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傾,我沒有錯!”


    奕兒倔強站著,不肯低頭跪下認錯。


    “奕兒,相信燕傾。先跪下。”


    水燕傾的語氣緩和了些,和奕兒商量著,卻又是不容置疑的。


    奕兒看了眼靈兒,又看了眼將軍夫人,不得已,單膝欲跪下之時,卻被將軍夫人一把拉起!


    奕兒驚詫不已,眼中閃過了不可思議,他有些惶恐地向水燕傾望去。


    見水燕傾隻是微微點頭,眼見有一絲明顯的笑意,他便昂首挺胸地站直了腰板。


    “孩子沒什麽錯。反而倒是要謝謝他,你怎麽叫他跪呢?”


    將軍夫人雖然麵子上有點掛不住,卻是個講道理的,拉著奕兒起來了以後,便責備著水燕傾。


    “夫人不知,我讓他跪下,並不是認為他錯了。而是,跪的將軍府千千萬萬戰死在沙場的英勇猛將們。沒有他們的犧牲,便沒有大齊的天下。夫人,您說我說的是嗎?”


    水燕傾微微一笑,凜然而站,一身浩然正氣,絲毫沒有官架子,卻句句如珠璣敲打在將軍夫人的心上。


    “所言甚是。是我愛女心切,拿出了將軍府的官勢來了,卻忘了這將軍府也是血肉築成的,讓總都督見笑了。”


    將軍夫人麵露羞愧之色,輕聲說道。


    水燕傾見將軍夫人亦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便緩了緩語氣,接著說道:“將軍夫人不必介懷,隻怕,這孩子,日後仰仗您的地方還多著。所以,讓他這一跪,就算是跪下去了,一點也不冤枉。為天下蒼生而跪,為天下太平而跪,雖是男兒,卻沒有絲毫的不恥,反而是光榮一件,奕兒,你說對嗎?”


    “是!為天下蒼生,或為天下子民,奕兒不足惜!”


    奕兒抬起了稚嫩的眼眸,天真之中卻透著剛毅,剛毅之中又帶上了堅持,令將軍夫人看後忍不住心中一動。


    原來,這水燕傾,這總都督,竟是借著一件極小的事,教這孩子如何去處理局麵,如何去以天下為先。


    先是理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繼而讓孩子懂得忍辱負重,繼而又讓他知道要不驕不躁,最終讓他明白家國天下,這水燕傾雖為女流之輩,卻真真是將這一連串的道理教給這麽小的孩子,也委實是個奇才!


    “傳聞總都督帶兵有道,沒有想到教育晚輩,也是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受教了。”


    將軍夫人麵露欣賞之色,轉身便打算拉著靈兒告辭,卻聽到水燕傾在身後鎮重地徐徐說道:“將軍夫人,以後,如果奕兒有要仰仗您和將軍府的地方,還望不吝。”


    “那是自然。有這樣的孩子,有你這樣的長輩,有忙,自然是要幫的。”


    將軍夫人緩緩轉身,亦點頭答應道。


    水燕傾含笑不語,帶著奕兒,一路將夫人送至了大門之外,施了一個重禮之後,才牽著奕兒的小手迴到了府內。


    奕兒一路雖沉默不語,卻似在沉思著什麽,終於,孩子到底還是年幼,緩緩開了口問道:“燕傾,我們為什麽要對她如此尊敬?”


    按照道理來講,總都督府目前的勢力在將軍府之上,完全沒有必要對將軍府卑躬屈膝,而燕傾這等做法,讓奕兒,有所不解。


    水燕傾將奕兒帶入了書房,拍了拍奕兒的肩膀,微笑著說道:“奕兒,你還記不記得我尋著你時,你說你的親人,都死於了仇家的追殺?”


    “當然記得!”


    年幼的奕兒眼中滿滿的都是憤恨和委屈之意,小拳頭早已攢得緊緊。


    “那麽,你還記得在這之前,你穿上華服,華服之上有龍袍,端坐於龍椅之上,接受群臣朝拜的情景嗎?”


    水燕傾蹲下了身子,耐心地詢問著。


    奕兒眉色間一揚,似有神采風揚之色,轉而卻又黯淡了下去。


    “燕傾,我記得那日,我很威風,也很惶恐。但,沒多久,母妃,還有我親近的叔叔們,便被人追殺,拚死之下,我才活了下來。所以,我不喜歡那一日。”


    水燕傾憐愛地**了下奕兒的頭,輕聲問道:“奕兒,你知道,那日,他們舉行的儀式,是什麽嗎?”


    “奕兒不知,隻知道太皇太後讓奕兒坐上去,隻要說一聲平身就好,其餘的事情,都不用管。”


    奕兒皺了皺眉,迴憶著說道。


    “那叫——皇帝登基。奕兒,你是大齊的皇帝,是萬民敬仰朝拜的福祉,所以,你要明白你肩上的責任,是守護這大齊子民的太平,讓他們過上幸福安康的生活,你明白嗎?”


    “奕兒……不是很明白。”


    奕兒搖了搖頭,咬了咬唇,有些局促地說道。


    “就比如,你剛才想保護靈兒,去追趕那個小偷一般,你其實是想讓靈兒脫離危險是不是?”


    水燕傾循循善誘。


    “是!”


    奕兒的眼中閃耀出亮眼的光芒!


    “那麽,若天下陷於水火之中,你該如何去做?”


    水燕傾期待的目光停留在了奕兒稚嫩的麵龐之上。


    “救!”


    “那麽,如果有人侵犯大齊的領土,掠奪大齊子民的財務,你會怎麽辦?”


    “殺!”


    “如果,有一天,讓你掌握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你會去侵犯別國子民的領土,搶掠別國子民的財務嗎?”


    “不會!”


    “為什麽?”


    水燕傾的眼中已經隱隱有激動的神色。


    “因為!燕傾教過我,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奕兒的小胸脯一挺,眼中滿是正義和驕傲之色!


    他稚嫩的聲音迴蕩在書房之中,那般地響徹,那般地讓人動容。


    水燕傾終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輕輕**了一下奕兒的額頭,低聲說道:“奕兒,你是大齊的皇帝這件事,暫時,隻是你和燕傾之間的秘密,答應燕傾,以後跟隨無道師父好好習武,學習領兵之道,好嗎?”


    “奕兒明白!”


    奕兒一拍胸脯,咧嘴一笑!


    水燕傾亦滿意一笑,接著說道:“不光如此,以後每日習完武,便來這書房,即墨澤會教你一些治國之道,你可願意學?”


    “奕兒願意!”


    奕兒眸眼間似墨玉般閃亮的顏色,水燕傾忽然覺得,在那一刻間,她看著奕兒,長大了。


    此時,門外響起了鶯歌的聲音——


    “燕傾,外麵,有人找您。並且帶了一枚玉佩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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