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星火下,水燕傾低眉順眼站定,白狐裘披風輕點沾冰麵,替她禦去不少風寒。


    “抬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瞧瞧。”太後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命令著水燕傾,眉眼之間帶上的,全是不屑之意。


    水燕傾亦緩緩抬起頭,目光沉冷如冰水毫不避諱地直望向了她。


    四目相對。


    年輕太後的心,似被撞擊了一下。


    她的眸,清冷如水,無畏似鷹,偏又落滿璿花與漫天星辰無數。


    她並不是讓人一眼瞧見便心動的女人,但齊耳的短發稱著她堅毅清澈的眼眸,還有唇邊的一抹倔強之意,卻讓人輕而易舉地便過目不忘。


    穿過她的眼,她仿佛看到了當年馳聘沙場的自己,一鞭仗計走天涯的豪情壯誌,冷眼傲天下的睥睨,揮劍斬荊棘的剛毅果敢,卻少了一分她的功於心計,多了一份獨屬於她自己的恬淡和寧靜致遠。


    太後的眼神微微一怔,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出神後,她知道,在這個女人麵前,她若是敗了,是有理由的。


    嫉妒之火如蛇蟻咬著她的雙眼,吞噬著她的靈魂,強壓了許久內心的岩漿之火,她強行鎮定著冷笑道:“北軍都督水燕傾,你若能在三日之內攻下雲嶺,我便再升你官階。若不能,你便被逐出齊國,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齊國半步。你明白嗎?”


    水燕傾驚詫地抬起頭,但一瞬間便沉下了眼眸,鄭重抱拳一禮,淡淡領命道:“臣,領命。”


    太後的目光此時卻閃過了一絲驚慌,她沒有想到水燕傾答應得如此爽快,冷下眉,她有些不解地問道:“你不打算替自己爭取點時間?”


    水燕傾柔然一笑,坦然道:“太後欽旨三日,臣豈有抗旨之理。最不濟,便是驅逐國境。想來,也未必是件壞事。我若強行辯解,豈不是無畏的掙紮?太後您不會給。事在人為,還有三日期限給臣,已經是太後的仁慈了。”


    句句在理,條理分明,泰然自若。


    年輕的太後眼裏亦有讚賞之意,卻轉而成了幽深的意味不明。


    她上前緊逼一步,強調道:“本宮的話便是懿旨。”


    “臣,明白。臣,也沒有其他的選擇。太後娘娘,不是嗎?”水燕傾斂衽一禮,沒有叫屈,沒有反抗,卻是寫滿了無畏。


    太後眯緊了眼,審視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要讓水燕傾走上巔峰,能夠與她一較高下的時候,將她從雲端推落!


    她萬分痛恨那般毫不為她所威脅的無畏眼神,她要擊敗她所有的驕傲,以王者的姿態宣告她的勝利。


    “好了。本宮記著了。三日之期。”太後的鳳眼輕佻上揚,櫻唇邊一抹冷漠的笑意,優雅轉身,給水燕傾留下了一個孤傲勢在必得的背影。


    漫在冰原之上的是無上璀璨明亮的星光,太後逆光而去,一身白袍隨著她沉穩的步伐一步一步張揚出了篤定的弧度,她鬢發之上的金釵亦隨之搖晃出耀眼刺目的光芒。


    空氣中仍彌漫著她殘留下來的龍涎熏香味。


    三日之期的賭約,她是打定了水燕傾贏不了了。


    水燕傾雖名為北軍都督,手下卻無實兵,僅有二百鷹領,如何製敵深搗雲嶺深處!


    簡直天方夜譚。


    水燕傾卻兀自暗暗握緊了拳,目光隨著她遠去的背影漸漸收緊,低低地說出:“三日之約。定要你後悔。”


    誰也未曾注意到,從森墨靜謐的樹林裏突然間飛流竄出了一支尖銳的箭矢,在空中劃出灰色穿雲的流線後,目標直指太後雍容華貴的背影而去!


    太後察覺到一絲異樣旋身而望,眼眸裏倒映著那支飛矢以銳不可當的速度直插而來!


    滿眼的不可思議的驚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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