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醒來,何安在把手掌搭在額頭,腦袋沉沉的,還有些微痛。


    初一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一隻手橫在何安在的胸口,一隻腳搭在窗戶上。


    何安在輕手輕腳挪開初一的手,起床洗漱。


    “起來了。”林青山習慣了早睡早起,況且昨天晚上並沒有喝太多酒,早早地在院子裏吐納天地靈氣。


    何安在點點頭,目光掃過墳塋,有些微微心痛,索性別開臉。


    “這把劍鞘給你。”林青山看出少年心思,他走到少年身邊,從乾坤袋裏拿出一把劍鞘。


    何安在疑惑,看著老人的臉,沒有伸手接。


    “你靈海已經徹底散開,體內沒有辦法再藏匿飛劍,總不能一直拎在手裏。”林青山解釋道。


    何安在試著唿喚沐春,一道白光掠來,卻沒有直接沒入體內,反而圍繞著何安在盤旋。


    何安在皺了皺眉,果真如此,靈海散去,體內便沒有了容納沐春的空間。


    “謝謝先生。”何安在道謝,接過劍鞘。


    然而沐春躲來躲去始終不願意進去劍鞘。


    “別費勁了。”一道溫和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何安在二人轉過身,視線落在屋門處。


    一道身影依在門框邊,白衣劍客打了個哈欠,用手擦了擦眼睛,他撓了撓頭說道:“這把劍來頭很大,好像和函穀關那邊有關係,所謂好馬配好鞍,這尋常劍鞘怎麽配得上它。”


    沐春輕鳴,渾身散發出柔和的白光,整個劍身晶瑩銳利,似乎對於眼前這位白衣劍客的眼光很滿意。


    “你看這小子這麽弱不如跟著我吧?”初一見到沐春有靈,不由得調戲道:“你跟在我這個陸地劍仙手裏,咱們兩個佛擋殺佛神擋殺神。”


    沐春瞬間黯然失色,自主飛到何安在手中。


    何安在欣慰的笑了出來,他輕輕撫著劍脊,輕聲細語說道:“我的劍,不殺人。”


    像是對自己說,又好像在對沐春約定,又像是對著初一說。


    這一刻,白衫少年身上沒有了昨日的戾氣,他散發著溫而如玉的書生氣。


    “罷了罷了,老子堂堂劍仙,先是收徒弟被那個黃毛丫頭拒絕,又是被你這把飛劍來了個閉門羹,想想就難受,想哭。”初一苦著臉,轉身迴到屋裏,他要把酒葫蘆灌滿,省的趕路時口幹而無酒,那可就難受咯。


    林青山看到初一吃癟心裏舒坦了不少。


    何安在笑了笑,他扯開話題喊道:“初一,我記得前天你說你在路上已經講過一次道理了,是跟誰講的?”


    初一低著頭,置若罔聞,像是沒聽到一樣。


    “初一?”何安在走進屋。


    白衣劍客手中酒葫蘆滿滿當當快要溢出來,他連忙把嘴湊上前去吸溜幾口,滿足的咂嘴說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是一個老仇家了,來的時候心情不爽,就跟他們宗門講了講道理,把他們大門拆了。”


    何安在瞠目結舌,霸氣,心情不爽就拆別人門麵。


    “我們什麽時候啟程?”這時林青山走了進來問道。


    初一摸了摸鼻頭,“我餓了,走不動。”


    林青山白了一眼,他看向何安在說道:“差不多該啟程了,再過兩日就是書院大試,小鎮這邊的事,先不要告訴那些孩子。”


    何安在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初一連連叫餓,吵的人頭腦發脹。


    何安在實在受不了,突然想起包裹裏有桂花糕,他從乾坤袋裏取出包裹摸了摸,手指觸碰到一處堅硬。


    少年心有疑惑,把東西掏了出來,一口小布袋,打開後裏麵裝著細碎銀兩,還有一些銅錢。


    是爹的私房錢,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被塞進了包裹裏。


    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哭的何安在,心弦被悄然撥動,眼圈一紅,盯著手中的銀兩潸然淚下。


    中午時分,兩道虹芒從小鎮掠出,劃破天際。


    殘破荒廢的小鎮,青石板路的巷弄,農家小院裏,一把香燭緩緩燃燒。


    隻消了半日時間,便迴到了商城。


    四寶早已經準備妥當,也沒停留多久。


    一行人便在四寶娘親的淚眼婆娑下遠行。


    一行人沿著大梁官道緩緩北上,四寶年幼,身子骨經不起長時間的禦空飛行,幾人商量之後索性直接買了一輛馬車慢慢趕路。


    ·······


    通往大梁都城的必經之路上。


    一輛馬車停在驛站外的路邊,一道身材婀娜容貌秀麗的女子,她身著飛蝶暗花百褶緞裙,墨綠色的綢緞麵沒有一絲瑕疵,淡粉色色的絲線在裙擺處點綴數枝略帶露水的梅花,微風吹起帶動著寬大的裙擺,寒梅似乎散發著清幽的香氣,籠罩著全身。


    三千青絲挽作一個飛仙鬢,斜插一支流蘇扶月白玉簪與其耳墜搭配的相得益彰。


    是如此絕美的容顏卻有的是一雙冷凝的眸子,此刻眸子裏隱含著遮不住的怒意。


    這女子腰間佩劍,站在路邊,麵朝著南方,默默等待。


    車廂內,一名男子身著道袍,英俊的臉上愁雲密布,環抱著手臂坐在車裏。


    車轅處坐著一位大漢,身材健碩卻容貌粗鄙,他閑散愜意,晃蕩著雙腿,一口一口吃著牛肉包子。


    突然,女子拔出腰間的長劍,身上陡然發出駭人的煞氣,美目含煞,死死地盯著遠處緩緩而來的馬車。


    道袍男子唉聲歎氣,最終還是掀開車簾走了出來。見到大漢還在嗑吃包子,便沒好氣的踢了踢他的屁股笑罵道:“別吃了別吃了,起來挨打了。”


    說著,道袍男子不自覺地摸了摸右臉,前些日被那人打腫的帥臉恢複的差不多了,他琢磨著這次讓他打左臉吧。


    大漢被踢了屁股也不生氣,反而嘿嘿一笑,又塞了兩個包子在嘴裏,含糊不清得嘟囔道:“吃飽了才好挨揍嘛。”


    “你說說,這明明就是師妹找她小情人的麻煩,為啥都是咱倆挨打。”道袍男子哭喪著臉,對麵馬車上的人,自己打又打不過,跑又不能跑,已經被修理過好多次了。


    大漢撓了撓頭,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師兄,你舍得打月兒師姐嗎?”


    “不舍得。”道袍男子如實迴答。


    大漢白了白眼說道:“那不就齊了,初一也不舍得唄,隻能揍咱倆了。”


    道袍男子吃癟,黑著一張臉不再理他。


    ···········


    離開驛站,何安在一行人馬車沿著官道駛出大概一個時辰,初一總覺得心神不安,他用劍鞘挑開窗簾,看了看遠方的路。


    這一看不打緊,嚇得初一渾身一哆嗦,手沒拿穩,劍鞘尾部一下子砸在何安在的肩膀上。


    本已經昏昏欲睡的少年突地驚醒,抬起頭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初一急急忙忙讓林青山停車,他獨自下車走向一座小山,眾人疑惑,初一解釋:“你們先走,我肚子痛,去方便一下,過一會兒就追上去。”


    林青山提議歇息一會兒等等他,初一連忙擺手示意他們先走。


    何安在起疑心,但是也沒多想,叮囑他趕緊追上後,便不再多問。


    馬車漸行漸遠,初一站在山頂,望著馬車,鬆了口氣,眼神堅毅,鄭重其事說道:“你們放心!那個母老虎不會刁難你們的!你們幫我頂了這一劫,日後我天下第一劍仙,必有重謝!”


    說罷,初一便尋了一顆參天古樹,舒舒服服倚在粗壯的樹枝上,左腿壓右腿,手裏晃著酒葫蘆好不愜意,若是再有一碟下酒菜,那可真是人生無求啊。


    一想到那位蠻橫不講理的小女生,初一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然後心虛地自我安慰道:“不會真打起來吧。”


    “不會的不會的。”初一灌了口酒,自我陶醉著。


    不遠處,一道衝天的劍氣貫穿雲霄,劍光如雨,傾盆而下。


    “初一!拿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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