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在點了點頭,輕輕擦去小沐春的淚水答應道:“好,哥哥不哭,小沐春也不要哭了。”


    一道道虹芒此時掠過,光芒斂去,從中走出一位位道袍老者。


    為首的老人身著紫色道袍,看到街道間的一片狼藉,還有癱倒在地的本門弟子,不由得眉頭皺起。


    “我的女兒!”一聲長嘯自遠方傳來,宛若雷鳴般的聲音在空中激蕩。


    一個身著紅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抱起屍首分離的女子,麵目悲愴。


    中年人冷冷的看了幾眼小沐春,而後一眨不眨的盯住何安在,一股磅礴的實質成型的靈氣向何安在湧去。顯然他沒有看到小沐春發狂那一幕,心裏認定是何安在狠下毒手。


    “錚~”初一揮了揮袖,那磅礴的靈氣瞬間煙消雲散。


    中年男子怒目以視,他話聲狠厲道:“薑師叔,本門弟子遭外人襲殺,您就這樣看著嗎?”言語客氣,語氣卻是質問之意十足。


    “陳師侄不要急著扣帽子。”初一揉了揉脖子,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道:“我可沒動手,反而還幫你家孩兒抵擋了一番,不過沒擋住罷了。”


    顯然那一道輕飄飄的劍氣成為了初一的擋箭牌,如今被拿出來,也不落下風。


    儼然是我還出手阻攔了,隻不過沒成功罷了,你能怎麽著我?的意思。


    中年男子額頭上的青筋跳動,他怒極反笑道:“那您方才出手阻攔我懲罰殺人兇手又是為何?”


    何安在不卑不亢,解釋了來龍去脈道:“今日之事,在場所有人有目共睹,他們先是見財起意,欺辱我與沐春二人,又是殘忍的殺害無辜老人。”


    隻可惜,陳姓男子喪子之痛,如今已是怒氣攻心,哪裏聽得進去半點話,對何安在起了殺心,說什麽都不會放過他。


    陳姓男子轉過身,作揖道:“各位長老,縱使我女兒有錯在先,也應當由宗內嚴懲,如今外人插手,況且本門弟子又協助外人逞兇,還望長老主持公道。”


    “這幾個畜生,謀財害人不成,被人反殺,還有什麽公道?”一道清靈的聲音傳來,清脆悅耳,又帶有絲絲寒意。


    陳姓男子大怒,循聲望去,隻見到一女子身著水藍長衣,一雙眸子冰寒,仿若寒冰極地走出的一朵雪蓮一般動人。


    來者正是往生宗的雛鳳,最為器重的——李涵雪。


    李涵雪從其他人口中了解了前因後果,饒是她清冷的性子也不由得勃然大怒,此時出聲毫不客氣。


    紫色道袍的老人聞言,亦是點了點頭,況且不說這方麵因素,僅僅一個初一,他們就沒有能力去招惹,不然也不會默默吃下被毀了宗門的明虧。


    “此事就此作罷。”紫袍老人開口說道。


    陳姓男子錯愕無比,他自然沒想到宗門長老如此分明的態度,一時間氣急,他後退幾步,脫下身上的道袍,悲憤叫道:“我陳三橋謝宗門培育之恩,今日,我不再是往生宗弟子,隻是一個為我女兒報仇的父親,殺人償命,那我今日就拿我這一條命,來換殺人兇手的一條命!”


    排山倒海的劍氣在整條街道內浩蕩,浩瀚的靈氣如怒海狂濤一般洶湧澎湃。


    初一食指輕輕劃了一下,而後對著空氣中握了握拳頭,劍氣陡然收斂,那磅礴的靈氣像是被一張手掌握著,漸漸被壓縮迴男子周身三尺距離。


    一道極其細微的絲線,如天邊的一線光暈般,悄然間透體劃過。


    “上梁不正下梁歪。往生宗也不需要你這樣的貨色。”白衣劍客開口道:“念在你我同宗,削去一身修為,滾出這裏。”


    陳姓男子臉色煞白,身形搖搖晃晃,踉踉蹌蹌,發出嗚嗚咽咽的苦笑。


    他難以置信眼前這位白衣劍客是那個平日裏總是嬉皮笑臉,胡說八道,總說什麽天下前三的劍客,卻每次被李涵雪打的抱頭鼠竄的醉酒鬼。


    原來,他平時說的都是真的。


    這就是陸地劍仙的手段,抬手間生生將一名渡海二境的修士的修為廢去。


    陳姓男子滿口苦澀,慘淡一笑,痛苦之色清晰可見,濃鬱至極,他頹廢的坐在地上。


    突然舉起長劍,毅然決然的衝向背對著自己的少年。


    何安在本能的運轉戰意決,戰役繚繞,血染的白衣,散落的長發,如一尊不滅戰神,躲開了襲擊,金曦拳頭沉重無比,隻一拳便把陳姓男子打的橫空倒飛,跌落在地上,口鼻流血,奄奄一息。


    紅袍老人搖頭歎息,走到何安在麵前道歉拱手致歉。


    何安在連忙迴禮,絲毫不敢怠慢。


    人群散盡,往生宗長老等人沒有多停留,帶著陳姓男子迴到宗內療傷,畢竟陳姓男子本性不壞,隻是喪子之痛氣急攻心,喪失了理智。


    初一收迴搭在老人脖子邊的手指,搖了搖頭,老人本就身體贏弱,再加之失血過多,早已不在人世。


    風鈴聲呦呦,晃晃蕩蕩,停在這一方廢墟中,葉晨曦安靜的站在旁邊。


    小沐春淚眼婆娑,難以置信的握了握老人的手掌,方才這張粗糙的手掌還摸著自己的腦袋,溫暖慈愛,此刻卻冰涼,僵硬。


    何安在沉默無言,默默背起老人的屍體,一步步走向城外,那裏有一處地方,風景秀麗,依山傍水,是一處寶地。


    沒有人坐上馬車,葉晨曦抱著小沐春,初一牽著韁繩默默地跟在倔強的少年的身後。


    青山埋骨地,逝水向東流。


    中原蒙蒙煙霧籠雨,一絲絲如線,荒塚孤墳葬骸骨。


    聽旁邊店鋪人說老人姓蘭,婦人芳華早逝,從此便無再娶,膝下也無兒女。


    “小沐春。”何安在輕輕喚來小女孩,他說道:“磕頭。”


    沒有多餘的話語,小沐春臉上帶淚,小小的身子跪了下去,鄭重的磕了三個頭,“老爺爺,謝謝你。”


    新起的墳塚前站著兩個身影,高點的少年站著,小小的女孩在跪著,細雨如絲,密密麻麻。


    兩個人渾然不覺的樣子,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


    葉晨曦撐起一張油紙傘,想要過去替兩個人遮雨。一隻手從身後搭在肩上,她迴過頭,隻見到白衣劍客搖了搖頭。於是便安靜地站在一旁。


    雨滴如斷了線的珍珠打在樹葉上。一片翠綠被似煙的白霧籠罩著。


    那一天,小沐春有了自己的姓氏——蘭。


    而那一天之後,初一正式開始教何安在練劍。


    也正是那一天,何安在心裏的第三團金曦迷霧漸漸明朗,露出了一把劍柄。


    馬蹄聲急,細碎密集如細雨破碎,一路東去。


    遠山宗的遺址,位於東土青州的大唐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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