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村的材料匯總後,青龍鄉人民法庭召開第二次審判會議,研究第二批槍斃名單。王建華、王少華挨槍斃,是板上釘釘的事,大家沒有異義。在討論采和村其它人選時,庭長蘇文英笑道:“張曉風,你是采和村的,比其它人更熟悉情況,你先談談!”

    張曉風當然知道蘇隊長深意,不要將張國金的事搞大了不好收拾。他喝了一口水,說道:“采和村的情況,我是比較熟,其他人,我可以談自己的看法,張國瑞、張國金是我的本家叔公,按政策規定,凡是涉及親屬關係,我得迴避,還是請門主席談好一些。”

    謝平原立刻表態說:“張曉風提出迴避,是出於公心的。對二張,他不能參與任何意見,也不能寫他們的材料。”

    除謝平原外,大家對張曉風的話都很吃驚:蘇文英嘴巴忘了合攏,他把舅舅的事寄望於張曉風,希望能大事化小,在寫材料時妙筆生花,上級有關部門要審批的案子多,還不是依鄉裏的意見定案。誰知張曉風借政策來推脫;李仲清、張國林也很驚訝,睜大眼睛看著他,似乎不認識,他們知道,張曉風最恨張保長,正好借此機會報複,怎麽會放過他呢?

    謝隊長看到蘇隊長不置可否,知道他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老蘇想不到張曉風來一招金蟬脫殼,讓他倉猝間無以應對,謝隊長趁機又說道:“門遠良同誌,請你談談張國金的情況。”

    門遠良不知道他們三人在打肚皮官司,就真的以村農會主席的身份介紹情況:“這個張國金,在采和村鬥爭大會上,大家都看見了的。他的民憤很大,如果他當時在場,我擔心會像方羅漢那樣,被村民們當場打死。”

    聽到謝平原表態,蘇文英才迴過神來,他不知道,老謝已經知道他要張曉風幫忙的事,也就不知道,老謝的拍板是故意讓張曉風跳出兩難選擇的困境,就可避免二人衝突。蘇文英知道,二人的說法完全合乎原則,他也無法反對。門遠良的發言熄滅了他救人的希望之火,他感到背心升起一股涼意。他隻能恨張曉風,像魚鰍一樣滑掉了。他隻好同意謝平原的意見,很嚴肅地:說:“張曉風同誌主動提出迴避,是堅持原則,不假公濟私,這是思想境界高的表現,希望大家向他學習。”

    張曉風聽著二位隊長的話,心裏愉快而好笑,明明心裏這樣想,嘴巴卻要那樣說。他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於是接著蘇隊長話頭說道:“我還是要談點意見,采和村的王氏兄弟已定了,另外,李佩齊在侵吞他人土地時,也身背血債,開糖坊也曾因爭奪甘蔗資源,雙方鬥毆,發生命案。我認為可以上報。”“采和村的李佩齊可以定,李思琪逃掉了,李佩齊不能再漏掉。”蘇隊長笑著說。

    “李佩齊的事情就定了,加上王氏兄弟,采和村已經定了三人,大家還有什麽意見?”謝平原明白蘇文英要救舅舅的意圖,他要看大家的反應。

    全鄉九個村,采和村已經定了三個,最好在其它村找槍斃的人,張國金就可以不在這批上報,今後也許政策放寬點,就有可能保蘇隊長舅舅一條命。張曉風知道謝平原的想法,自己表態不參與,隻能看事情怎麽發展。

    “李仲清!談點你的看法。”蘇文英希望李仲清能夠理解謝平原的意圖。

    李仲清最會察言觀色,張曉風的反常,謝平原的表態,門遠良的憨厚,特別是蘇隊長的言不由衷,李仲清感覺到,研究張國金的事情有玄機。一向積極發言的他,在不明真相時不能輕易發言。被點了將,隻好說道:“我對采和村情況不熟悉,大家說怎麽辦好就怎麽辦。”

    張國林看到張曉風和李仲清都迴避,很納悶,小夥子們怎麽都不積極啦!自己也和張國瑞、張國金是同族弟兄,就不發言啦!四川人穿來穿去都是親戚,都要迴避,還幹得成事情?他說:“我不懂迴避不迴避,隻要我們辦事出於公心,就不怕別人說三道四。”

    莫希有看不出眾人的臉色有異樣,他是個老實人,一切按政策辦,他說:“張主席說得很對,我是認事不認人的。采和村那個張保長最該拿來槍斃。那天開鬥爭大會,那些訴苦的村民,恨不得馬上把張保長大卸八塊。也難怪村民那麽憤怒,他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槍斃幾次都夠格。”

    張曉風瞟了蘇隊長一眼,他的臉色很難看。不知底細的人,會認為那是嚴肅,張曉風和謝隊長才知道那是難過,內心非常痛苦的表現。他們又不能製止莫隊長講下去,老實人莫希有哪裏知曉其中隱情,隻是把他對張保長的恨傾倒出來。

    陳大全大聲說道:“張國金早就該敲沙罐了!”

    門遠良加上一句:“槍斃張國金,大快人心!”

    幾個老實人說到這種程度,張國金是難逃厄運了。蘇文英被逼到牆角,沒有退路,隻好無可奈何地說道:“張國金的事就定下來吧!我看,那個張國瑞,雖然立過功,但是,他的死罪是減不掉的,光憑攻打我中國人民解放軍一條罪,就夠死刑了,更不必說他還帶有命債。”

    謝平原知道,如果張國金能保住腦袋,根據張國瑞的立功表現,也許能免一死。張曉風沒幫蘇隊長的忙,他也就不會對張曉風的叔公手下留情。其實,張曉風從沒有過要幫張國瑞逃脫死罪的想法。因此,謝平原比較滿意此種結果,他說:“我同意蘇隊長的意見,采和村上報五人。”

    另外的槍斃名單很快定下來:永安村大地主方翰林,永安村的汪保長除外,另外七個保長也被判了死刑。

    謝平原說:“張國瑞和張國金的材料,我先看,再臨時找人寫好。張曉風,你就負責另外十一個人的材料。”

    “我一定早點寫好材料,交給謝隊長。”張曉風明白,謝平原很快做出決定,是怕橫生枝節。張曉風脫了幹係,蘇隊長也無話可說。

    蘇文英像一隻鬥敗的公雞,沒有了神采,迴到寢室,一下倒在床上。他想到,自己是工作隊隊長,居然救不了舅舅,鬥敗了還打不出噴嚏。老謝知道舅爺的事嗎?張曉風給他說了嗎?根據老謝的話,他不像知道,作為工作隊副隊長,他也可以表態,他肯定是看見了我的失態,才說那些話的。他的發言完全合乎政策,對二張的材料,他以副隊長的身份先把關,說明他重視這件事,誰來寫二張的材料,他也許真的沒有考慮到合適的人。要責怪的人還是張曉風,隻有你才知道我蘇隊長的意圖,你偏不買我的賬,還耍花招,要迴避,以為脫了幹係。如果你張曉風識時務,放過我舅舅,我也可以放過你三清灣的張國瑞,可惜,你張曉風裝瘋賣傻充正神,按原則辦,按政策辦,舅舅保不住腦袋,第一個恨的就是你張曉風。蘇文英咬牙切齒地想了一通,怨恨全記在張曉風身上

    張曉風迴到辦公室,李仲清緊隨其後,想知道事情背後的原因,張曉風笑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麽話,我有言在先,不許問今天的事。”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沒必要知道為什麽,不是三哥不夠朋友,是因為你知道後,對你沒有好處。”張曉風那嚴肅的表情,說明事情幹係重大,有苦衷,不向義弟說,自有其道理。

    “好吧!我不問,三哥,你一個人承擔不了,可得給我們說。否則,還叫什麽哥們呢?”李仲清第一次遇到張曉風不願“有難同當”,他又很固執,再問也無濟於事。

    晚上,張曉風躺在床上,將白天開會的細節在腦海裏過了三遍。他思考張國金的事,如果我是蘇隊長,又該怎麽擺平呢?蘇文英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既當婊子又立牌坊”,在張國金的事情上,含糊不清,才導致幾次失算:第一,沒有想到張國金會被謝隊長同意,抓來關押,暴露了目標,把自己要保的人放到大家眼睛下。第二,在知道自己的舅爺民憤很大時,還去搞訴苦、批鬥大會,他沒想到會遭到缺席批鬥,把舅爺的罪行公開,等於推上斷頭台。第三,不應該叫兩個表弟威脅我張曉風,要搞假,直接找我張曉風說明白,要當婊子就不要立牌坊,我張曉風就不好拒絕,拒絕了就是與你隊長為難,一個剛參加政府工作的青年得罪了工作隊隊長,就等於結束政治生命。你蘇文英沒有料到我張曉風會來一招“金蟬脫殼”,偏不買你的賬。

    張曉風慶幸,沒有參與張保長的事,一樣把他搞定。這得感謝謝隊長從中周旋。也許蘇隊長還是要恨自己,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所以,不能將這件事背後的情況告訴任何人,免招蘇隊長怨恨。

    第二天下午,蘇文英對舅爺的事還是放不下,他來到謝隊長辦公室,謝平原在看材料,他坐下來問道:“是不是在看二張的材料?”

    “正在看。”謝隊長知道蘇文英對他舅爺的事還不死心,也就笑道:“老蘇!,你也看一下,真是觸目驚心啦!”順手把張國金的材料遞給蘇文英。

    蘇文英仔細翻閱舅舅的罪行材料,每件事有發生的時間、地點、當事人,證人有名有姓,家住何處,清楚明白,證詞言之鑿鑿,鐵證如山。蘇文英臉色凝重,不發一言。他知道,報上去,肯定能批準。腦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把舅舅的關係向老謝挑明,老謝會把舅舅撤下來嗎?不可能。如果剛來的時候就向老謝挑明,也許就不像今天如此被動。

    他又想,老謝就一定會幫我的忙嗎?違反政策的事,他會幹嗎?自己和他過去根本不認得,這次派在一個隊,交情又不深,工作關係而已。用隊長身份去壓他,也不行,他是老八路,很堅持原則,餘縣長的老部下,資格老,鬧僵了反而不好。現在挑明關係,不但事情辦不成,反落個包庇壞人的嫌疑。

    謝平原瞥了蘇隊長一眼,他眼看著紙,腦子在想事情,當他放下材料時,謝隊長知道他已經想好了,於是試探地問道:“老蘇!二張的材料,就麻煩您寫,行嗎?”

    “不!不!不行!”蘇文英沒料到老謝會如此說,看來,老謝還真的不知道舅舅的關係。他腦子裏迅速閃過一個念頭,自己親自動手,把舅舅的事大化小,可是,偷雞不到蝕把米就糟了。

    退一步想,舅爺本就命不長,早死幾年也是死,也許命中注定該挨槍子。他已打定主意,等槍決後,再向全體幹部宣布,張國金保長是我工作隊蘇隊長的親舅爺,撈一個六親不認、堅持原則的好名聲。

    過了一分鍾,蘇隊長才說:“我很忙,你可以交給李仲清寫,他的水平比張曉風差不了多少。”

    蘇文英沮喪地迴到辦公室,張忠倫在遠處看著的,他迅速閃進屋來,反手關上門,急迫地問道:“老頭子的事能搞好嗎?”

    蘇文英很無奈地說:“搞不好!事實清楚,證據確鑿。”

    “那就隻有等死了!”

    蘇文英苦笑道:“我雖然是工作隊隊長,也不敢大包大攬。舅舅走死路是無發挽迴的了。”

    “老表!老頭子如果吃了槍子,我們後人的名聲多不好喲!”張忠倫想到自己的兒女。

    “要顧名聲,隻有一個辦法!”蘇文英想過,但是又不好說出來,那是大逆不道的事,他猶豫了。

    “哎呀!老表,有什麽好辦法,你快說嘛!”

    蘇文英終於下定決心,說道:“舅舅的結局是無法更改的,對你和忠生的後人,乃至近親,不受政治影響,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舅舅很快死去。我就可以把舅舅的事一筆勾消,共產黨是不追究死人的罪責的。你們就可以弄迴去,風風光光地給他辦喪事。”

    “老頭子是有命不長的人,可是,他偏偏不在這時死去,難道我們後人能夠點起香蠟錢紙來詛咒他老人家死嗎?”張忠生真的希望大煙鬼立即仙逝。

    “咒得死嗎?咒不死的,得另外想法才行。可以在他的飯菜裏做點手腳嘛!”蘇文英終於說出他的辦法。

    張忠倫眼睛盯著蘇老表,他沒想到,老表是要他毒死父親,俗話說,“無毒不丈夫”,老表當了工作隊隊長,心腸也變硬了。當兒子的有殺父念頭都是罪過,何況要親自下藥呢?他搖著頭說:“有違倫常,大逆不道,要遭天打雷劈的!”

    “那就讓政府槍斃他吧!我是工作隊隊長,還可以借此撈一個大義滅親的好名聲。如果你們把他弄死了,我還要費口舌,給你們遮掩。”

    張忠倫想了一會兒,下不了決心,說道:“老表!我迴去和大哥商量,怎麽辦才好。”

    張忠倫找到張忠生,到了屋後竹林裏,小聲說道:“老爺子的事沒指望了,老表說,肯定判死刑。”張忠生長歎一口氣,說道:“老表太膿包了,枉自當個隊長。有啥子辦法,老太爺是挨槍子的命。”

    “把老太爺拿到黃角壩去槍斃,名聲多不好,對我們的後人不利,對親戚都有影響。”張忠倫停

    了一會兒,終於下決心說道。“老表出了個主意,老太爺的身體差,如果病死,對大家都好。”

    “別看老太爺走路風都吹得倒,命長著呢!”

    “老表的意思是讓我們弄死老太爺。”

    “虧他想得出,這種大逆不道的餿主意。”

    “大哥!老太爺始終是死,病死的,還可以把喪事辦得風光一些;槍斃了,後人就背上壞名聲,要把你當成地主,拿去鬥爭,是很可能的,何況我倆得罪了那麽多人,別人早就想打整我們,找不到機會。老表是聰明人,是為大家著想的。”

    張忠生想了一會兒,說道:“唉!就讓老太爺吃藥吧!家裏還有點砒霜,你去買點好肉,打一瓶酒,讓老太爺飽吃一頓,再上路吧!”

    當天晚上,張忠倫親自給張保長送飯來,有酒有肉。

    陳大全問道:“張忠倫!你龜兒子還有點孝心嘛!老煙鬼是該補一補身子,挨槍子時才站得穩,過奈何橋時才不會掉到橋下去,到鬼門關報到也才有點精神!”

    張忠倫苦笑道:“我家來了親戚,買了點肉。”

    張保長看見有酒有肉,高興地問道:“倫兒!你還曉得給我弄來酒肉,有孝心喲!你哥給我送的飯菜差多了。”

    幾個犯人盯著酒肉,露出羨慕的眼光,吞著口水,方翰林說道:“張保長!你兒子才有孝心喲!”

    “我兩個兒子都有孝心!倫兒!我的事,你老表會管吧!”

    張忠倫也不顧慮其它幾個人犯知道詳情,笑著說道:“你老人家放心,現在是火口上,過了這段時間,老表會放你迴去的。你就好好地在這裏養身體吧!”

    張國金很久沒喝酒吃肉了,耳朵聽著,兩手行動,不管三七二十一,十分鍾不到,就將飯菜一掃而光,喝了半瓶酒,將剩下的酒遞給那幾個人犯喝。

    張忠倫看到老父親的吃相,心裏十分酸楚,放了砒霜的肉,老人連拌肉的辣椒也一掃而光,並且把飯倒在菜碗裏,一點油星也不留下。

    張忠倫收拾好碗筷,說道:“老爸!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來看您!”

    吃下飯菜,一會兒,張國金覺得肚子痛起來,他想,久了沒抽大煙,每天哈欠連天,今天喝酒吃肉,晚上應該好睡呀!怎麽肚子會痛呢,他用雙手拚命壓住肚子,可是,肚子裏絞著痛,他頭上冒出大汗珠,他把吃奶的氣力使出來,也壓不住痛,胃子裏翻江倒海的,往喉頭上湧。

    他想,倫兒給我吃了什麽東西?難道親生兒子會給老爸下毒,他不願這樣想自己的兒子,倫兒給自己酒肉吃,是有孝心呀!可是,疼痛來得這麽快,不正是飯菜裏有毒嗎?他也毒殺過別人,還記得那中毒掙紮的樣子。他實在無法相信,倫兒會毒死自己。因果報應喲!他已無力控製自己的疼痛,全身鬆弛下來,他更加疼痛,實在忍不住了,他大聲喊起來:“哎喲!痛死我了!要命喲!”

    “老張!怎麽啦?”睡在旁邊的王興龍問道。

    “我的胃子病翻了,去年翻了一次,差點要了我的命。”張國金已經肯定是兒子下了毒,他知道,家裏的砒霜派上用場了。他不願讓別人譏笑自己,養了個忤逆不孝的兒子。

    張國金已經昏過去,嘴裏吐出白泡泡。王興龍說道:“老方,你們看,張保長好像是中毒了,胃子痛不會吐白泡泡呀!”

    “他的兒會下得起手毒死老頭子?”方翰林搖著頭說。

    “我小時候扯過羊兒瘋,哎喲!”張保長拚出全身力氣,撒了個謊,來維護兒子的名聲。他兩腳一伸,就不醒人事了。

    “管他扯啥子瘋,給陳隊長報告吧。”

    “陳隊長!張國金扯羊兒瘋了!”

    陳大全剛吃完飯,馬上跑過去,打開房門,走進屋子,他踢了張國金一腳。張國金沒有反應,陳大全又俯下身去,翻看張國金,嘴裏還在冒泡沫,再用手摸他的心髒,跳得非常微弱。陳大全立即叫來溫光文、溫光軍,把張國金抬到鄉衛生所。

    內科醫生張天宣檢查一遍後,說道:“張國金可能是吃了有毒的東西,沒有救了。”

    蘇文英吃晚飯後,照常到場外散步,遠望西邊,逐漸掉下去的晚霞,“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人生一世,就像太陽運行一個白晝,當東方天際現出魚肚白時,你就等著觀賞朝霞慢慢地浸染天空,就好像滿懷幻想的兒童時代,那麽絢麗多彩;青年人像高升的太陽,朝氣十足,要幹一番大事業;人到中年,有如正午的太陽,熱力最強,普照萬物,使之倔壯成長,事業大成;日落西山,給人餘霞的享受。當然,人生也有烏雲蔽日,也有風雨雷電,但是,隻要生命的陽光堅持發出光和熱,烏雲遮不住,風雨雷電也是短暫的。

    “蘇隊長!張國金快死啦!”溫光文在青龍場外找到蘇文英

    蘇文英趕到醫院,張國金已經停止唿吸了。蘇文英問道:“陳隊長!是怎麽搞的?”

    陳大全說道:“我簡單問了一下,今天晚飯,是張忠倫送來的飯菜,有酒有肉,張國金把飯菜全吃光了,酒喝了半瓶,王興龍等人喝完剩下的酒。大概半個時辰,他就喊肚子痛,一會兒就吐白泡,張醫生說,可能是中了毒。”

    蘇文英看著張國金的屍體,心裏說道:“舅舅!外侄無能,免不了你的災,讓您老人家吃藥而亡。您要諒解我的難處,也不要責備兒子們大逆不道,您犯在共產黨手裏,隻要死路一條,為了後人,為了親戚,您不能吃槍子,隻能這樣到西方極樂世界去。”

    陳大全看見蘇隊長神情很嚴肅,出了這種事情,又不知道該挨什麽批評,他搓著手說:“哪個想得到,會出這種事呢?”

    蘇文英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立即說道:“張國金吐了這麽多泡泡,有點像是羊兒瘋發作,不是吃毒藥死的。”

    “蘇隊長說得對!是他自己羊兒瘋發作死的。”陳大全很理解蘇隊長大事化小的說法。

    想到自己,堂而皇之的工作隊隊長,居然救不了舅舅的命,還出此下策,蘇文英眼睛有點濕潤,很嚴肅地說道:“既然他病死了,也就不追究他的罪責了。溫光文,溫光軍,你們把他送迴張家吧!”

    陳大全心情特別複雜,張國金眼看該挨槍斃了,由於自己看管不力,明明是吃毒藥死去,可是,蘇隊長卻睜眼說瞎話,定為病死。他不知道蘇隊長葫蘆裏裝的什麽藥,也許減輕自己的責任,也是減掉他隊長的責任,總之是死,這樣死也少好多事情。想通這點,他對在場的人說道:“既然蘇隊長都說了,張國金是羊兒瘋發作死的,大家就不能亂說,誰亂說,誰負責。”

    溫家兄弟很快抬走了張國金,隻有醫生張天宣知道,張保長是被毒死的,顯然是為了逃避死刑的判決。

    很快,鄉幹部們都知道,張國金病死了。謝平原悄悄地去衛生所調查,張天宣說道:“張保長的皮膚發黑,明顯的中毒症狀。蘇隊長說像是羊兒瘋發作,就當成是病死的好了。”

    張曉風四處找謝平原,終於在場口邊衛生所門外碰見了,夜幕下,二人順著小公路往南邊走。謝平原說道:“曉風!你一定是因為張國金的死,找我問個明白。”

    “是的,他怎麽就死了呢?明明是中毒死的呀!”

    “對!挨槍子死與中毒而死,都是死路一條。”這樣病死對後人更好一些?”

    “居然下得了手?大逆不道喲!”

    “人已死亡,蘇隊長定為病死,免掉陳大全他們的看管責任,也對張國金的後人更好一些。我們就不再與蘇隊長為難了,在公開場所,不要提這件事,人民政府節省了子彈。”

    迴到寢室,張曉風看著那十一個犯人的材料,似乎看到了那撕心裂肺的一幕幕慘劇,將他們治罪,那是他們種瓜得瓜的必然結果。張曉風把罪犯的材料寫好,已經天亮了,他交給謝平原,連連打著哈欠,露出倦意,說道:“謝隊長!任務總算完成,我要扯伸腳來睡一覺了。”

    張曉風知道,張保長老命歸西,三清灣人會很高興,特別是爺爺,病也會好許多。美中不足的是沒挨槍子兒。張曉風做了一個夢:槍斃張國金的公文已經批下來了,自己帶著三清灣的老老少少去黃角壩看槍斃張保長。突然,蘇文英站出來,撕掉判決書,大聲地吼叫道:“閻王老爺說了,我舅舅應該是病死的命,怎麽能槍斃呢?”並且給了自己一耳光。張曉風隻能傻兒一樣地望著蘇隊長,旁邊衝出張忠生、張忠倫,揮著木棍,向自己打來,自己隻能抱頭鼠竄。突然醒來,周身出了大汗。

    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梅雨,張曉風很焦慮,學校工地上,由於路滑,無法運料,再有幾天,就會停工待料。自新土匪幹了十多天,心生怨氣,梅雨解放了他們。要重新召集起來有一定難度。實在要停工也是沒辦法的事。

    十二個罪犯的材料上報石家區人民法庭,三天就批下來了,九月三十日召開鎮反大會,縣長餘中山和區長徐文化要來參加公判大會。主要是因為,縣征糧工作隊的段玉才連長是餘中山營長的部下,被王建華一股散匪襲擊而犧牲,青龍鄉很快抓住了土匪王建華、王少華等人。在全縣震動很大。餘縣長前來參加公判大會,一是要親眼看見王家兄弟挨槍子,為老部下出口氣;二是向全青龍鄉幹部、群眾表明,縣上對青龍鄉工作的肯定,也震懾少數沒有自新的土匪,趕快向政府自首。

    隻有五天準備時間,各部門工作更加忙碌,陳大全更是打起精神,每天四個人值班,改為半夜交班。各村民兵加強巡邏,那些自新土匪也受到監視。

    蘇曉梅康複後上班,看見李仲清,就要反胃嘔吐,她把臉轉向另一邊,盡快離開。她多麽希望早一點調離這個惡心的地方。她指揮文宣隊排練節目,總提不起精神,全靠何誌芳給她紮起。

    二十八號是農曆八月十七,是張曉風二十六歲生日。他早把這事忘了,忙著寫標語。張靜遠有點發燒,劉玉華胡亂吃了幾口飯,背著兒子趕到青龍場,來到張曉風的辦公室,氣衝衝地把孩子塞給張曉風,吼道:“你到底要不要這個家?”

    聽到吼聲,李仲清、李仲奎立即跑來,他們從來沒見過劉玉華如此生氣,趕快勸道:“嫂子!有話好好說,慪氣傷肝。曉風兄,快給嫂子做檢討。”

    謝隊長正要到區上去,知道是張曉風夫婦鬧別扭,也過來勸阻:“嫂子,是張曉風同誌的錯,對家庭照顧太少。他不分晝夜,為政府做事,成績非常突出,多次受到領導表揚。這有你的功勞,等把這段工作忙完,一定放他幾天假。”

    劉玉華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她說:“謝隊長,曉風幹他喜歡幹的事,幹出了成績,我也高興。可是,您替我想想,婆婆是小腳,隻能做點輕活。兩個娃娃又小,我裏裏外外忙,照顧不好老小,靜遠出世來,身子就差,一不小心,就病了。我隻好給他背來,曉風!怎麽辦吧!”

    “哎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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