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月心中想笑,自己向來用的是刀,如何成了劍了?但心知這缺了一臂的小老頭兒應該絕非空口說大話,便將身後鐵刀交到了獨臂小老頭兒右手。


    獨臂小老頭兒也不道謝,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有清風拂麵,老人花白相間散亂的頭發被吹起,佇立在峭壁之上,下麵是與惡蛟戰鬥的當世幾大長生境高手,往外走是雁鳴山恐怖的獸潮,張明月不知怎的忽然感覺麵前的小老頭兒身影突然高大了起來,再無之前半點猥瑣之態。


    他甚至已經幻想出了這老頭兒年輕時定然是個風流倜儻的美男子,若是能斷臂再生定然也是一位風流人物。


    隻不過眼下實在無心顧忌其他,他倒要看看這老頭兒究竟有幾分本事,能當著九位大長生說他來相助一劍。


    這幾個唿吸時間張明月隻覺得好像過了幾個時辰那麽漫長,沒了左臂的老頭兒禁握長刀,唿吸均勻,刀意養至十層,刹那間,獨臂老頭兒驀然睜開雙眼。


    他輕聲道。


    “雁鳴山中忽相逢,握手神兵語似鍾。刀意已成君歸去,有蛟龍處斬蛟龍。”


    沒了左臂的老人單腳踏出一步,隻一步已是十丈開外,右手握住了不是劍的鐵刀,老頭兒對著那山坳淩空一斬,那九大長生境高手協同一品高手正驚駭這握著刀的老頭兒是從何而來之時,那被困住的惡蛟仿佛感受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一般發了瘋一般逃竄,半個唿吸之後,一柄碩大的刀影從天而降,直朝惡蛟身子而去,膽聞轟隆隆一聲巨響,雁鳴山山坳塵土飛揚,一時之間根本看不清周圍,待塵埃落下來時哪兒還有半個老頭兒的影子?倒是那惡蛟身上又裸露出來一片皮膚,正痛苦哀嚎。


    “當真驚為天人也,此人是何人?為何我等從來沒聽說過這江湖中還有如此高手?”


    峨眉山老婦驚唿道,這天下的高手雖多,但真正能入大長生境界高手法眼的人卻是屈指可數,但凡踏入一品之境的高手都在江湖武力榜上有名,卻從未聽說過這武力榜上還有這麽一個獨臂老頭兒。


    “別管那人是何人,先解決了這孽畜再說。”


    機會難得,玉清山清微道長不敢再拖下去,九大長生境高手與二十位一品高手再度展開第二次驚天攻勢。


    正在不遠處觀望那重傷惡蛟的張明月望著手上被他磨的錚亮的鐵刀心驚不已,莫不是那個一直不怎麽被他放在眼中的小老頭兒竟然是此等駭人聽聞的人物?天人境,隻差一步便是江湖數百年難出一人的陸地神仙。


    方才那塵埃處清微道長等人看不清楚,他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小老頭兒一刀斬出之後惡蛟已是避無可避,硬扛下這被認為是天人境的一刀,那惡蛟鱗甲防禦不可謂不厲害,如此一刀竟然隻從它身上斬下三五片鱗甲,不過這倒也夠了,惡蛟鱗甲越少,那九大長生境高手的攻擊便越是容易。


    小老頭兒一刀斬出之後,不做糾纏,取下一片龍鱗便迅速反身了迴來,還了刀,這麽一會兒功夫已經不見了人影。


    “這般一刀莫非就隻為了這麽一片惡蛟鱗甲?”


    張明月喃喃自語,再看那惡蛟,興許是知曉今日怕是在劫難逃了,直接放棄了逃命,直接與那二十多位一品高手廝殺起來。


    此間勝負已然能見曉,那惡蛟重傷之餘,再無多大折騰的力氣,在撕扯掉七八個一品高手以及拍碎一大長生境之後,終於不甘心的閉上了眼睛,再無半點動靜。


    數百年山中修行方得成蛟,隻不過半日功夫就落得了這般下場,張明月知曉那獨臂老頭兒說的沒錯,若不是因為他的一刀相助,餘下的人恐怕還得再搭幾個進去。


    再不去管那龐大的惡蛟屍體,張明月順著原路偷偷摸了迴去,王朝皇帝不讓這惡蛟的存在亂了天下人心,惡蛟不免得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接下來這雁鳴山中的獸潮定然會被活下來的一品高手遏製下來,張明月心猜的沒錯,惡蛟死後,清微道長便下令讓死守住雁鳴山各個出口,這麽一來,這一戰直到夜幕降臨才差不多拉下帷幕來,總算是沒讓悲劇發生。


    峨眉山女弟子折損大半,待到帶隊峨眉山師祖趕迴去時已經累積了小山一般高的猛獸屍體,活下來的弟子個個狼狽不堪,有些心性不堅定的女弟子甚至直接蹲在地上哭泣了起來。


    “孩子們,從你們上了我峨眉山那一天起就應當知曉我峨眉山為天下正道而生,死去的弟子們,就地火化,活下來的,隨我迴驛站。”


    那峨眉山老嫗柔聲道。


    “明月,也死了嗎?”


    “沒有,師姐……師姐她被一個人救走了。”


    有一女弟子立馬答到。


    “師父,師姐,快看,師姐她在那邊……”


    ……


    張明月早在知曉獸潮將滅的前兩個時辰就迴到了城鎮,臨走前將昏迷過去還未清醒的明月背到了峨眉山弟子能看得見的地方,否則若是自己去告訴別人明月是她救走的,那算是怎麽一迴事兒?別人問你為何就這麽巧在最危險的時候救下了明月,難不成說是湊巧?這天下哪兒來的那麽多巧合,隻怕到時候又要落下一個登徒子的名頭,更是免不得被那些女弟子們冷眼相對。


    張明月知曉這個中利害關係,自然不敢貿然出麵。


    這麽一去從昨夜直到今日夜晚,他還沒吃過東西。


    “這地方恐怕是不能再呆了,人家的師父迴來了,就算不將我趕出去我也不好在一群女人住的地方停留,更何況眼下峨眉弟子折損大半,那師太定然心情不好,看來隻能另做其他的打算了。”


    張明月一心想弄清自己的身世,所以才跟著婉清迴到了驛站,本想著去雁鳴山或許能有什麽線索,誰曾想去了麵都沒敢露就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更遑論什麽能遇上從前的故人。


    不過冷靜思忖了一番之後他便釋然了,這天下那麽大,怎麽可能那麽巧就恰好遇上了故人,更何況此去雁鳴山的人都是當今天下響當當名頭的人物,他張明月可不認為他那麽幸運就碰巧有這樣的長輩或是同齡人,遺憾的是婉清一定知道些什麽,不過既然別人不願意說,他張明月也不可能把別人嘴撬開。


    隻能另做他法了,張明月心道。


    與司馬雲分別已兩日之久,這在以往的三年中是從未有過之事,張明月不免覺得心裏有些失落,兩人結伴江湖這一千多日日夜夜早已讓他將司馬雲當成了主心骨,這麽突如其來的分別讓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何去何從。


    張明月行走在凋敝的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兩旁是還算熱鬧的各種鋪子,興許是這幾日不斷從遠方趕來斬蛟的道門高手數目不在少數,這本地的百姓倒做了不少生意,這在饑荒之後的第二年也能解決不少生計問題。張明月行走至街道一處拐角,正打算找個地方弄些吃食時卻突聞一聲驚堂木。


    “呔,各位聽客且聽老朽一說,說一說咱們北魏王朝這百年來江湖中的真正風流子。”


    張明月好奇之下暫時忍住了饑餓朝那傳出驚堂木的酒家尋去,見那酒家是燈火通明,絕對算得上是這小鎮上極為豪華的喝酒地兒,門口已經堵了個水泄不通,幸虧張明月生的身材修長,倒也不怕瞧不見裏麵的情形。


    卻見酒家大廳已經坐滿了人,二樓上正擺著一張四方桌,桌上放著驚堂木一塊,黃酒一壺,半眯著眼睛的老人一個,原來是這酒家為了在這兩天招攬生意請來的說書先生。


    “哦?那你這老頭兒倒是說說這江湖中誰能擔得起風流二字,可是那江湖武評榜前十?”


    堂下的聽客除了閑來無事吃飽了沒事兒幹喜歡湊熱鬧的小老百姓之外,更多的卻是行走江湖的人兒,此刻正有一個生的五大三粗的草莽漢子大笑著問道。


    “非也非也,就說那道門聖地上清觀的真人齊道雲,三十載歲月修得一品之境,太湖一戰名動天下,又說那九華山上一朝得悟長生的苦行僧,此等人物雖都是是江湖百年難得一出的人中翹楚,但與我今天要說的這位相比,卻還是稍微遜色了那麽一些。”


    那說書老頭兒慢悠悠道,這說書是一門技術活兒,講究個快慢,該故弄玄虛就故弄玄虛,這老頭兒看樣子也是一個老說書匠了,火候控製的不快不慢剛剛好。


    堂下的看客也來了興趣。


    “你這老頭兒就別賣關子了,且說說你到底說的是誰,若是說得好我便賞你一壺酒,若是說的不好可莫怪老子今天把你的攤子給拆了。”


    那漢子不爽的道,說書匠見此情景立馬打了個哈哈。


    “客官莫急,且聽老朽細細道來,咱們今天要說的人物並不在當代江湖武評榜之列,也不在江湖新人榜之列,說的乃是上一代江湖的人物。”


    “有道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可在老夫眼裏,放眼天下,真正夠的上各領風騷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那號稱天下第一獨居南海的王長生算是一個,五十年前玉清山上手持木劍誓要斬盡天下邪魔外道的呂純陽算一個,可若說真正擔當的起風流二字的,百年來江湖隻有那位飛劍橫江,踏浪而渡的劍神李文諄一人而已。”


    劍神李文諄,此言一出,原本有些哄鬧的酒家頓時安靜了下來,陷入了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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