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我和大哥是一心為你著想。”

    也就隻有蔣威能完全沒有壓力,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

    徐昭星明顯不相信,問他:“當真?”

    蔣威正經臉:“自然是當真。”女人都是好糊弄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能懂得什麽。

    這時,蔣恩也緩過了神,附和:“是啊,二弟妹,你可千萬別想歪了。”

    徐昭星卻將眼睛一瞪道:“大伯不說,我還真沒往其他地方想,大伯這一說,我想到的就太多了。其實立不立貞潔碑,我也不甚在意。隻因我一直覺得這人生坎坷啊,過著太沒意思了。等到貞潔碑立起來了,我準備試一試碑夠不夠硬,能撞死當然是最好,要撞個半死隻能算我自己太不走運了。”

    蔣恩氣急敗壞:“二弟妹,你怎地如此……”

    如此什麽,徐昭星懶得聽他說,轉過頭便又和章得之搭話:“我還要拜托先生一件事情,聽說先生是議郎,若哪天先生得聖上召見,煩請先生幫我說句話,就說宣平侯府福氣太薄,要把侯爵之位還給聖上。聖上若是不相信,我這裏手寫了一封信,還有信物。”

    她一麵說,一麵從袖籠裏拿出那封事先準備好的信,還順手解下了懸在腰間的白玉如意,雙手替了過去。

    心裏害怕的要命,生怕這章什麽先生的不肯接。

    好在,他隻是遲疑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

    徐昭星把心放在了肚子裏。

    東顏朝沒有明確的庶子不能繼承爵位的說法,說的是侯死子繼,侯死無子,則侯的同父兄弟可以繼承,但決定權在聖上。

    老宣平侯死的最早,蔣福死的突然,據說聖上已經擬旨準備冊封了,卻隻能留旨不發,原以為會追封的,誰知竟也沒有。

    對於大房和三房來說,蔣福沒有被追封,自然是件天大的好事。

    可聖上這一忘,倒像是把整個蔣家全部都忘記了。

    說什麽女人的心海底針,上位者的心那是比女人還要女人啊。

    如今,這蔣家的老大和老三共同在意的除了侯爵之位,想來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蔣威恨的牙直癢癢,徐氏這是要釜底抽薪?一個女人,太不自量力,若不是礙於章得之還在,他早就叫來小廝將她扭迴後院去了。

    他抬手製止了想迴應徐氏的章得之,怒道:“二嫂說的是什麽話?男人的事情,二嫂個女人

    還是妄議的好!”

    他原還想將那已經到了章得之手中的信箋搶迴來,不料,那章得之接過信箋,便鄭重地貼身放好。

    另一廂的徐昭星還在這時脖子一縮,像是唯恐誰會來打她一樣,弱弱道:“我也隻是猜想,夫君都死了將近十年,宣平侯的位置還是無人繼承,想來聖上的意思……”點到為止,便往章得之的身後躲了躲。

    蔣威的臉上忿忿,心裏想著這徐氏還真是個紮手的。小叔和嫂子動手,哪怕他是個紈絝,也幹不出這樣丟份兒的事呢!

    今日且算是丟人丟到了姥姥家!若一開始便知道徐氏如此難纏,一早提防……

    現在想這些還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那章得之可不僅是議郎,還是大儒,在各地都有聲望。他不說還好,若往外露個兩三句,後果便不堪設想。

    蔣恩用眼神製止了還想出聲的蔣威,咬著牙道:“二弟妹,切莫聽了別人的挑撥,誤會了我和三弟。你既不同意,這貞潔碑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二弟妹若不相信,咱們可請清烈先生做個見證。”

    你說沒發生就沒發生啊!徐昭星可不幹,又笑笑地和章得之搭話了:“叫先生看了笑話,小婦人……”

    蔣恩怕她再說些有的沒的,趕忙打斷她:“二弟妹,你有什麽想法,和我說就好,畢竟是家事,就不用事事勞煩清烈先生了。”

    “我說了,大伯就會同意?”

    “那是自然。”

    “其實說來也沒旁的事情,隻不過最近我想死不成,性情大變,偶爾暴躁,連我自己都拿自己沒辦法。我也不想給大伯和小叔找麻煩,所以……這以後我和瑤笙的事情,就不勞大伯和小叔操心了。”家都分了,手可別伸那麽長。

    “照顧二弟妹和瑤笙本是應當,可二弟妹既執意不肯,那我也就不再多事了。”

    “那小叔怎麽說?”

    蔣威冷笑:“不管更好。”

    徐昭星拍手,“好的很,有清烈先生做見證,我就是死了也可安心了。”

    蔣恩一聽見這個“死”字兒,就眼皮子亂跳。真的,眼下,就是他死,她都不能死!

    她多少有一點不好,他和蔣威就得背上逼死兄弟媳婦的罪名。別說什麽封爵了,估計到時候他的五經博士之位,也難保。

    蔣恩的心裏堵了口氣,吞不下吐不出,卻還是得笑著挽救局麵,他認真臉道:

    “清烈先生,蔣某慚愧啊,原隻是誠意和先生相交,誰知竟讓先生為蔣某的家事所擾,我自罰三杯,還請先生見諒。今日之事,先生切莫放在心上。”

    真的,能有什麽辦法讓他失憶最好。

    唉,這算不算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徐昭星懶得聽他們那些虛言假語,反正自己該撕的已經撕過了,光看臉色就知道蔣恩和蔣威氣的不輕,想要的效果也算達成了,也該“功成身退”了。

    她向著章得之福了一福,“打擾了先生的雅性,小婦人自罰一杯,這就告退了。”

    嗯,這是臨走了臨走,還順了一杯酒。

    也不知他們喝的是什麽酒,勁不大,還有一股子的花香。等迴去了變著法子問問,也讓慧珠給她整上一壺。

    徐昭星咂著嘴,過了二門,一早候在那裏的蔣瑤笙迎了上去,急切地問:“娘,辦好了嗎?”

    “……好了。”徐昭星故意遲疑了一下,引的她著急,才幹脆道。

    “真的?”蔣瑤笙歡喜的快要跳起來了。看著她娘輕鬆的神色,壓在她心口的大石終於被彈開,這才想起其他的來,又問:“娘,大伯真的請來了章先生?”

    “是的吧!”

    “章先生都說什麽了?”

    徐昭星略一迴想:“話挺少。”不少不行啊,這可是誰也斷不清的家務事。和她預想的一樣,隻要來人能保持中立,不偏不幫,她就穩贏了。

    “娘,那章先生長的可有我爹好看?想當年,我爹可是和他齊名呢,想來也不會差。”

    這一問,叫徐昭星也懵了,緊接著就是懊惱。

    啊啊啊,光顧著撕人,忘多看幾眼帥大叔了,更別說撩。

    ——

    章家是清流,盡管有聲望,但日子一向清貧,宅子和宣平侯府這樣的勳貴世家自然離的不近。

    蔣恩好說歹說,醉醺醺的章得之才同意棄馬,坐侯府的馬車迴家。

    馬車行過了西邊街市,還過了祈水橋,才在祈水旁一條不知名的小巷停下。

    蔣東將章得之扶下了馬,見他踉蹌著站不穩,便一手扶他,一手叩響了他先前指過的那扇隻餘了點點紅漆的大門。

    很快,大門閃開了一條縫,一個老家人探出了頭,瞧見歪歪倒倒的章得之抱怨:“先生怎麽醉的如此厲害?”

    說話的功夫,人已經出來了

    ,又趕忙對著蔣東連連道謝,還接替他扶好了章得之。

    認準了門的蔣東遲疑片刻,就此告辭。

    大門也就是才將合上,章得之便不再借力,行的穩當,走的匆忙。

    老家人方叔緊跟了幾步,沒跟上,隻好在他身後喊:“先生沒醉?”

    章得之步子不停,睜著眼睛說瞎話:“醉了。”

    章得之徑直到了書房,坐在了書案前,從懷中掏出了信箋和那枚小手指般大小的白玉如意。

    方才在那馬車上,蔣家的家奴尋找了幾番,他將它壓到了臂下,那家奴才沒能找到。

    大概蔣恩怎麽也想不到,原是請他過府,想要利用他一迴。哼,不曾想,自己的把柄落到了他的手上。

    隻不過,如果他猜的不錯的話……

    他打開了信箋一觀,竟不是預料中的白紙一張,可和白紙也沒什麽兩樣。

    裏頭夾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另還有一張麻紙,橫著寫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今日之恩,送上千兩銀票聊表感激之情。感謝,感謝,感謝。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徐昭星敬上。”

    徐昭星!

    兩輩子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

    章得之捏著銀票哭笑不得,心想,這個女人還真是……真是出人意表。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蔣家的二夫人應該是死了才對的。

    是了,他分明記得很清楚,上一輩子,蔣家的二夫人自盡身亡,當今的聖上不僅追封了她和蔣福,還親下旨意給她建了一座貞潔碑,然後為了表彰蔣家,封蔣恩為宣平侯。

    重來五年,原以為這一輩子什麽都不會變,得之,得之,到頭來什麽也得不到,心中隻感荒涼。

    誰知道,最大的變數竟發生在一個女人的身上。

    章得之握著那枚玉如意,隻覺它潔白無瑕,腦海中又浮現了那個穿著黑中夾赤襦裙的女人,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明明是莊重得體的衣裳,偏偏被她穿出了妖冶如火的味道。

    再一觀那麻紙,有些嫌棄,自言自語道:“字,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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