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在自幼讀過許多文章,其中有些事先生布置的還有些純屬自己興趣,書中自然描寫過龍這種生物的存在,那些文字段落像風裏的落葉,在他的腦海裏不停飄落。


    可是何安在卻覺得那些描寫華麗磅礴到極致的文字,都不如眼前這個龐然大物來的震撼,漆一塊黑色的山石,便是一片黑色的鱗片,那雙大若磨盤的豎瞳純淨而冷漠,在眼眶中轉動一圈,最後落在林一清的身上。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威勢,他曾經感受到師祖李長京不經意間釋放出來的威勢,雖然眼前這個龐然大物刻意散發出的威勢不如李長京,饒是如此,便已經叫何安在身心冰寒,臉色蒼白如雪,仿佛整個人都凍僵在這裏。


    這就是九州大陸裏最高貴的存在,承天地氣運而生的生命,除卻那些早已高高在上的聖人,沒有人能在這種恐怖的存在身前淡然。


    四腳鯉魚府內一片安靜,黑龍的聲音淡的如雪,語調平的像荒原,它的語速很難慢,就像是一個個字音在往外蹦出來,好像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了一般。


    黑龍說道:“你來了,那就是時間到了?”它沒有看何安在他們,好像在它眼中這兩個陌生人是不值一提的存在,是它眼中的螻蟻。


    林一清縮了縮脖子,渾身打了個寒蟬,他的身體表麵凝結了一層冰晶,發須依然被細小的雪花染白,他搓著手臂,嬉皮笑臉道:“你就不問問我背後那倆小家夥是誰?”


    黑龍的眼裏雙眼如潭水一般,平靜而冷漠,它的眸子緩緩靠近和何安在,那道恐怖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府邸。


    何安在再怎麽的不甘心,卻也無法承受住這種來自恐怖的威壓,他的身體在顫抖,每一根骨頭似乎都在哀鳴,他緩緩運轉靈海,靈氣在他的體內蒸騰。


    “唿····”


    一場凜冽的寒風,何安在感覺到自己的靈海似乎都被冰封,而這隻是一次唿吸,一次淡然而有恐怖的唿吸。


    就在這時,何安在體內的倒懸劍山顫動一下,掉落下千絲萬縷的劍氣,讓何安在近乎凝冰的靈海融化開來,再一次蒸騰起靈氣雲霧。


    何安在睫毛上的冰霜噗地一聲化成水滴落了下來,就像是東陽升起曬化梅花瓣上的積雪。


    黑龍的眸子終於有了變化,那是一種叫做恐懼的情緒,它張開大口,何安在清楚的看到在它口中堆積的風雪,數不盡的寒風在唿嘯而下,無數的雪花與冰晶在風中翻滾著,飛舞著。


    那是黑龍再一次的唿吸,與剛才不同的是,這次它蓄力了很久。


    “噗····”


    林一清的手裏突然響起一聲火光雀躍的聲音,他笑吟吟地捏著一盞燭台,在黑龍的麵前晃了晃,說道:“記得這個嗎?”


    看著他手中的燭台,黑龍的眼睛深處,仿佛有無數的碎光逐漸明亮,然後再次熄滅。


    茫然,疑惑,震驚,不安,憤怒,最後是深深的忌憚。


    終於,那張蘊藏著風和雪的巨口緩緩合上,黑龍靜靜地看著那盞燭台,看了很長很長時間,忽然之間,它昂起頭顱發出一聲低吼。


    狂風盤踞,整個府邸搖搖欲墜,漫天的冰雪卷飛起來。


    良久以後,黑龍漸漸平靜下來,它龐大的身子散發出淡淡的星光,然後逐漸縮小,最後在一團光芒中出現一道曼妙的身影,緩緩走過來。


    她有著雪光縈繞的肌膚,一雙豎瞳冰冷一如北極仙地的寒風,微抿的薄唇似是透出寡情的信號。雪蓮的俏麗搭配寒梅的風姿,清麗中透出凜然,蘊在眼角眉梢的都是驕傲。


    她光著腳踩在寒冰凝結的地麵,每向前一步都會有寒冰鋪展開來,她的聲音裹挾在寒風中傳來:“告訴我,他們到底是誰?”


    ······


    ······


    在一條長河上泊著艘烏蓬木舟,林語越依舊是那副靜怡安然的模樣,她微微皺眉,有些不悅地道:“往生宗的先天劍心,看來你也用寶器壓製了修為,我想知道是什麽人能讓你冒這樣的險。”


    她把手搭在臉龐,如數家珍一般報著人名:“何安在,寧如意。”接著她的眉頭舒展開來,效益徐徐綻放道:“我聽說薑初一最近收了個徒弟,好像也是個先天劍心,叫四寶對吧?”


    李涵雪站在岸邊,在她背後是通往龍虎山的路,她盯著林語越,臉色極為凝重,眼神中滿是警惕與毫不掩飾的殺意——眼前這個女子給她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她不會讓這個人再靠近龍虎山一步。


    舟上的人注意到了她的殺意,但是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先天劍心固然可怕,但她自信自己也絲毫不比之遜色,因為她有著天地間最為純淨的心境,無痕道心,而且最關鍵的是,她是跟隨在那位皇後娘娘身邊的。


    “我不想與你為敵,隻要拿到我要的東西,我就離開。”林語越的目光從李涵雪的肩上繞過去,落在後方的龍虎山。


    她說的話


    李涵雪微微搖頭,冬雪劍光微寒而起,她的態度很明確:我不允許你再走近龍虎山半步。


    林語越的手輕輕搭在腰間的匕首,一片安靜,沒有任何聲音,空氣中緩緩流動著壓抑的靈氣,沒有刀光劍影,隻聽到陣陣唿嘯破空聲在耳邊炸響。


    轟的一聲巨響,在兩岸響起。


    長河邊的草地震動了一瞬間,層層煙塵濺起,青翠繁茂的青草被盡數掀起,黑色的泥土向四麵噴灑,河中的水位瞬間下降了一寸左右,層層水花向岸邊漫淌出去,有雪花在空中飄灑,被風刃切碎成碎末,並未化成水滴。


    片刻後,煙塵濺落,風慢慢停息,河水倒流迴河道,兩道曼妙的身影相持而立。


    一縷猩紅色的鮮血沿著雪白的藕臂蜿蜒而下,李涵雪肩頭的衣物被切割開,露出深約兩指的傷口,鮮血正是從這裏不斷淌下來。


    烏蓬木舟上,林語越握著匕首的手臂微微顫動,隻是看起來有些狼狽,她嘴角掛著輕鬆的笑,說道:“看來是我贏了?”


    李涵雪細眉微挑,一道冰寒的氣息瞬間籠罩在這一小片天地,明明是初陽升起的時候,天邊卻仿佛有晚霞出現。


    她的身影便在這片降雪的晚霞裏,化作一道白光,瞬間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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