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雲與張明月古月天剛剛亮便出發去了市井借楊幼倩一同前往,到了之時便見到楊幼倩已經換上昭陽公主為其換的一襲長裙,雖不如峨眉婉清濁世佳人也不如昭陽公主雍容華貴,卻也是別有一番風情,二八佳人顏如玉,倒是讓張明月不免為其驚豔一把。


    “我就知道倩兒姑娘一定不會拒絕。”司馬雲笑道,他深知女扮男裝之公主定然在楊幼倩心中留下非常深刻印象,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話即便是反過來說也沒什麽不妥。


    楊幼倩自被女扮男裝公主強拽出去之後便牢牢記住了這位自稱商人之年輕公子,世間女子除去如同昭陽公主這般天生鳳凰之女又有幾個不愛慕虛榮?更何況是她這位農家女子,又怎會沒有一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司馬雲留下那句話她便心中激起漣漪,隻是楊幼倩著實不知那位自稱商人公子竟就是當朝那位文武雙絕奇女子。


    與司馬雲張明月出了院門便直朝李府而去,李府門戶大開,三人進去之時卻見那李府獨苗公子正趴在石桌上酣睡,看那般模樣怕是一夜都在石桌旁讀書。司馬雲笑言說這天下人能將讀書讀到如此地步,恐怕是那孟家三公子都自愧不如,叫醒李沐智時李沐智口中仍默念有詞。


    “有人請李公子與我們一同前往雁歸樓。”


    司馬雲不過簡簡單單一句開場白。


    “是嗎?那就多謝了,不過在下並不想去,也並不想與別人爭奇鬥豔,李沐智不過一介書生,隻會讀書,也隻願實實在在讀一輩子書,實在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本事,僅此而已。”


    這位李府獨苗公子輕聲道。


    “李公子此言在下並不敢苟同,這天下即便是書生那也分為三六九等,如同公子這般能與書為友,與書為伴之書生也是世所罕見之才,我那位朋友說了,李公子若是不去,那李家恐怕是從今以後要在汴京城中除名了。”


    司馬雲取過李沐智麵前書本,在張明月與楊幼倩二人看不到的地方在書本上以手指緩緩寫了那麽幾個字,李沐智當場震驚。


    張明月並不知這一過程,隻看到司馬雲不過取過書本一個動作李沐智便直接道。


    “我跟你們走就是。”


    四人結伴穿過大街小巷人聲鼎沸處直至雁歸樓,公主貼身侍衛自是認識司馬雲與張明月二人,也知二人是公主貴客,便不阻攔任由四人進這百花宴,隻是尚未進門便聽雁歸樓中有人對老爺子冷嘲熱諷,張明月正不知如何自處之時便見司馬雲已大步流星進堂,一進雁歸樓便教那煉氣士魂飛膽喪。


    “老爺子不是你們這些人可以褻瀆,從前不是,以後,更不是。”


    不過平平無奇一句話便讓整個雁歸樓歸於寂靜,隻剩那煉氣士被司馬雲踩著胸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繼而聽見有人沉聲質問。


    “閣下這麽做莫不是太不把我西楚放在眼裏?你可知清揚山是何處?其在我西楚地位不比你北魏中原道教聖地差多少,閣下何以自處?”


    “哈哈,說在下沒把西楚放在眼裏?兄台說這話可是覺得區區一個清揚山便能代表整個西楚?又或者說西楚除了清揚山就再也沒有其他拿得出手的門派?以在下看恐怕並不是這麽迴事,我並非惡犬也不會無緣無故咬人,先前便已經說了,這人對老爺子不敬,有此下場是咎由自取,若是各位有誰再想嚐試一番與這人同樣的下場,那大可以也試試看,我保證他的下場會比這人還難看一點。”


    司馬雲此言道完整個一層便已是群情激奮,即使是二層被稱為三教高人人物也有不少躍躍欲試,隻是不等這些人再度發難,昭陽公主便冷喝一聲。


    “夠了,今日是百花宴,不是鬥狠宴,這人落得這般下場也是自食其果,非是本宮胳膊肘往外拐,隻是我西楚怎麽算也都算得上是當世大國,如何連這點度量都沒有?先前本宮便已經說了,老爺子是本宮座上客,至於老爺子的手段自是不用多說,畢竟當真以為這天下什麽人都如同你們一般有了那麽幾分本事就顯擺不成?有道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你們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就夠了。”


    見昭陽公主第二次發難即便是再笨的人都應該想得到隻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的道理。有些道理非是不懂隻是不願意承認,但即便再不願意承認,這西楚仍是楚家的天下,楚家這二字在西楚就是權利的象征,司馬雲張明月四人再無人阻攔上了三樓,隻是上了三樓之時卻有不少王公貴族對李家公子頻頻側目,若非是見昭陽公主麵有不悅恐真要再上演一番與方才那清揚山煉氣士同樣之戲碼,楊幼倩自是沒想到自己所想見到的人會是女扮男裝,更是號稱西楚文武雙絕的奇女子,這名二八女子呆立當場再也挪不動半步,李家書生不坐,隻定定立在一根紅漆圓柱之旁,他不說話昭陽公主倒也不搭理他,隻是與張明月司馬雲讓出了位置,古月自是沒有坐下的份兒,但若真是讓這位遊俠兒坐下還不如將其一腳從三樓踹下去來的痛快點,自打進了這雁歸樓便雙腿止不住顫抖,隻因來這雁歸樓的人那可都是西楚個頂個拔尖的人物,他古月何曾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與西楚眾風流子坐而論天下?


    說一千道一萬,這一切也就從自打遇到了老爺子三人才開始有所改變,換做是以前,別說是進這被北魏除了皇宮以外最高榮譽的雁歸樓,恐怕就是距離雁歸樓百米都會被掃地出門,這位落魄遊俠兒心中默念,老子都倒黴了這麽多年,總該到了行大運的時候,既然行大運便不能不敬自己貴人一杯,古月當即不去理會眾目睽睽之下的指指點點直接屁顛屁顛走到老爺子麵前與自己倒了一杯酒。


    “老爺子,小張子,司馬大哥,我古月什麽話都不說了,一切都在這一杯酒中,我幹了。”


    落魄遊俠兒當即一飲而盡,完了還意猶未盡抖了兩抖,確定那銀杯之中再無餘釀才戀戀不舍放迴了酒杯。


    嘿,別說,這他娘的雁歸樓的酒就是比外麵的好喝。


    昭陽公主錯愕不已,甚至就連張明月與司馬雲都有些驚愕,倒是老爺子依舊雲淡風輕。


    張明月忍不住皺眉道。


    “你怕是想喝這雁歸樓的酒才如此矯作吧?”


    古月當即麵色通紅頗為心虛的道。


    “怎的你小子如今也學會司馬大哥這酸溜溜的一套了?”


    司馬雲尚未來得及言語一番便聽到公主咳嗽一聲。


    幾人才知今天是幹什麽來了。


    昭陽公主看向老爺子道。


    “老爺子,此番前來的人你覺得如何?”


    老劍神雖目不斜視但仍然是眼角餘光將整個國賓樓看了個遍,目之所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武夫有書生,有僧人與道人,當中甚至有不少氣機強大之高手,倒當真算得上是百花齊放,隻可惜老劍神搖搖頭道。


    “公主恕老夫直言,我看此番前來的這些人十之七八都是沽名釣譽之輩,老夫活了這麽大的年紀倒還真從未聽說有過什麽和尚與道士參加這等盛會,他們不去山上清修倒心裏隻惦記著這點升官發財之事,老夫實在是鄙夷。”


    這番話也不讓公主意外,她不緊不慢道。


    “老爺子這話倒也算得上是一語中的,實不相瞞,前來參加百花宴的這些人有一半都是得我楚家親自邀請,邀請書都是昭陽親手所寫,不過若真是得道高人又怎會在意這紅塵俗事?我西楚倒也有不少真風流人物,也有如同北魏上清觀峨眉山那等逍遙世外人物,隻可惜這些人物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為過,父皇要統並思想,其實最適合的並非那些高人,反而是這些不上不下的人,真正鬧事的也無非就是這些人而已。”


    這位西楚奇女子居高臨下俯視整個國賓樓皺了皺眉頭隨即便舒展開來。


    “我西楚有金秋才子宴與百花宴,若真個論起輕重來,那這百花宴在本宮的眼裏卻是比金秋才子宴高上一籌,父皇命昭陽主持此等盛會,昭陽一無江湖輩分二又是一女子,實在當不得此重任,不過既然父皇將這任務交給了昭陽,那本宮定當盡心竭力才是,諸位都堪稱我西楚棟梁,這百花宴有文韜武略詩詞歌賦說古論今,也有指點江山俯瞰天下三教大義,今日咱們不說江山不說琴棋書畫,咱們就來說一說這江湖。”


    這位西楚奇女子站起身行至三層樓倚欄處俯瞰數千西楚諸子百家。


    “有道是江湖男兒江湖生,江湖男兒江湖死,昭陽雖身為一介女子卻也對江湖心生向往,隻是究竟何為江湖?江湖與廟堂與國家三者之間又如何自處,還請諸位各顯神通與本宮說道說道。”


    一番話落雁歸樓便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卻見一**著左臂身負西楚楚刀之漢子站了起來,此人僅僅是左臂便有不少傷疤,更不說衣裳遮蓋下的身上其他地方,一條過肩龍若隱若現,其麵雖如常卻也自帶三分殺氣,行禮的一雙手虎口更是布滿老繭。


    “此人不練左手刀不練右手刀,而是兩隻手一起練,恐怕其背後那柄楚刀也是罕見之雙刃刀,這人應該就是雙刀客徐謙了。”司馬雲不過淡淡看了一眼便已能洞悉這漢子身份,倒是讓昭陽公主驚訝一把。


    “莫非你在來我西楚之前就將我西楚高手調查了一個遍?”


    昭陽公主詫異道。


    “那倒不會,隻是因為我也使刀,所以對天下練刀之人多少有些了解罷了,公主切莫多心。”


    但聽那雙刀客同雁歸樓數千人士豪邁道:“承蒙公主殿下看中邀在下前來,既然公主說到了江湖,那在下便不妨說說自己的想法,何為江湖,在下看來,有紛爭有矛盾有刀劍的地方就是江湖,有道是江湖事江湖了,說的便是江湖中人行事有自己一套辦法,並非在下故意惹公主惱怒,王朝律法對於平民百姓或可能有用,對於江湖中人來說卻形同虛設。”


    “諸位也應當都知道在下話裏的意思,行走江湖之人大多無父無母或是被逼無奈走上這一條路,若是家裏有吃有穿夏天不怕蚊子冬天不怕冷又有誰願意走上這條路?當然在下所說的江湖並不包括二樓之上這些三教高人的江湖,而是如同在下這等無家可歸的流浪人的江湖,在在下眼中,我等隻不過是我西楚不足為人道的一部分罷了,不過今天既然來了就是要說出自己的想法。”


    “平民百姓犯了法尚有王朝律法可以約束,可若是江湖中人犯了事公主可真認為若是狗急跳牆王朝軍隊能拿捏得住?即便是治了一處還有第二處第三處,一處兩處無窮盡也,所以在下想說若沒有一套健全的規矩,那恕在下直言,朝廷,也就是公主所說的廟堂是完全奈何不了我江湖中人的,所以說,在下建議我西楚應當召開武林大會,推選一位盟主出來率領群雄,再由這名盟主來與朝廷交涉達到平衡之目的,朝廷製約盟主,盟主製約我等,如此這江湖才能生生不息源遠流長,不過有句話在下得提前說清楚,這盟主之位必須要能服眾,要德才兼備之人並且武藝超群,畢竟我江湖向來都是強者為尊,至於公主所言家國大事,若是解決了這一條,又怎會存在公主所擔憂的事情?”


    “天下分南北,江湖也分南北,互不侵犯,互不打擾,若是有朝一日兵戎相見,那我西楚的武林人士就算是死也是西楚之人。”


    待這位雙刀客一番話說完已是滿堂喝彩,但細觀之下卻隻有第一層的人沸騰不已,第二層三教高人或有點頭稱讚之人,但更多人卻是好整以暇,更不說第三層王公貴族,更是一副看跳梁小醜之模樣。


    昭陽公主不驚不喜,隻迴過頭問司馬雲。


    “你覺如何?”


    但見這位曾於拜劍山一句話平分北魏江湖之白衣書生淡淡道。


    “並無不妥,若能有一盟主主持江湖事公主殿下定能如虎添翼,隻是這上二層的人似乎並不怎麽待見,不過也很容易理解,這些三教高人平日裏便自視高人一等,如今多了一個武林盟主出來主持江湖事與其平分秋色甚至猶有過之自是不願,至於這些個王公貴族,區區江湖在他們眼中不過一群跳梁小醜不足以成大事,故此不屑一顧,隻是公主卻並非這些毫無遠見之人。”


    “有道是一根筷子易折斷,十根筷子折不斷,即便是散兵遊勇若是能凝聚一心也將會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個中道理公主想必比我明白的多,隻是如何能讓這群人凝聚一心卻是要看公主的手段了。”


    “你這倒是逼著我非答應這件事情不可。”


    昭陽公主輕聲呢喃一句。


    “大道在前,容不得公主再多考慮。”


    司馬雲再這麽一句昭陽公主便已下定了決心。


    “徐先生這份心思本宮暫時記下了,待百花宴完畢之後本宮稟報父皇,應該能答應此事,如此一來倒也不失為我西楚一大盛事。”


    “公主且慢。”


    隻在此時卻有反對之人站了出來,這人是一黑袍老者,須發皆白,沒有如同上清觀三位真人那般仙風道骨,倒是一看便讓人覺得有一股子酸味在這老人身上。


    “楊先生你有話要說?”


    “沒錯。”


    這位汴京城中有名老儒笑道。


    “非是老夫要與公主過意不去,隻是召開武林大會立武林盟主此事非同小可,如此一來便不等於承認了在我西楚這些江湖中人也是有名有姓之人?此舉大為不妥,公主試想,若真是這麽一股強大力量能被控製住還好,若是控製不住定成為我西楚一大憂患,縱觀古往今來養虎為患這等例子已是不在少數,家國大事,最費思量,公主萬萬不可如此大意自己培養了這麽一個敵人出來。”


    “退一萬步說,公主當真以為在我西楚遭受前所未有嚴峻考驗的時候靠著這群江湖中人就能轉危為安?非是老夫危言聳聽,這些人當中有多少在我西楚犯下律法逍遙法外的?恐怕到時候若大戰一觸即發,別說指望他們能與我西楚出力,到時候不倒打一耙都已算不錯,一句話說完,真正保衛我西楚家國的乃是我西楚大軍,而並非這些江湖草莽,公主還請仔細斟酌。”


    這位老儒說完便施施然坐下靜等公主發話,公主尚未說話卻已是群起而攻之。


    “楊修,你這老儒真當可惡,如此詆毀我江湖中人,莫非我西楚若有朝一日遭受大災之時僅憑你這老儒一張嘴就能擊退來犯之敵?”


    “古人說書生空談誤國,此話當真不假,人北魏當年馬踏春秋三國造就如今天下三分大勢可不是靠的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書生。”


    ……


    任憑山雨滿樓那老儒依舊兀自巍然不動,隻淡淡道了莽夫二字,場麵一度失控,不見昭陽公主說話卻見昭陽公主身後白衣男子站了起來。


    “這位老先生說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養虎為患,可在下除了養虎為患之外倒還聽過四個字,甕中捉鱉,西楚評選武林盟主雖地位足可撼動朝廷,可這武林盟主與朝廷的關係就仿佛是父親和兒子,兒子鬧騰的再厲害又能飛得出父親手掌心?父親不給吃喝不給其資本,兒子能有力氣鬧騰?”


    “還是說老先生覺得兒子長大了隻會恩將仇報反過來收拾父親?在下可不曾記得儒家有此說法,又或是老先生覺得西楚這個父親早晚都會老去如同日落西山?”


    “老先生,你這可是忤逆朝廷的大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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