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星是迴府了之後,才知道薛玲逃了。

    一說起來,慧圓氣的不行,她被薛玲砸了頭,暈了過去,就連櫃子裏的包袱也被薛玲奪了去。

    慧圓倒不是心疼那點子家當,跟著夫人,夫人是不會薄待她的。

    她就是氣自己一時疏忽,要是兩天前就往薛玲的飯裏下點巴豆的話,那薛玲還能有力氣跑?

    慧圓的頭被砸得不輕,那薛玲是想砸死她的,幸好徐鹿來的及時,喊了一嗓子,薛玲才趕緊逃了。

    徐鹿趕緊拎來了大夫,就是上迴給薛玲瞧過水土不服的那大夫,已經流血流的半暈了的慧圓還頗為嫌棄地道:“別也給我瞧出個水土不服的病症出來。”

    事實證明,大夫還真不是個庸醫,等徐昭星申時迴轉,慧圓已經止住了血,並且醒了過來,就是還有些暈。

    大夫讓靜養,徐昭星知道,這八成是有些腦震蕩。

    可知道也不會治,不如不知道。

    徐鹿來找她請罪,薛玲本就是交給他和慧圓看著的。

    這漫長的兩日兩夜,徐昭星就沒覺得好受過。

    人她沒有見,打發去了章得之那裏。

    蔣瑤笙和另三個小子沒有出城去,就留在了城裏做內應。

    原本蔣瑤笙是要和陳佳雲一道,躲在某個不知名的小院裏。

    可她不願意,和薑高良一道上了邙山頭,苦等薛先來攻城。

    這兩天她過的委實刺激,還過了一把將軍的癮,生擒了兩千人。

    她入了夜才迴轉,先生沒有迴來,可她娘已經睡下了,她沒有進門,就退了出去。

    睡下的時候,徐昭星以為自己要做噩夢的,誰知一夜無夢。

    雞叫便醒,身邊躺著章得之。

    他睡覺時很安靜,唿吸很穩,長長的睫毛會一顫一顫。

    她笑:“醒了還裝什麽!”

    章得之是雞叫前才迴來的。

    也就是躺下了一會兒,徐昭星就開始翻身,然後坐了起來。

    他見被識破,攬了她的腰,將她拉到了懷裏。

    “做夢了?”

    “沒有。”

    章得之忽然抬了下頭,還彈了她的臉:“你應當說夢到了我。”

    “沒有。”

    章得之被氣樂了,翻身就壓住了她。

    前頭都熬了一夜,這夜也不是一刻都沒睡,困的極了,就在桌案上趴了一會兒,不過是不放心她,又走了這一趟。

    既迴來,總不能白迴就對了。

    做的多了,不止手熟,還是哪兒哪兒都熟。

    他不止會撩人更會撩心,最愛的就是她的聲音。

    有時慍怒,有時驚訝,還有惑死人不償命的喘息聲音。

    他順著她的腿縫往上,就到了他願意去的地方。

    還是那樣,輾轉流連。

    這一世就像是偷來的幸福光景,連自己都忍不住懷疑,看什麽都像假象,這時候,唯有身子底下的人是真真切切的。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想,他在她的身上,越發的賣力。

    不想生個孩子是假的,想一想若能有一個長的像她一樣的娃娃叫他“爹”,那應當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了。

    可若真如古濟道人說的那樣,強求不來,那孩子他也就不強求了。

    做人不能太過貪心,他所強求的隻有一件事情而已。

    該來的總是會來,夫妻就是這樣,白日裏一道吃飯,晚上一道睡覺,一塊兒做和別人做會討厭、和他做會歡喜的事情,如有緣,還能一塊兒生個孩子。

    徐昭星不知她和章得之算不算有緣,成親了這許久,除了大姨媽造訪,剩下的日子,幾乎日日都做一場,沒有服什麽避子湯,那個人想要孩子,就更不存在拔|槍|拔的快的情形。

    頭幾個月,她還忐忑,幾個月過去她卻想,她和他是不會有孩子的。

    她也不知是何原因,就是那樣想。

    而實際的情況,感覺真的如她想的一樣。

    章得之應該也知道,因為花茶和藥膳就沒有斷過。

    那個人的心思深,即使是想要,也從不會表現在臉上。

    大抵還是會有些失望吧!

    一場歡好,心裏存的事情都不少。

    倒不是不盡興,可那感覺總好像少了些什麽一樣。

    辰時,章得之先起身了,穿好了衣裳,扭頭和她道:“我叫人收拾東西了,最遲後日,咱們就開拔,這一迴,去長安。”

    薛先大敗,等於宛西收入囊中,還等於半壁江山盡在掌握。

    這個時候不去長安的話,還等何時呢!

    偏偏這時候,不知是不是趙器也

    覺得自己要完了,死在宰相的位置上是死,死在皇帝的位置上還是死。

    他幹了一件,別人覺得他特蠢,卻是他自己夢寐以求多年的事情。

    他逼著小皇帝寫了禪讓詔書,也沒讓司天監給他找一個好日子,所有的事情就像是隨性而為,二月十九這日,朝臣們一早還來皇宮點了個卯,那會兒坐在皇帝寶座上的還是看起來癡癡傻傻的小皇帝,到了晚上,東顏朝就成了趙朝,趙器便穿了龍袍,做了皇帝。

    也沒人管趙器是不是無恥之極,因為罵他無恥的人,統統被安上了“反賊”的名號,“哢嚓”一聲,人頭落地。

    不管外頭是什麽人的天下,至少如今,長安城裏還是趙器說的算。

    長安城也是在這一日封閉了城門,一時間,整個長安就像是籠罩上了厚厚的烏雲,讓人沒有喘息之力。

    章得之率領著他的十萬大軍走的很慢,他的前頭,自然還有打先鋒的,那便是從峽州出發的徐大經、薑舍之和餘宏信,兵分裏三路,齊頭並進,目標全都是長安。

    人活著是一口氣,一個王朝也是憑借著一口氣焰,昌盛下去。

    如今東顏的氣焰,幾乎被趙器泄了個幹淨。

    什麽趙朝,名不正言不順,長安三輔地區各種勢力全都虎視眈眈。

    哪個時代,都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亂或者投機的人。

    那種人不能說不好,拚的就是自己的眼力勁。

    有人名曰鄧利,武關人,並不是章得之的部下,就是一個市井商人。

    武關,是從豫南經商進入關中的咽喉,拿下武關,等於打開了長安的東南大門。

    他與鎮守武關的都尉朱翔乃是舊交,眼見趙器的大勢已去。鄧利大著膽子宴請朱翔,先擺上酒肉,然後借著酒勁開導起好友。

    鄧利說,大人,先生的大軍將至,趙器已經眾叛親離成了孤家寡人,您難道連這都看不出來?當你是好兄弟,我才勸你,趁早給自己留條後路,這才是正經事,機會可沒那麽多,不如……

    後麵的話,簡直就是心照不宣。

    堂堂的都尉大人,就這樣被三言兩語說服,當場倒戈,數千官軍交到了鄧利的手中。

    說起來叫人很難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

    還有弘農人王佐,原本是郡中的一小吏,覺得鄧利和朱翔厲害,特地糾集了一千人來投。

    等到徐大經

    帶著幾萬人馬,到了武關外,正拉開來架勢要攻擊。

    鄧利和朱翔打開武關,滿麵歡笑的迎接其入關。

    此時的趙器已經沒了迴天之術。

    等到徐昭星跟著章得之不緊不慢地晃蕩到了長安,徐大經已經帶著人攻破了長安城東的宣平門,趙器忠實的兄弟子侄趙輝、趙俊等人,帶著僅剩的殘餘兵力,在皇宮北門樓下作最後的阻擊。

    可這時候,也不知是誰下的命令,也可能隻是杜撰出來的臆想,人人都在傳“活捉或者殺死趙器者重重有賞”。

    不是兵將的普通百姓,也有人手持棍棒刀叉,往皇宮裏頭衝。

    宮殿的大門很快就被砸破,若不是薑舍之阻攔的及時,說不定宮室的門窗被燃了個幹幹淨淨。

    宮女們嚇得哭天搶地,宮裏來不及逃走的貴人們因為害怕而投繯自盡。

    聽說,趙器死時,穿著一身天青色的衣服,佩戴著禦璽,手裏還握著一把虞帝匕首。

    殺了他的,隻是一個趁亂衝進皇宮裏的升鬥小民,那人甚至都不知他殺了皇帝。

    到處都是手持兇器尋找趙器的人,他也隻是其中之一,別的人忙著刀槍拚殺,那人繞開了廝殺的人群,悄悄鑽進了內室,意外發現並刺殺了早已有氣無力的趙器,解下了他身上的印綬帶子,想憑著手裏的綬帶,領到些許的賞錢。

    長安城裏的亂象,也是在章得之帶著徐昭星到來後結束的。

    隻因徐昭星道了一句:“國有國法,軍有軍紀,膽敢目無軍紀者,無論是誰,殺無赦!”

    要是幾月前,章得之身邊的人還不敢確定夫人的話到底管不管用,可現在他們都知道,先生從不逆夫人的意。

    因為皇宮已經被翻的亂七八糟,章得之讓徐昭星住進了宣平侯府裏。

    這倒不是因為她原先住過那裏,不過是因為宣平侯府的前身本就是他廢王府邸。

    徐昭星要住進去,原本住在裏頭的人自然要搬出去。

    差點兒沒死在戰亂裏的蔣恩帶著家小老老實實地收拾好東西,就立在府門前恭迎,原想著刷個臉熟的。

    一看見徐昭星從馬車上下來,卻差點兒沒直接昏過去。

    還是洪氏在一旁掐了他一把,他才抖著嘴唇道:“恭迎夫、夫人。”

    這一路的疲乏,即使徐昭星是個鬥雞,如今見了蔣恩也沒有鬥下去的精神了,她搭了慧潤

    的手下來,慧潤趕忙吩咐後頭的人:“夫人累了,快點進去收拾房間。”

    兩人這就從他們麵前過去。

    蔣恩還來不及鬆口氣。

    蔣瑤笙緊跟著從馬車上跳下來,到蔣恩的跟前轉了兩圈,笑嘻嘻地道:“咦,這不是要打我耳光的大伯父嘛!”

    蔣恩眼睛一翻,到底還是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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