可能xing的事情。


    那就是,傾妃在被侵犯後,不幸懷有身孕。在她被人毒害死後,她與那未出生的孩子,便同化為了那帶著怨氣的幽魂。


    “傾傾從未對你有過惡意,否則她大可把你困於惡夢之中。她愛淩兒,所以舍不得淩兒難過。你是淩兒所愛的人,失去你,淩兒會很痛苦!所以傾傾她一直在保護你,在求你,求你能好好愛淩兒那苦命的孩子。”歌舒炎光望著柳綺琴被燭光映照的容顏,是那樣的聖潔美麗!就像是那佇立雲端的仙子,無悲無喜的望著那凡塵世間的種種悲歡離合。


    柳綺琴依舊安靜地坐在那裏,眸光淡靜的望著對麵的女子。她想要的並不是這些她早知的答案,她想要的是那些她無法去窺探的答案。


    麵前的人內心太過於平靜,就算是趁著她情緒迭起之時……她也無法去撥開雲霧,看清楚那茫茫雲霧背後的真相。


    歌舒炎光望著對麵的小輩搖頭苦笑,輕歎一聲,眸光含著一份痛楚道:“柳睿淵的父親曾是我青梅竹馬的師兄,在那年我被選為聖光長老時,他便跑來要帶我走,說他已經喜歡我很多年了。可我為了靈巫族,無情的拒絕了他,並將他驅逐出了靈巫族。”


    “其實我是為他好的!他對聖光長老動了情,這在靈巫族可是不可饒恕的死罪。為了他能好好地活著,所以我才在眾人剛發現我跟他走時,將他一掌打入了激流的河水。他水xing很好,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根本不曾擔心他會死於那河流中……”歌舒炎光說到此處,便隻是垂著頭不再言一語。


    柳綺琴聽了這些大概的往事經過,便望著對方,啟唇淡淡道:“他對你因愛生恨,所以在他兒子要計劃玷汙婆婆時,他就去當了那個引開你的誘餌?”


    他倒不知道,自己的爺爺竟然還活著?可是真的很奇怪,歌舒炎光明明是一張二十三四的年輕女子,那她怎麽會和自己的爺爺是師兄妹呢?


    難道,這麵前芳華正茂的女子,會是一個如天山童老般的老怪物不成?


    “曆代聖光長老,都會服下那毀人生機的長生蠱。自此長生百年,不傷不老,無兒無女。”清霜冰冷得聲音,飄蕩在這昏暗的寢殿裏。


    柳綺琴的眸光,總算有了一絲變化。她望著那擁有不老容顏的女子,似歎息般的垂下了眼簾,淡淡的問道:“你在他要帶你走之前,就服下了長生蠱,對嗎?”


    歌舒炎光隻是苦澀一笑,伸出那纖纖的玉指,拂動了下那橙紅的燭火:“是我欠他的,就算他要我的命,我也願意給他。可是……他不該把對我的恨,加注在傾傾身上。傾傾是無辜的,他不該幫他的兒子來毀了傾傾。”


    “所以你憤恨之中殺了他,因此你也身受重傷,所以才會被賈皇後的人輕易迷昏,扔到了冤魂坑中?”柳綺琴現在基本已算了解了當年的事情。至於不明白的……那也隻不過是一些和他們無關的一些塵封往事罷了!


    “丫頭,你很聰明!不愛管閑事的人,才能活得更好!”歌舒炎光眸光慈愛的望著對麵的女子,唇邊的笑意是溫和的憐愛:“孩子,如果真論起輩分來,你該叫我一聲姑婆的。”


    “姑婆?”柳綺琴了然一笑,輕點了下頭:“姑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原來她與那隻狐狸,竟然還是同族啊?唔!真不像!畢竟她並不是狡猾的狐狸!


    歌舒炎光麵容上有著溫柔的笑容,望著麵前的女子,她心中那塊沉甸甸的大石,總算是可以被搬開了。淩兒得妻如此,當真是他的福氣!


    “姑婆,我可以有一個請求嗎?”柳綺琴眸光亦如初見時平和淡靜,麵容上也依舊有著那嫻靜疏離的淡笑。就算對方是赫連寒雲的親姑婆,可說來說去,也始終是與她無關的陌生人。


    不是她冷情,而是她沒有太多的感情去奢侈的給他人。


    在經曆過那些使她對人情冷暖的事後,她再也沒有心力去隨意打開心門,去迎接所有的來者了!


    而今她的心,是被赫連寒雲慢慢融化的。所以,她的心房,也隻迎接他這唯一的住客。


    而這些敵友不分的人,她不敢去感情用事,也不願意去付出那些對於她而言,很奢侈的感情。


    付出不一定有迴報,她深刻地體會了這一句話的含義!


    所以她選擇了固守原地!雖然不會得到什麽,可同樣也不會使自己失心傷心!


    “我知道你想求我什麽,可是……有些事情,他還是不知道的為好!”歌舒炎光起身走到窗前,素手微拂開那灰色的窗簾,迎著破窗紙縫隙吹來的絲絲縷縷寒風,眸光悠遠的望著那銀白色的飛雪,幽幽的輕歎了聲:“你們畢竟是夫妻,真的沒必要因為上一輩人造下的因……而來品嚐這枚苦果。”


    “如果他是真心愛我,又豈會因為恩恩怨怨而舍棄我?如果他因為恩恩怨怨而舍棄了我,那也隻能說,他從未對我付出過真心!”柳綺琴眸光平靜,清澈如水。那清軟的嗓音,清清淡淡,聽上去仿若古井無波。


    可當有人去仔細聆聽,便會發現這柔軟的語氣中,有著那平靜的冷絕之意。


    歌舒炎光相信若是淩兒真敢對此女無情,那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子,絕對會頭也不迴的離去,與他死生不複相見。


    柳綺琴望著那抹佇立在寒風飛雪窗口處的藍衣女子,眸光裏閃過了一絲不定的光芒。看來這位姑婆,是真的不打算讓寒來見婆婆最後一麵了。


    在柳綺琴以為歌舒炎光不會答應她的請求時,對方卻意外的迴首望向那眼斂微垂,神情嫻靜的她。


    歌舒炎光唇邊的溫和淡笑裏,滿是那慈愛的包容:“如你真執意作此決定……那你就讓淩兒來此吧!”


    “多謝姑婆!”柳綺琴起身雙手交叉置於腹部,微彎腰頷首向對方施了一禮。


    隨之她便直起腰來,微側臉,淡淡的說了聲:“清霜,你去把寒帶到這裏來,就說我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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