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蒙的霧氣中,一道黑影緩緩而來,是一個人,握著一把劍。


    緩慢而又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絲雨如線,驚散了滿目的霧氣。


    待他走到近前,何安在瞳孔猛地一縮,臉色布滿寒霜。


    那是一張俊秀的不像話的臉,甚至可以說有些邪魅,帶著玩味的笑。


    蒼涼一襲黑衣,有渾厚的劍氣勃發,緩緩走來。


    “又見麵了。”何安在看著蒼涼手中的長劍,以及空氣中濃鬱的殺意,說道:“你怎麽進來的?”


    “是我家先生。”蒼涼抖了抖手,眯著眼睛說道:“你很厲害,哪怕靈海被廢還能走到這一地步,可惜,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同樣的事,不會再有第二次。”


    何安在解開纏繞在沐春劍的布條,磅礴淩厲的劍氣從靈海處迸發,瞬間蒸發了落在身上的雨水。


    一座倒懸的劍山,橫在他的頭頂,有風鈴聲悠悠,無風自搖。


    “你殺不了我。”蒼涼嗤笑,像是看著一個白癡一樣,他束起食指搖了搖說道:“我已經是斬仙台三境了。”


    何安在不語,小鎮少年從來都不會說什麽狠話,他沉下雙肩,緩慢而又勢重的蓄勢。


    就在這時,一道纖細的絲線從天而來,直直地沒進蒼涼的體內。


    一道清朗的天籟之音傳來,“看來陸茗嫻說的沒錯。你們師徒倆還真的會做這種醃臢事。封你修為,同為心竅一境,同階之戰,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蒼涼臉色不變,他很自信,因為他曾經到過山巔觸及大道,對於靈氣的掌握,遠遠超過何安在,哪怕同為心竅一境,他也能贏。


    況且蒼涼有著自己的依仗,哪怕不敵,他也有脫身之術,是先生給予自己的一張神行符。


    蒼涼突然動了,沒有多餘的話語,原地掠過一道殘影。


    一道白光直奔何安在麵門襲來。


    何安在一連後退數步,側過臉,一尾銀魚幾乎是貼著鼻尖而過。


    蒼涼一擊未中,另一隻拳頭隨即而至,直奔何安在胸口。


    何安在左手橫在胸前,以掌抵拳,右手拿捏成拳,泛著金曦的光,狠狠砸在蒼涼的胸口。


    蒼涼吃了一擊悶虧,騰騰騰向後退了數步才止住身影。


    何安在凝神望去,隻見到蒼涼的身影閃爍了幾下,竟然隱約有飄散之意。


    似乎是察覺到了明顯的差距,蒼涼的麵色古怪,要知道自己並非人族,他的體內有著窮奇血脈,而且血脈純正,有返祖之兆,其肉身強橫可媲美蠻荒巨獸,如今卻在這個少年上吃了悶虧。


    靈氣外放,蒼涼再次持劍襲來。


    何安在自然不會放鬆,演化戰意決,全身三百多處大穴爍爍生輝,無畏無懼,直奔而去。


    劍意海翻滾不息,磅礴的劍氣宛若靈氣外放繚繞在少年的身邊。


    “去。”何安在的腦海裏浮現出一段文字,是戰意決中的第三個圖案所記敘的。


    沐春劍似龍,幻化出數道金光,如箭矢一般奔襲而去。


    蒼涼沒有任何表情,劍光所及之處,一縷縷劍氣花開,迸射出銀色的輝光。


    “噗噗噗”


    幾聲輕響炸開,劍光碰撞之處,有一道道無形的能量漣漪擴散開來,這一方天地的雨水如斷了線,停滯在半空。


    兩人雙手握劍,兵刃交接,發出刺耳的聲音。


    蒼涼順勢一腳踹在何安在的腹部,勢重且沉,如蠻牛橫衝直撞


    何安在一瞬間硬生生挺直了腰板,撐著一口氣,忍住已到嘴邊的鮮血,爆發出強大的戰力,反身一腳,以其人之道還之。


    蒼涼頓時覺得像是被蛟象踐踏,氣血翻滾不已,五髒六腑翻江倒海一般。


    期間,兩人徹底丟開了寶劍,拳風剛烈裹挾著風雷之聲,不斷地有破空炸響之聲,不過眨眼功夫,已是對了數十拳。


    何安在身體金曦萬丈,長發亂舞,戰意決演化,每一拳都砸的實實在在,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簡直就像是一尊坐鎮天庭的威嚴神將,正在人間斬妖除魔。


    反觀蒼涼,銀輝燦燦,耀眼奪目,一身星輝化作碎屑飄散,像是一個身披銀輝戰甲的大帥,與何安在拳拳相對,肉搏而戰。


    蒼涼攻勢迅猛,而何安在卻絲毫沒有處於下風,這讓他越來越感到心驚膽戰。


    第一次交手是在小鎮,不過數招之間,何安在便潰不成軍,被打的如同落水狗一樣。


    雖說當時蒼涼已經是斬仙台三境,可正如他當時所說同階一戰,那時候的蒼涼的的確確把自己壓製到了心竅境。


    然而這次,雖說何安在一直被壓著打,暫時處於下風,可是也打的有來有迴,並沒有讓蒼涼占到多少的便宜。


    “你真的很強。”蒼涼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同為聖人弟子,我承認,你比我出色很多。”


    “所以呢?”何安在問道。


    “所以,你到底為止了,隻是成為我大道路上的墊腳石罷了。”


    蒼涼一腳踹出,何安在雙臂格擋在胸前,整個人倒飛出去,在地麵翻滾了幾圈。


    蒼涼喘了幾口氣,轉動幾下脖子,發出個咯吱咯吱的聲響,他站在原地,滿臉冷笑,朝著何安在勾了勾手指,“何安在,再來啊。”


    何安在此刻上半身衣物早已經被打的粉碎,他側過頭吐出一口血水,雙腳擰地,飛身一躍,雙拳綻放金曦。


    何安在將蒼涼當做了自己搖光一夢中的修煉對象,通過這一次次的激戰,用以磨煉自己的體魄。


    隻靠著一雙拳頭,以及滔天的戰意。


    蒼涼一雙眼眸漆黑如墨,散發出陰冷氣息,與之對視,會讓人覺得麵前盤踞著一頭洪荒巨獸死死盯著自己。


    何安在越戰越勇,戰意濤天,仿佛根本不知道疲憊。


    在其身上有劍意流淌,每一拳看似沉重,有時候卻又變得鋒利無比,蘊含淩厲的劍氣,變化莫測,仿佛他整個人,就是一把通天貫地的寶劍。


    這正是劍氣化靈海所帶來的巨大改變,何安在的靈海不是靈氣,而是怒海狂濤般的磅礴劍氣。


    如此一來,蒼涼竟然開始節節敗退,身上皮開肉綻,尤其是胸口的傷口深約三指,露出了森森白骨,甚至隱約可見跳動的心髒,尤為駭人。


    那是何安在出其不意的一拳凝成劍氣所留下的,為了這一擊,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被蒼涼一拳正中腹部,五髒六腑俱損,皆有些破裂。


    隻是這樣以命搏命換來的話,蒼涼明顯更加吃虧,他悄然後退幾步,摸索到了懷中的神行符,臉色上卻是一副輕鬆隨意。


    狂風唿嘯,大雨滂沱。


    明明是夢境,這些景色卻又那麽真實。


    因為何安在的機緣與天賦,蒼涼第一次感覺到了驚豔,甚至於嫉妒。


    如果可以,他真的後悔當時在小鎮子,為什麽沒有直接殺掉這個家夥,反而留了他一命。


    哪怕是違反師命。


    可惜,沒有如果。


    “都說我家先生是十萬大山的聰明人,可這次我倒覺得他是最笨的人。”蒼涼伸出舌頭舔了舔嘴邊的血跡。


    何安在大口的喘著粗氣,說道:“告訴我,你家先生是誰?”


    蒼涼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容,反問道:“你問這些有什麽意義?”


    “殺了你之後,我總要知道下一個仇人是誰。”何安在道。


    蒼涼捧著肚子大笑起來,眼淚都笑出來,如果不是胸口的痛楚,他恐怕能倒在地上笑得打起滾來。


    邪魅的臉龐抬起頭,視線落在對麵那雙清澈無比的眼眸,那雙眸子堅定而又認真,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蒼涼止住笑,沉聲道:“我說過,你殺不了我。”


    “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裏。”何安在輕輕笑起來,“我聽說過,我家先生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而我是他的弟子。”


    “你家先生不如我家先生,你也一樣。”


    語氣平淡,不驕不躁,像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蒼涼麵色一冷,目漏寒光,少年說的不無道理,這一次進入搖光一夢原本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還是棋差一步,結果還是被那位儒家半聖,不對,現在已經成聖的儒士算計。


    “你記好,我在萬裏長城等你。”蒼涼自知不能繼續戀戰,手中悄然捏碎了神行符說道。


    一片極淡的血霧緩緩擴散開來,愈來愈濃。


    何安在突然揮出一劍,蓄勢已久的那一劍,宛若一輪驕陽初升,天地間憑空多了一線天光。


    隻見那道劍氣斬斷了血霧暴雨,鋒利無比。


    血霧散盡,原地空餘了一灘血跡,而蒼涼早已不見蹤影。


    “這小家夥,跑的還挺快。”搖光聖女輕笑,露出一絲欣慰,顯然對何安在的表現十分滿意。


    她站起身,仿佛早就料到了這一切,剩下的就不需要她擔心,隻需要過了三日後迴來喚醒少年即可。


    搖光聖女好似閑庭信步,挪一步,就已出現在一方屋前。


    屋子裏燭光躍躍,有個小女孩正在床上酣睡。


    有位少女滿臉愁容,坐在桌邊。


    秀手挽袖,叩門聲細微。


    “能談一談嗎?”


    “當然可以啊。”


    屋外人問,屋內人答。


    ··········


    “我說過了,那小家夥隻能被當做墊腳石。”青衫儒士歎了口氣,捧起茶杯輕輕泯一小口,隻覺得茶香四溢,舒人心懷。


    在其對麵的華衫青年麵色難堪,他也不說話,一口接著一口的喝著悶茶。


    許久,青年才不悅開口:“這次,恐怕他會道心蒙塵。”


    “未必不是件好事。”青衫儒士笑道。


    青年白了一眼,“那未必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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