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何安在剛走出門,便有軍士上前攔下來,神色焦急。


    何安在的大名在此處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十輪之戰關鍵的比試中,以萬夫莫敵之勢幹淨利落的解決,更叫他名聲大噪。


    之所以軍士皆稱唿他為先生,是因為他是儒聖的弟子,自然會讓人覺得他的學問也是最大的。


    隻有寧如意不以為然,覺得何安在隻會講著酸裏酸氣的大道理。


    何安在勸過很多次不要這麽喊,隻可惜沒人聽。


    何安在抱拳迴禮道:“怎麽了?”


    軍士指了指萬裏長城方向,“有人在城外,點名要見你。”


    何安在皺了皺眉,忙隨著軍士前去。


    何安在登高望遠,踩著山石塊堆砌的萬裏長城階梯而上,就看到萬裏長城之下,有位著白衣的年輕男子站在不遠方,背負著一把漆黑的武器,笑望向自己。


    總有些人,哪怕素昧平生,但是卻在人生的第一次初見,就叫人心生好感,這是讀遍天下道理都說不明白的事。


    視線相對,年輕男子笑容如春風,抬起手向何安在擺著手臂。


    何安在看到這位武器怪異的年輕男子之後,原本的離愁和沉重心思,一掃而空,就像是陰沉沉的老房子裏,突然照射進初春的第一縷暖陽,明亮起來。


    跟守城軍士打了聲招唿,何安在自萬裏長城跳了下去,長城高有十丈,饒是何安在這種強橫肉體都覺得渾身一震,穩住身子,朝著男子走過去。


    年輕男子笑容暖熙,對著何安在迎麵走去,左手抱右拳行禮,先開口道:“在下姬如水,是一介散人。”


    如此正大光明地自報家門,一時間讓何安在有些不知所措,隻得拱手還禮道:“在下何安在,是我家先生的弟子。”


    話音剛落,何安在突然反應過來這話有些不恰當,神色拘謹補充道:“我家先生是陸茗嫻。”


    姬如水也是一愣,隨即笑道:“我知道你,也知道你家先生。”


    何安在輕笑,視線停在男子背後的狀似巨尺的物件,目露疑惑之色,“這是?”


    姬如水順著視線側了側臉,露出恍悟的笑意,邊說邊把背後的巨尺解下來,“它叫丈天尺,就是一把重一點的武器而已。”


    隨著丈天尺被他從背後解下,尺頭砸在地麵,竟然震得地麵輕微的顫動,蕩起點點塵土,顯然並不像姬如水說的隻重一點點那麽簡單。


    何安在這才看清丈天尺的全貌,一把四四方方的巨尺,四周無鋒,同體黝黑,在其右側有數道長約一指的刻度線,頂端的手柄被姬如水握在手中。


    “試一試?”姬如水往上抓了抓,露出一截尺柄。


    何安在猶豫片刻,搖了搖頭,抱拳道:“你來此地,應該不是為了說這些吧。”


    姬如水提起丈天尺,在空中揮舞幾圈,綁在身後,抬起手指了指背後的十萬大山道:“在我身後,現在有十萬精兵,五萬饕餮,其中有五位半聖坐鎮,一位聖人,而你們萬裏長城,此刻卻沒有一位聖人,甚至連半聖都沒有,所以我隻要一聲令下,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踏平萬裏長城,攻伐九州。”


    何安在渾身肌體生寒,渾身戒備起來,哪怕眼前的男子在笑,他卻是直冒冷汗,方才的好感頓時全無,“你想怎麽樣?”


    姬如水無奈攤開雙手道:“我沒有惡意,如果我真的有什麽想法,早就讓大荒鐵騎踏平九州了。”


    姬如水神秘兮兮道:“我是跟你做個買賣的。”


    何安在大為不解,問道:“做什麽買賣?”


    “青園即將開啟。”姬如水看著何安在說道。


    何安在不知道青園究竟是個什麽地方,隻有通過姬如水耐心解釋才能了解到一二。


    青園是一處小世界,或者可以說是遺址,就像是在斷崖門之後的那座破敗的皇城一樣,而青園對於進入者的境界也有著十分嚴格的壓製,隻有渡海境以下的修士才可入內,哪怕你是聖人,甚至是天地之主,都無法進入。


    有人說青園並不是屬於九州,是仙人為了九州才投放下來的小世界,所以哪怕是聖人也隻能強行延遲青園的開啟時間,並無他法。


    因為某些不為人知曉的原因,青園每隔三年出現一次,青園正式開啟之前,會有大道氣運流轉,到了開啟大門,天下修士無論性別年齡皆可入內尋一份自己的機緣。


    有些人會尋得神兵利器,有些人得到上古法訣,不盡相同。


    然而其中最讓人神往的莫過於關乎秦主的傳說,秦主當年資質平平,修行十數年也不過是位心竅三境的小修士,正巧青園第一次從時空亂流裏出現,昭示天下人皆可入內尋求機緣,機緣巧合之下,秦主便進入其中,成功找到了一份天大的機緣——九州氣運。


    自秦主從青園出來以後,就迎來了他一飛衝天的日子,得九州氣運加身,天下從此便成為了‘獨尊’天下,千秋萬代唯秦做主。


    所以在這之後的數萬年的歲月裏,每一次青園的開啟都讓人趨之若鶩,就連昔日的同門都會為爭奪此中的機緣而反目成仇。


    事實上,一旦獲得其中莫大的機緣,別說同門師兄弟,這些人為了大道,甚至連爹娘都可以不顧。


    青園中最為人稱奇的是,隻能一人最多隻能占據一份機緣,占據兩份者則一輩子也走不出,隻有丟棄其中之一才可離開。


    且在青園內,所有的機緣都不會認主,而一旦離開,就算是主人逝去,機緣擇主認之,而是自動飛往天外,再次出現在青園內。


    何安在沉思許久,緩緩說道:“青園隻能帶出一份機緣,你怎麽確定我會幫你帶出來?”


    姬如水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慢悠悠地說道:“如果你沒有帶出來我要的東西,那麽我身後的十萬精銳,將會在一天之內,踏平九州。而且對別人來說,隻能帶出一份機緣,但是對你來說,這個限製是不存在的。”


    何安在麵色古怪,譏笑道:“就算是你滅了九州,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姬如水抬起頭,神色嚴肅認真,他盯著何安在的眼眸一字一句,堅定而又緩慢,“因為你是何安在,是陸茗嫻的學生,所以你不會看著九州被滅。”


    像是吃透了何安在的內心,這一字一句就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反駁。


    是的,哪怕是自己死了,何安在也不願意讓萬千鐵騎踏過九州的每一寸土地。


    這不是少年的迂腐,而是九州是先生為之嘔心瀝血的地方,有著他想要保護的人,所以他不允許有任何人去踐踏九州的土地。


    何安在收起笑容,與年輕男子對視,“青園出則認主,就算是我把你要的東西帶出來,你也沒辦法奪走,又有什麽意義?”


    “我要你帶的不是什麽機緣,而是一具骸骨。”說著,姬如水的神色黯然了許多,一雙漆黑的眸子就像是被水浸濕,掛滿了悲傷和無奈,“隻要你肯帶出來,我保證十萬大山將撤兵,不會進犯九州分毫。”


    這一刻,麵若春風,氣如溫玉的男子再也沒有了那種氣質,反而像是一位寒窗苦讀數十年,結果卻大試落第的讀書人,這是一種比悲傷更讓人感觸打的絕望。


    何安在沉吟片刻,問道:“我要帶出是誰的屍骨?”


    姬如水手掌輕輕搭在胸口,眼神中被悲哀填滿,他低下頭說道:“是我的妻子,上一次青園顯形,我不顧她的勸阻,執意要扮裝九州修士混入其中找一份大世機緣,後來在青園中身份敗露,我們遭到了九州修士的群攻,她為了救我,自主炸開靈海,我逃了出來,可她卻在青園隕落。”


    何安在聞言微怔,他雖然隻是個少年,自然比不上陸茗嫻這種活了上百年的人心機深沉,可他卻選擇了相信姬如水的話,不為其他,隻為了第一眼時心中莫名的好感,隻為了一個同樣想要贖罪的心。


    “我該怎麽找到你妻子的骸骨?這麽多年過去了,或許早已經風化作塵土。”何安在把自己的想法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後來意識到言語不當,很認真地道了個歉。


    姬如水從懷中摸出一枚玉佩,解釋道:“這是她的本命玉佩,心意相連,我和她當時是在狀似龍虎的兩座山間被埋伏,你帶著這枚玉佩到了那裏,它會指引方向。”


    何安在接在手中,上麵還殘餘有些溫熱,想來也是姬如水一直佩戴在身,心中的疑惑也隨之消了一些,“如果我真的找到了,你當真會撤兵?”


    姬如水點點頭,神色堅定不像說謊:“會。”


    何安在思索片刻,道:“若是你不撤兵,我會當場毀了你妻子的屍骸。”


    姬如水再次點頭,“我會的。”


    ······


    ······


    斷崖門再次開啟,一道大紅色的身影自門內一閃而出,葉晨曦小手輕輕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迴頭瞅了一眼,而後趕緊縮了縮腦袋,“嚇死我了,那幾位老祖宗可真嚇人。”


    話音落定,葉晨曦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額前的小小紅寶石晃來晃去,她望向南方,低聲細語道:“那裏就是萬裏長城了。”說罷,她轉過身看向北方,“那裏是大梁。”


    少女略作思索之後,想起聖女的叮囑,尋思著再過一個月兩人能在青園相見,於是嗖的一聲拔地而起,掠向北方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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