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劍生的出現雖說讓大船為之停留片刻,但也隻不過僅僅停留片刻罷了,他們要去江陵,走水路,水路便捷,沿途還能欣賞一番西楚山山水水,總還算得上是有說有笑,江陵比不得江夏富饒,即便是有一個溫家堡坐鎮,但那位名為溫不虧的堡主倒還真人如其名不虧,他做什麽都不會虧,這古言說得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可落到這位溫家堡主這裏則成了一盆得道,雞犬不寧,溫不虧發達以後沒有花過一兩銀子在江夏百姓身上,因為他是個商人,哪怕這位商人直接在江陵地界購買了一整坐山頭建立溫家堡,其氣勢恢宏足能比得上遠在千裏之外的汴京城皇城,更傳言這溫家堡中遍地黃金,即便是隨意一個下人都是腰纏萬貫,原本對於溫不虧這種一毛不拔的人,百姓應該極其不待見才是,隻是事實恰好相反,百姓非但沒有不待見,反而削尖了腦袋一般想往溫家堡裏麵鑽,司馬雲說當年修建溫家堡時候動用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幾乎可以說是將那麽大一座山的山巔全部推平,光是溫家堡中綠水湖都占據了好幾十畝地,溫若劍比他們早一天出發,所以定然是追不上的了,真正到達江陵已是第二天下午時分,江陵與江夏一般倚靠薑水而建,兩郡百姓自打小便生活在這薑水,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江陵百姓也大多數與打漁為生,隻不過沒了像是魚龍幫一般的幫派坐鎮,沿江兩岸有不少飯館都是以魚為名,並且傳來陣陣香氣,他們把船隻靠了岸上了碼頭,撐船老頭兒便說要迴去,沿江西上再也沒了如同一線天一般天險,隻要注意不碰到暗礁就不會有太大問題,船是司馬雲花錢從諸葛流星手中買來的,老頭兒說船留下,他迴去,隻因人老了,說不定什麽時候一覺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趁著還能動的時候迴到家鄉,那樣就算是死自己家鄉也可以安然閉上眼睛,落葉歸根說的大概就是這麽個道理,司馬雲沒有挽留,也沒有給這撐船老頭兒如同柳老頭那般豐厚的酬謝,因為他知道這老頭兒是諸葛流星叫來的人,他司馬雲其實並不能說是小氣,隻不過是對於不是自家的人才會小氣,老頭兒離開之後,司馬雲賤賣了船隻,張明月不是很明白,因為這往西而行沒有船隻怎麽行,不過卻被司馬雲一句話抵的啞口無言。


    司馬雲說這到了江陵溫家的地盤,若是不讓溫家弄艘大船出來怎麽說的過去?


    張明月啞口無言,心道你這家夥倒是心大,倘若那溫家溫不虧真是什麽人都能占到便宜的又如何會如此名聲遠揚?


    他們七人上了岸,暫時不著急去溫家堡,因為溫家堡就在江陵郡對麵的山頭,一個不論從哪裏看都是絕佳風水寶地的山頭,麵朝薑水,身後更有一座高峰倚靠,乃是聚財之位,即便是司馬雲都對其讚不絕口。


    “看其城堡的建築風格,定然是花了不少錢請來了厲害的風水師為其策劃,溫家堡,能屹立在堂堂西楚數十年風雨不倒,現在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風水命理學問說實在的,由不得人不相信。”


    進入一家名為打漁人家的客店,司馬雲才坐下就對溫家堡如此點評,他的聲音不大,尚不夠引起客店內食客的注意,不過店小二正在為其沏茶,正好聽了個清楚,江陵之所以多為世人知曉,多半就是因為這裏有個溫家堡,來往客商也都多半為一睹這能與皇城媲美的溫家堡風采,南來北往江湖遊俠客商店小二也見過不少,司馬雲這麽一開口他便聽了出來,眼前這青衫男子生的豪放不羈,本來多英俊的臉龐,隻可惜多了一道疤痕,再看這七人卻是有些怪異,一個獨臂小老頭兒,一個包裹的跟粽子似的少年人,一個一言不發默默盯著茶水發呆的書生,還有三個女子,能在這市井將這店小二的過兒幹的風生水起怎麽可能沒點眼力見兒?店小二肩膀搭著一條毛巾極為客氣的道。


    “聽口音公子不像是咱們楚人,倒有點像是魏人,公子來一定是為溫家堡來的吧。”


    “哦?沒看出來小二哥還挺聰明,你如何看出來我們是為溫家堡而來?”


    司馬雲饒有興致問道,店小二看起來很願意與食客們聊天,事實上這也是他的工作之一,了解客人需求並且解決,這樣說不定他也能得到不少好處,若是再討得那個有錢人的歡心打賞幾兩銀子更是再好不過,不過這種事情得隨緣,一般很少遇到會真正一擲千金的食客,店小二笑道。


    “那還不簡單啊,公子,凡是來咱們江陵的有幾個不是為了溫家堡而來,公子你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正好咱們江陵昨天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了不得的事情?小二哥不妨與我們說說看究竟是什麽事情這麽了不起?”


    “公子,說出來你可能以為我在吹牛,不過這事兒是實打實我親眼看見的,咱們溫家堡的二房大少爺昨日裏做買賣迴來帶迴了一條龍,是真正的龍,咱們都親眼看見了,並且明日裏溫家堡還要舉辦展覽大會,有人想去看的話就得花五錢銀子,若是想摸上一把就得花一兩,可惜我沒錢,不然說什麽都要花錢去摸上一摸。”


    “還有這種事情?”七人除去老爺子之外幾乎同時詫異,張明月更是沒想到如此一個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家夥居然還能想出這種賺錢的法子。


    “我是看不到了,幾位客官若是想去看的話盡管去看,這種機會可不多。”


    店小二其實也是一個極為熱心的人,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一個人話多容易惹人討厭,但也有些時候隻有話多的人才能讓氣氛活絡起來,這麽一番寒暄之下最起碼張明月覺得自己已經不那麽對江陵這個陌生的地方感到沒有歸屬感了。


    店家名叫打漁人家,主食自然是以魚為食,張明月雖左臂不能動,但還有一條右臂,倒也不用讓人伺候,一頓飯也吃的津津有味。


    “咱們什麽時候去溫家堡?”


    張明月問司馬雲,這時候司馬雲剛酒足飯飽。


    “不著急,先等等,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要什麽時候才是時候,你該不會真的想去花銀子看那條妖孽吧?”店小二口中所說的龍應該就是惡蛟無疑,畢竟這種差不多隻能在書上見到的妖物尋常老百姓不知道再正常不過,隻當它是龍。


    “看看就看看,有什麽關係?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要我說這溫若劍總算還並非是我們以為的那般酒囊飯袋,還有的救,一個人出一兩銀子,江陵有多少人?又有多少客商遊俠?這麽幾天下去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了,隻不過這些收入跟溫家的財力比起來就有些不值一提了,不過好歹這溫若劍也算證明了自己一迴。”


    “隻可惜他溫若劍再怎麽證明自己,都永遠是個混蛋。”


    就在七人酒後閑聊之時,這話題又被隔壁桌一個女子看在眼裏聽在心裏,這女子差不多跟昭陽公主上下,五官生的標誌,隻是嘴唇有些太紅,倒也不影響其是一個美女,這女子一人一桌,菜點了一桌子卻從始至終都未動過,隻是在喝酒,原本也沒什麽值得奇怪的,隻是走了這麽久的江湖張明月一眼便看出貓膩,莫說是生的這樣算是美麗的女子,即便是長相普普通通的女子一個人來酒家喝酒都可以說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眾所周知酒肆這些地方最為魚龍混雜,江湖上十之有八九打架鬥毆之事都是從酒家而起,酒家多有地痞流氓,而地痞流氓又怎會放過一個如此美麗女子,可是奇怪的是這女子周圍竟無一人敢上去調戲,甚至見這女子說話整個酒家都瞬間鴉雀無聲。


    別人不敢說話,司馬雲敢,因為不知者無畏,又或者說是因為司馬雲什麽都不怕,司馬雲笑道。


    “小姐為何這麽說?莫非是這溫家公子曾經得罪過小姐?可據我所知這溫若劍除了好色之外,其他的地方都還可以,難不成是因為溫若劍曾經非禮過小姐?”


    氣氛在這麽一刹那之間開始變的有些壓抑,張明月見那女子一隻玉手緊緊握住酒杯,半晌之後終是送開。


    “你說的沒錯,溫若劍非禮過我,不過我現在不關心這個,我隻想知道你們這些人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我們從很遠的地方來,至於要到哪裏去,這不是明擺著的?”


    司馬雲忽然站起身,他端了一杯酒朝那個女子走去,朝那個無人敢靠近的女子走去,他坐下之後與女子對了一杯酒。


    “我們要去溫家堡,不過舟車勞頓,需要休息,打算明天再去,我覺得小姐一個人孤零零的可以跟我們一同再喝幾杯,我也看出來小姐尚未婚嫁,還是處子之身,我們那邊有一個臭小子很不錯,除了他現在手出了點小問題之外,其他的每方麵都比溫若劍強,小姐是不是打算過去見一麵?”


    酒家內所有食客大氣都不敢出,就靜靜看著這初來乍到“不知天高地厚”的青衫男子出言輕薄,並想像接下來司馬雲會被一批花重金請來的高手狠狠拾掇的畫麵,處子之言都能說出來?如此登徒子遇上了這位女子怎會落得好下場?


    隻可惜幾個唿吸之後他們便知道他們錯了,因為那個一人飲一桌酒的女子眾目睽睽之下站起身與青衫男子一同換了座位,並叫來戰戰兢兢的店小二。


    “小二哥,花雕二壺,我請客。”


    司馬雲極為豪爽的說道,隻不過這話剛剛說完便被女子笑著打斷。


    “過門是客,來了我江陵地界,哪兒有讓客人請客的道理,小二哥,這酒算我的,兩壺不夠,再來五壺才行,另外,請恕我冒昧,這位公子,你能不能喝酒?”


    她看向的是張明月,而此時張明月正被司馬雲不久之前一句話氣的夠嗆,他沉聲道。


    “不好意思小姐,我的傷口不能喝酒,老先生說要是喝酒這條膀子就保不住了。”


    “不能喝酒,那倒是有些掃興,虧得這位公子說介紹你給我,我不太喜歡不能喝酒的男人。”


    女子似乎在生氣,但她生氣的模樣你依舊覺得她是在半開玩笑,因為她也有酒窩,她有些消瘦,身材極好,公主頭,一頭青絲隨意披散在肩頭。


    司馬雲知道張明月接不了這樣的話題,他補充道。


    “其實我這兄弟並不是不會喝酒,他隻是現在不能喝酒,他不止喝酒,他還會抽大煙,那是他在不久以前養出來的習慣,他喜歡殺一次人抽一次大煙,殺一個人喝一杯酒,你猜他現在總共喝了多少酒?”


    “難不成是一條薑水?”女子似笑非笑。


    “那肯定不是,說是薑水太誇張了,其實他隻喝過一壺酒。”


    司馬雲笑著看了張明月一眼,他淡淡道。


    “我這兄弟的確隻喝過一壺酒,一壺酒重十兩,一兩為自己,二兩為情義,三兩為江湖,四兩為天下,你猜他喝醉了沒有?”


    張明月根本聽不懂司馬雲這番玄之又玄的話,什麽情義,江湖,天下,他根本不知道,他絕對喝過不止一壺酒,可不知怎的他卻發現自己好像根本無力反駁司馬雲的這句話。


    也許司馬雲知道一些什麽,不過他不願意說,他不願意說的事情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說出來。


    “他可能沒醉,因為一壺酒實在算不得什麽。”女子答到。


    可司馬雲卻搖搖頭。


    “你說錯了,我這兄弟喝醉了,醉到連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你覺得能讓一個人最快恢複記憶的辦法是什麽?”


    “我不知道,不過肯定不是讓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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