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清笑著說:“別緊張,有夏叔叔坐鎮海老山你們可以安安心心的。夏叔叔尤其擅長守城。在前朝,夏叔叔率領兩萬人堅守巨石城,麵對三倍於他的叛軍,他足足堅守了兩個月,最後我父親馳援而來,他們內外兼攻將叛軍全部斬殺幹淨。所以我相信,現在正在攻打海老山的那一萬人此刻已經損失慘重了。“


    黃直和封忠同時鬆了一口氣。


    封忠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問牧清:“這一係列的作戰計劃都是你自己擬定的吧。之前在聚義廳的時候,根本沒聽你說起過。”


    黃直聽到這裏眉頭一皺,他深入骨髓的公正無私又開始泛濫。他質問牧清:“你到底有多少秘密瞞著我們?我們在聚義廳裏商量的那些作戰計劃原來都是你的作秀表現。你……你把我們都騙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自己人,你怎麽能連我們都欺騙呢?”


    牧清尷尬地笑了笑。他心裏想,咱們這些人本身就是東拉西扯拚湊到一起的,距離同生共死的兄弟情懷還遠的很。他心裏這麽想,嘴上可不是這麽說的。


    牧清說道:“別生氣別生氣,不是我信不過你們,實在是我的作戰計劃太過奸猾狡詐,你們又都是正直無私之人,我怕我投機取巧的想法剛一說出來就會被你和夏叔叔拍死。喔對了,封忠,我說的正直無私的人裏麵當然不包括你——”


    封忠一點也不覺得害臊,他反而沒有點沾沾自喜。“我很榮幸得到你這樣的誇獎。”


    “——而且,就算我說出來,我想你們也未必會相信。”牧清攤開手掌,臉上塗了厚重的無辜相,”比如說,我在聚義廳裏跟你說,我會用五十三個人去偷營,你們會相信嗎?你們會相信我自己能贏嗎?老實說,我自己構想這個作戰計劃時我揣測的勝率隻有三成。一個隻有三成勝率的作戰計劃,我估計你們是不會同意執行的。“


    黃直實在不喜歡牧清這種得理不饒人無禮狡三分的扮相。他說:“那你也不能瞞著我們。不對,你這不叫瞞,你這叫專權!霸道!一言堂!”


    “你又來。”牧清扶額無奈地說,“我親愛的黃直大哥,你什麽時候能改改這毛病。你好好想想看,在來三河口的路上,你逼著我說作戰計劃,我說我會星相學,我判斷今晚有大霧,你和封忠心裏相信我了嗎?”


    黃直兀得呆住了。他忽然想起剛才他火燒糧草垛以後,他在心裏暗暗發得誓言。對於行軍打仗,他就像一隻匍匐在井底的青蛙,他的見識隻有洞口那麽大。對於軍事部署,他就像一個三歲小孩,而牧清的見識和領悟更像一個成熟的青年人,當一個青年給一個三歲小孩兒講高等數學微積分的時候,那是怎樣的一個場景呢?不是小孩兒不聰明,實在是他的心智還沒有達到那種可以融匯那個層次知識的能力。黃直現在就是這樣一種狀態。他記得當時他的決定是,從今以後凡是有關戰鬥,有關軍事部署,隻要牧清不逾越那條濫殺無辜的紅線,他甘願為牧清馬首是瞻。


    想到了這裏,黃直做出了一個讓牧清瞠目結舌的舉動。他後撤半步,霧氣很大,他一半兒的身體被濃霧遮擋的看不見,他雙手抱拳,很誠懇地對牧清說:“我錯了。今天我對你發誓,從今以後凡是有關戰鬥,有關軍事部署,隻要你不逾越那條濫殺無辜的紅線,我甘願為你馬首是瞻,絕不質疑你的決定。我虛心地向你學習。”


    牧清兩眼瞪得有銅鈴大小,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摸摸自己的額頭,又摸摸黃直的額頭,說道:“不發燒啊,你怎說起胡話了?喂,黃直,你是不是被什麽妖魔鬼怪附身了?”


    “我清醒的很。“黃直說道,“今晚我才發現,我對軍事行動的理解還不如三歲之頑童,我確實在你麵前沒有發言權。以後,你說什麽我聽什麽,我虛心向你學習。”


    “向我學習?”牧清斜著眼,轉瞬之間他就又迴到了那種嘚瑟炫耀的套路上去,“對對對,在軍事部署這個環節上,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對你說,我確實夠資格當你的老師。”他拍著黃直的肩膀,笑嘻嘻地調侃,“小夥子,你資質還是不錯的,你的虛心加上我這個名師,我保你縱橫天下。”


    “去去去。”黃直扒拉開牧清的手,他還是不適應牧清這種得了便宜就賣乖的酸像,“給你臉了還。有完沒完。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封忠也說:“我們已經完成了燒掉張順輜重的戰術目的,我們可以撤退了吧,我擔心遲則生變。”


    “撤?”牧清笑著說,“為什麽要撤退,好戲才剛剛開始。”


    黃直和牧清互相看了一眼,他們想起牧清之前說得斬首行動,可是這大霧彌漫的,根本分不清敵我,想找個人更是難上加難,怎麽斬首,斬誰的首,難道是張順?


    黃直現在學乖了,他遵守之前的約定,不再擅自發表意見。他選擇了沉默,一言不發。他不說話,封忠也不知道問什麽,所以兩個人隻是看著牧清,誰也不說話。


    牧清正等著兩個人問他,最好是錯誤的提問,隻有那樣才顯得他高人一等,謀高一籌。然而兩個人一旦不說話,把他晾在一邊兒,他就沒了咒念,他指了指黃直,看了看封忠,說道:“你們兩個不需要問我點什麽嗎——”


    黃直和封忠隻是看著牧清,一句話也不說。


    “——比如,什麽是好戲。好戲是什麽。你們兩個不想知道嗎?”


    黃直和封忠還是一言不發,一句話不說。


    牧清終於忍不住,他做出舉手投降狀,說道:“好吧,你們不說。我自己說。我導演的這出好戲叫做自相殘殺——”


    此時,大霧彌漫的夜色中四麵八方突然喊殺震天,到處都是乒乒乓乓金鐵碰撞的聲音,還有中刀中箭臨死前的慘叫聲。其中更有兩股巨大的聲浪雜糅交錯,聽得分外清楚。


    “殺啊,衝啊,衝入營門,殺張順啊。”


    “敵襲!有人偷營。殺啊,衝啊,衝出營門去殺敵啊。”


    “——你們聽。”牧清得意地對黃直和封忠說,“兩隊人馬打起來了。哈哈哈,你們知道不知道是誰和誰打起來了嗎?”


    黃直瞠目結舌,再也忍不住他的錯愕。他人很聰明,他比封忠更早一步想到了原因。他驚愕地說道:“該不會是隱藏在龜蓋山的那一萬人殺過來和守衛營寨的人打起來了吧。”


    牧清笑著說。“聰明!真聰明。”


    封忠問:“你是怎麽做到讓兩方人馬打起來的?“


    牧清說道:“很簡單。我提前讓範老和伽藍還有仇大海分別在龜蓋山一帶和這座營寨外麵分別埋伏了五百人。我告訴他們說,你們隻要見到火光衝天而起,你們就搖旗呐喊,喊破喉嚨使勁兒喊衝啊,殺啊的。我還給他們準備了一些轟天雷模仿炮擊,到處亂扔,到處亂炸,於是這就更像是打仗了。而張順呢,他本就做好了我們偷營截寨的伏擊準備,所以一旦有個聲響,他們的士兵立刻就會全軍出擊。而現在這大霧彌漫,敵我難辨,他們自己人打自己人也就不奇怪了。哈哈哈,小爺不費一兵一卒,讓他們自相殘殺,然後我來收割戰果,我這個計劃厲害不厲害呀。”


    黃忠說道:“這招真陰毒。“


    “謝謝誇獎。”牧清說道。


    突然間,牧清三個人聽到了張順的大喊大叫:“我是張順!不要慌!不要亂!傳我軍令,集合隊伍,不要出營。”


    大霧彌漫,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牧清忽然意識到,原來他們躲藏的地方竟然離張順的中軍帳如此之近?他對黃直和封忠說道:“還記得我之前說的斬首行動嗎?現在可以開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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