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盧文慧也不知道自己傷心了多久,在這段時間,她迫切地需要朋友的關心。然而,周絮,高振武,黃聰宇仍然把她當空氣。

    德馨茶館。盧文慧隻好小心翼翼地征詢樸建光的意見。樸建光斷定袁澤居心不良,所以開口就說了許多言辭激烈的話。盧文慧問為什麽,樸建光支支吾吾,仿佛有什麽難言之隱。盧文慧微笑著,對他的話也就不那麽重視了。

    第二天教室。陪袁澤去看電影雖然隻是一次例行公事,可畢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接受男生的邀請,盧文慧對自己的穿著打扮仍舊十分在意。趁著早讀課結束的空隙,她開始補妝。

    與此同時,高振武和黃聰宇正在合看一本雜誌。

    明星成為昨日黃花以後,如果還要賴在舞台上,那麽隻有脫衣服。作家如果江郎才盡了,還不曉得引退,那麽隻有成為知識匪徒,文化流氓。於是原本用來教育國民的案例,現在在使用上發生了變異。例如強奸案中,作者花費諸多筆墨渲染其中有關性的內容,而對案件審理程序,法律的適用等重大原則問題卻簡單的一筆帶過。

    “嗬嗬,現在的雜誌,看來遭遇了生存危機,所以隻能用男士金屋藏嬌,女士紅杏出牆之類的故事刺激觀眾的眼球和視覺神經了。”高振武無奈地笑道。“可不是嗎?”黃聰宇感同身受,“暫且別說雜誌的內容怎麽樣,光瀏覽雜誌的封麵就可見一斑了。看看,有幾本雜誌的封麵上印著的不是所謂的美女。哎,連科技雜誌都逃不出使用擦邊色情賺眼球的庸俗。”高振武:“所謂的美女都是一個模型,我都產生審美疲勞了。”“英雄所見略同。”黃聰宇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著,突然不吭聲了。他偷偷地搡了搡高振武,並且神秘地往後指。

    高振武轉過身。“餓滴神啊!”盧文慧這小p孩怎麽了?她一個勁的擠眉弄眼,騷首弄絲。原本,這已經夠曖昧的了,更要命的是,在沒有人正視她的時候,也要來一個“猶抱琵琶半遮麵”。由於此時,大多數同學都在走廊曬太陽或者打鬧,留在教室裏的少數書呆子普遍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消極心態。所以譴責盧文慧的行為傷風敗俗的曆史重任就責無旁貸地落在二位頑固的封建衛道士身上。

    “家門不幸,傷風敗俗啊”二人先唿天搶地地喊了一通,然後由黃聰宇甕聲甕氣地叫陣:“你一個雞婆。在教室裏打扮,會玷汙學習氣氛的。”黃聰宇到現在還是一具不具備美學觀點的屍體,盧文慧既悲哀又憤怒。她冷冷地打量黃聰宇一眼。“哼!不要裝出一副對知識如饑似渴的樣子。學習,就你?”黃聰宇被打中要害了。

    輪到高振武出馬了。高振武一向不服氣屬於大眾的時尚審美觀點總由少數商家,媒體主導。他從專業的社會學角度出發,嘻嘻哈哈道:“在咱們中國,部分人或許認為長發嫋嫋,作飄逸之狀是種美,在西方卻是典型的性解放標誌。”言罷,還補上危言聳聽的一句:“2,3億女性都長發飄飄,即便西方會再怎麽誇大中國社會的性解放程度也不匪夷所思。”盧文慧大驚失色,這麽說來,自己一直是以不檢點的形象行走於大街小巷?“誰。。。誰解放了?”她蜷縮著腦袋,一個勁地將自己往角落裏塞。而當二位為道士一轉身,就迫不及待地把頭發盤起。

    捫心亭。吃過晚飯以後,周絮等三人在自習。

    周絮有一套自己的理論。她認為不遺餘力打扮自己的是三種女孩,一種是已經戀愛的;一種是正準備要戀愛的;一種是自戀到無可救藥地步的。盧文慧與男駭的交往從小就被身為刑警的母親嚴格限製,不可能存在老情人;至於富貴出身而導致的自戀,在曆經黃聰宇,高振武的次次修理,也已經低調收斂多了。此次…難道?她有點心神不靈。

    高振武和黃聰宇看出了怪異,就極力行慫恿道之能事。周絮歎了口氣,道出了心底的迷團。“你們說,文慧今天怪不怪?自從和咱們反目後,她一直緊皺眉頭,穿著打扮也瘌痢邋遢的,可今天卻笑容滿麵,一身整潔。”“可能有約會。”高振武猜測道。周絮:“該不會是樸建光吧?”“不,這迴不是。”黃聰宇糾正道,“據可靠消息,是袁澤。”“啊? 袁澤?且不說好馬不吃迴頭草,就從…從…哎!她。。。她怎麽可以同時和兩名男生。。。那個。。。那個呢?”周絮非常生氣,她想痛罵又覺得可用的貶義詞匯缺乏,隻好無可奈何地說聲 “我都不稀說她”。

    澤莊電影院,完全在靠著學生供養。除了僅有的幾次學校集體組織時門庭若市以外,其餘的時候大都門可羅雀。盧文慧一個人站在電影院門口,孤零零的身影十分顯眼。她上身穿黑色長袖t恤加亮粉紅色的吊帶小背心,下身是一條鑲花紋的牛仔褲,加上紮著一截小辮子,嫵媚之中,又不失清純。袁澤心癢癢的。“讓你久等了。”他心疼地說著,出其不意地抱住盧文慧。“公共場合,嚴肅點。” 被抱得有些喘不過氣的盧文慧難堪地掙托開。

    袁澤揀了一處最偏僻的角落。盧文慧當然一千個不願意,可票畢竟不是自己買的,挑三揀四會顯得缺乏教養,她隻好硬著頭皮順從。袁澤坐下以後,經常環顧四周。盧文慧按了按兜裏的靴刀,不動聲色地啃著甘蔗。電影馬上就要放映,刹那間所有的燈全部熄滅了。大廳裏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盧文慧的心一下子提了上來。

    隱隱的,盧文慧感覺到大腿上有東西在蠕動,少不更事的她想把它挪開,但當指尖接觸到那移動物體時,她像觸電了似的。“你的手。。。”麵紅耳赤的盧文慧輕聲提醒。“哦!”袁澤淡淡地應了聲,若無其事地將手撤走。

    電影的內容相當精彩,盧文慧很快忘記此前的尷尬。如癡如醉的她還時不時為主人公跌宕起伏的命運擔憂歡喜。

    高潮過後,盧文慧感覺到脖子上有點酸。她下意識地要讓脖子運動,但是。。。盧文慧瞥了一眼袁澤,隻見他正一本正經地在看電影。

    盧文慧隻好故意把天然醫珀手珠丟在地上,而後借著撿拾離開座位。袁澤的手是滑落了,可是並沒有就此結束。他順勢將手擱在盧文慧的座位上。

    盧文慧不敢想象,坐在袁澤的手上會是多麽可怕的情景。她換了個位子。

    袁澤驚訝而又失落地看著盧文慧。盧文慧秀氣的臉龐,娉婷的身材,清澈的眼神,無一不具備超強的魔力。袁澤欲火胸燒,他不由分說就把盧文慧按倒在沙發座椅上。盧文慧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傻了,待她想抽刀的時候,袁澤已經把整個身體壓了上來。盧文慧緊張地把腦袋歪向一邊,袁澤卻扶住她的臉頰。

    “你怎麽了?”盧文慧清楚地感覺到來自對方鼻孔的熱氣流。袁澤懇求道。“文慧,配合我一次行嗎?我很久以前就想和你。。。。”“你一定是發高燒了。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快,放開我,否則,我喊人了。”盧文慧驚恐地掙紮著。“我知道你不會的。因為你非常要麵子。不是嗎?另外,難道你真的對我沒有半點感覺?”袁澤不甘心地問。“就你這種人,哼,奉勸你早點死了這份心。剛剛和孫倩雲結束戀愛關係,就。。。總之,我看不起你,今天陪你看電影,算我瞎了眼。”“我。。。”袁澤的自信遭到了重創,對自己蓄謀以久的計劃也隨之變得踟躇了。“放開我,放開我。”盧文慧懇求著,突然絕望地大喊一聲,“救命!”

    出租車在路上飛馳。盧文慧疲憊地將頭靠在窗玻璃上,腦海裏響起了樸建光的勸告——忠言逆耳呀。“我哪知道袁澤是這種人。”羞愧不已的她哽咽了。

    家中冷冷清清,待在客廳裏,就像掉進冰窟窿。孤單的盧文慧為了消遣時間,便想尋找一點樂趣。書房的書架上盛放著許多精美的線裝書。盧文慧想取下幾本瀏覽,卻發現書架的左側,新貼了條橫幅,上麵赫然寫著四個鮮紅大字--“禁止翻閱”。

    不能看書就換點別的。盧文慧認為自己是屬蝦的,能屈能伸。這不,她又想欣賞欣賞小姨收藏的水晶石。可是,一向不上鎖的櫃子,這次居然掛著兩把銅鎖。

    “小姨像防賊一樣防備著我。”盧文慧悲痛萬分,她惡狠狠地抬頭仰望天花板,感覺目前所處的地方不是家,而是監獄。而她,則是盧清梅送到澤莊來的人質。

    袁澤做事喜歡大張旗鼓,和盧文慧看電影的事,在短暫的就寢之前和早讀的空擋裏就傳遍了全班。

    第二天清晨。盧文慧恢複了往日的德性,在鈴聲打響前的幾分鍾,才跨進校園大門。在狹窄的走廊上,她遇見一群正匆匆忙忙趕往教室的同學。“hai!”出於禮貌,迫於無奈,她微笑著擺擺手。趙婷婷等小女生嘻嘻哈哈,笑容特別詭秘。豪放派的柳亞蘭似乎想說點什麽,又羞於出口。“怎麽了?為什麽大家的表情都怪怪的?”盧文慧好奇地打量了自己的打扮。

    薛萌把惴惴不安的盧文慧喊到天橋下,還不等她問為什麽,就率先發問了。“昨晚,你和袁澤有沒有那個?”她害羞地比劃著。“那個?那個是什麽呀?”盧文慧迷惑不解。薛萌著急了。“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應該比誰都清楚。”盧文慧惱火了。“你含沙射影的幹什麽?我什麽都沒有做。”薛萌愣了愣,改口道。“我不是拐彎抹角地說你。我是在說袁澤,那家夥是流氓,他有沒有對你實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盧文慧趕緊打斷,她遮掩道,“昨晚,電影院人特別多,坐在我身邊的又都是警察。他怎麽敢呢?”薛萌搔了搔頭皮。“真的?”“當然是真的了,我還會騙你不成。”盧文慧氣憤地反問,突然怒不可遏,“如果你不信任,直接把袁澤找來,我和他當麵對質,這下,總能證明我心裏沒有鬼吧?”“這就不必了,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我隻要點到為止就算盡了朋友的職責了。”薛萌吐了吐舌頭,連忙離開。

    盧文慧站在窗外,出神地看著自己的座位。她一直在猶豫,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才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進去。原以為三名澤莊人又會借此機會對她口誅筆伐,冷嘲熱諷,哪知他們居然一臉平靜。他們的無動於衷,讓盧文慧挨了罵還要難受。

    (2)

    就像現在出國留學人員十之八九都是紈絝子弟一樣,在國內熱衷於搞移民,打遊擊的學生也並非什麽好鳥。大批來自外地,主要是久安市的富豪子弟,他們在原籍所在地就是一大禍害,千裏迢迢地來到澤莊,更加無法無天。

    頻頻把同學的肚子鬧大,產下胎兒,是久安男生的光輝業績;袒胸露背,處處展示人體藝術,是久安女生的知識產權。這些人,盧文慧是羞與為伍的,可這並不能使她在澤莊人責怪久安人的時候,受到區別對待。

    校園裏,久安人成了名副其實的撒旦。“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久安人,天生一副下賤胚子。”孫倩雲邊惡狠狠地說著,邊瞥了一眼畏縮在門口的盧文慧。“用惡毒的語言攻擊對方,看似貶低了別人,實際上卻抹黑了自己。”盧文慧盡管想得明白,可是仍然像中箭似的,猛得縮迴腦袋。

    李莞的辦公桌前冷冷清清,而其他教師的身邊總是圍繞著一串串學生。李莞忿忿地翻閱著報紙。這時,鄰座一名正在閱卷的年輕女教師拍案而起。“外地來的學生,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尤其是來自久安的。”這句話似乎提醒了李莞。他特意翻出盧文慧的成績報告單。盧文慧當初不是拿國土資源局局長來壓他嗎?李莞倒是想見識見識,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山神和土地爺究竟誰更厲害?

    盧文慧期中考試進步非常快,她身邊的高振武表現平平,周絮,黃聰宇則遭遇了滑鐵盧。“肯定是被盧文慧帶壞的。”李莞想著,趕緊發了道聖旨。

    每每傾巢出動,總不會有好事。高振武對這一原則深信不疑,可是…“最近幾天,我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什麽壞事都沒有幹呀。”他叫嚷著,“要我死,總的讓我死個明白吧!”黃聰宇撞了他一下,慢悠悠地說:“你考慮問題太簡單化了。你是安分守己,可是,有些人就未必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盧文慧非常內疚,她相信又是自己惹的禍,於是把頭埋得低低的,一語不發得像進曹營的徐庶。“幹嘛你?低什麽頭,裝什麽沉默?現在後悔,有意義嗎?”周絮厭惡地拍了拍她。

    辦公室內。三人圍成一圈,隻有盧文慧孤零零地站在一邊。“知道我找你們幹什麽嗎?”李莞說著,很自然地將腳架在另外一條椅子上。“肯定不會是好事。”三人心裏是這麽憤憤地想,嘴上臉上卻滿是恭敬與謙卑。李莞滿意地點點頭,把目光掃射到盧文慧身上。“哼!不要裝模作樣。”盧文慧嘀咕著,不耐煩地把目光甩向一邊。李莞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愉快。他慢斯條理地說道:“最近一段時間,盧文慧取得了一定的進步…”三人頓時頭暈目眩,恍恍惚惚如同夢裏。不會吧,斤斤計較的李莞居然會不計前嫌。盧文慧也驚訝萬分。“李莞誇我了?難道此前,我是在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狠狠地搖著嘴唇,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但是,”李莞的語氣頓時嚴厲起來,“我相信,盧文慧你有今天,與周絮的幫助是分不開的。可以這麽說,沒有周絮,就沒有現在的你…”這下,高振武不高興了。“有沒有搞錯?不懂實際情況就不要亂分封。”周絮則暗暗叫苦。“自身難保的我並沒有付出多少力氣呀。”李莞接著怒罵。“周絮,你給我虛心點,不要以為自己有多能耐?看看你的分數,我都為你感到羞愧。哼!還有資格逞強,到處教授別人?你算什麽呀?快迴去麵壁思過…”盧文慧終於明白了,原來李莞之前把她抬得很高是為了現在讓她摔得更慘。

    已經記不得是多少次來到淺水灣了。盧文慧不明白,為什麽心情低落的時候,會習慣於選擇到這裏,難道因為水是人類祖先的棲息地?水像媽媽的懷抱?她默默無語。

    不遠處的沙灘上有兩位孩子。馬上就到日薄西山的時刻了,兩名孩子把一些帶不走的方解石,水晶石藏在沙子底下。為了留下點記號,以等到明朝再來尋找,她們就光著腳丫,奔跑著。身後,留下的一串歪歪斜斜腳印,像係在沙灘脖子上的一條精美的項鏈。然而,綠蔭湖不喜歡花裏胡哨的首飾,她甩了甩胳膊,一股江水湧了上來,隻是輕輕一刮,就撫平了所有的記憶。

    普通人的一生,何嚐不是沙灘上的腳印?作為過客,他們悄悄地來到世界,又將不聲不響地離開。所以,實在沒有舉不起,放不下的重任。

    盧文慧掏出手機,打算把迴久安的事通知媽媽。就在隻剩下最後一個數字的時候,她又掛了。她害怕一聽到媽媽的聲音,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盧清梅原本就不情願女兒離開自己,如果在三個月以後,發現女兒仍舊不習慣澤莊的生活,肯定會馬上開車將她劫走。盧文慧覺得事情還沒有惡化到現在就要非走不可的地步。她還有任務,她要和三人和好後再迴家。

    盧文慧打算組織一次聚餐,她希望憑借此次機會和朋友們一攬子解決所有矛盾,至少不再像現在這樣非敵非友。

    薛萌好說話,三言兩語過後,就不計前嫌了。這既是盧文慧欣賞的優點,又是她鄙視之處。周絮等三人頑固。盧文慧與他們的關係就像日漸下降的氣溫,需要花費更多的力氣。

    捫心亭。盧文慧正在思忖著該如何開啟話題。黃聰宇認為盧文慧的野心實在巨大,樸建光,袁澤兩位男生都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現在何必打攪他和高振武呢?於是,就暴躁得嚷嚷開了。“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羅哩八嗦。浪費別人的時間等於謀財害命——魯迅說的。”

    “你難道就不能安靜地讓我思考一下嗎?”盧文慧正要委屈地抱怨,發現周絮的腳尖在有規則地敲打著地麵。“天快黑了。”她在暗示。盧文慧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問:“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一起集體活動了吧?”“是啊,怎麽了?”高振武嘴裏含著片樹葉,顯得非常無所謂。

    盧文慧頓了頓。“今晚有聚會,您們可否參加?”黃聰宇正要說“我就算了吧”,盧文慧打了個岔,她著重強調,“免費的,我請客。你們不需要掏錢。”三人頓時惱火了。盧文慧你什麽意思?別以為自己有幾個錢就了不起?我們是窮,但是我們再窮也不會沾你那點便宜。

    黃聰宇甕聲甕氣地解釋道:“我媽對我越來越不信任了。她總擔心我和班上的女生發生意外…你們是我的朋友,我也不避諱什麽。說實話,我媽神經有點問題。如果我早請示,晚匯報不及時,她會不讓我進家門的。”

    原來還在猶豫的高振武,這下軍心也渙散了。“既然黃聰宇都不去了,我也不去了。”害怕被動的他趕緊表態。盧文慧皺著眉頭,狐疑地問:“黃聰宇不去,關你什麽事呀?”高振武一聽,這倒也是。慌張之下,他欺騙說要去親戚家。“可是,文慧或許知道我在鎮上根本就沒有親人!”這麽想著,他又拉上別的理由做保險,說已經答應了陪謝振林購物。“我和他早就約好了。許下的諾言就是欠下的債。我總不能食言吧。”話都說到死路的份上了,還能怎樣?盧文慧隻好可憐兮兮地看著周絮。

    周絮這天晚上有空,她埋怨盧文慧最後才問她,抱怨高振武對付盧文慧這麽個小毛孩居然用兩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以至於她山窮水盡。“我麽…這…”她敷衍著,試圖拖延時間,好在心裏在構築防線。黃聰宇和高振武急於脫身。“老大…啊!”他倆詭秘地笑著。“你們兩個王八蛋,龜兒子,存心害死我呀。。。”周絮大叫。盧文慧的鼻子一酸。周絮意識到剛才的魯莽,她歎了口氣,硬是把“你們這是在把握往火坑裏推呀”給咽了下去。

    郭大海捧著教案,疲憊地走出教室。這等於宣告同學們自由時刻的到來。黃聰宇經常光顧的遊戲機房屬於違章建築遭到拆遷,所以暫時失業了。為了打發接下來這段艱苦的時期,陳歡帶著他四處找工作。“萬一要找我,就在銅橋邊上的遊戲機房。實在找不著,就…”黃聰宇說著,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高振武哦了一聲,目瞪口呆地看著黃聰宇和陳歡唿嘯而去。

    謝振林扒開密集的人流,跌跌撞撞來到高振武麵前。“我得給家裏匯報學習生活情況,要不然,他們會不高興的。你先等會。”高振武點點頭,表示理解。

    迎麵走來一大群人。那些都是謝振林初中的同學,這些來自同一個鄉鎮的學生,經常舉行同鄉會。他們見謝振林是一個人,便邀請他也一塊參加。“我有事。”謝振林說。“周末了,能有啥事?”同學們反問。謝振林嘴笨,如果它能和盤托出與他人的事先約定,老鄉們也不會強人所難。可惜,他隻會低著頭,一個勁地說:“反正,我就是有事。”這下,同學們以為這隻不過是老實本分,內向害羞的謝振林的推托之辭。於是,謝振林就像被關進精神病醫院的正常人,越說自己正常,就越容易被當作異常。在女生的慫恿下,他被幾名身強力壯的男生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夾著走。

    教室裏已經沒有幾個人影了。高振武焦急地在等待。他不甘心幹坐著,他想去找謝振林,又擔心自己後腳剛離開,謝振林的前腳卻跨進教室,結果雙方互相忙著找對方,徒勞無功。

    何婕不是高振武的近鄰,也不是高振武的學習夥伴。人際交往方麵被動的他們老死不相往來。隻是,這些天三番五次狹路相逢,不期而遇。

    dvid g。 myers 說:對於各種新異刺激——哪怕是無意音節,漢字,音樂片段,麵孔的曝光,都有可能提高人們對他的正麵評價。

    日積月累,兩人就莫名奇妙得對既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也在北郊的綠茵湖畔,還有老城區的書店頻頻邂逅的對方產生了的信任和友好。“怎麽不出去走走?”何婕問。高振武有些受寵若驚,他結結巴巴地迴答:“我在等謝振林。”“周末愉快。”何婕嫣然一笑。“你也一樣。”高振武也露出友善的笑容。

    何婕走後,教室裏就隻剩下高振武一人了。高振武不安地走到天橋上。

    第三教學樓的高三教室燈火通明。高振武有些羨慕他們,因為他們即將迎來拚搏的季節,在經曆三年寒窗以後,又有了破繭而出,逃離名聲慘淡的至遠中學的機會。但是,他又非常慶幸自己不是高三的學生,因為山重水複的命運就像賭博,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悲劇隨時都會上演。他好擔心自己最後連至遠中學這種二流的社會地位都會喪失。

    心情鬱悶的高振武漫步在冷冷清清的校園。昏暗的路燈如同野獸虎視眈眈的眼睛,它們或者高懸於頭頂或者埋伏在草叢;古樹披頭散發,仿佛被鐵索捆綁住的魔鬼。風一吹過,它們就像解除了咒語,掙紮著向前移動。高振武怕了,他趕緊把目光投向遠處。

    宿舍樓隻有過道中才亮著燈。那些燈光淡淡的。在它的烘托下,每間宿舍的輪廓模糊可見。鐵門都成了墳墓的墓碑,門楣上的兩扇窗戶則像妖怪的雙目…高振武毛骨悚然。“我怎麽會產生這些可怕的比喻句呢?”他惶惶不安地來到熱鬧的大街。在這裏,他邂逅了同樣孤獨的李琦。 “一起出去走走吧。” 李琦看了看手表,“七點還差十分。”

    高振武逛街的癖好是每每遇到書店,就進去蹭半個小時。李琦非常無奈。“咱們不能老是這樣。得換個地方。”她說著,又一籌莫展了,去什麽地方呢?高振武提示道:“當然是好玩的地方了。”“可是,好玩的地方需要錢,而我,又沒有錢。”這倒也是,在農村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在遊玩這一方麵有過任何現金支出。高振武想著,又問,“那,咱們去不要錢的地方玩。”“不要錢的地方不好玩。”李琦說道。“那,那咱們該怎麽辦呢?”高振武也不知所措了。

    二人最後誤打誤撞到一家小茶館。這家茶館是李琦好同學的姐夫的朋友開的。雖然關係扯得有些遠,可茶館的老板還是蠻講義氣的,他特意空出一張桌子。

    遙想當初剛來澤莊城的滿腔憧憬,高振武覺得很可笑。當時,他把澤莊城當作理想的終點站,夢幻的海洋。現在才發現城市不過也是一口井,隻不過這口井要比農村那口稍稍大一些。於是,他非常希望離開澤莊。因為他擔心年輕的時候,不出去走走,就會會誤把眼前的狹隘時空當成整個世界。 “對於出生在山城的我們來說,也許流落天涯就是宿命吧!” 感同身受的李琦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3)

    盧文慧斷定自己非走不可了。也許打一槍再換一個地方,是懦弱的表現,至少,它適合自己。而從古到今,隻要能夠找到適應的環境,頑強生存下來的,不就是勝者嗎?

    精品屋。盧文慧打算挑選幾件禮物給薛萌做紀念。薛萌愛占小便宜,她什麽都想要。盧文慧靜靜地看著,腦海裏編製起離別的場景。

    盧文慧希望自己是在冬風乍起的早晨離開澤莊。那時,太陽還沒有升起,天空是蔚藍的。梧桐樹葉恰好在頭頂飄搖,早起的鳥兒止住了歌喉。周絮,高振武,黃聰宇站成一排,他們要哭,要懺悔要責備友好沒有善始善終。

    當火車從站台出發,經過銅橋的時候,周華健的《其實不想走》響起。盧文慧要帶著滿足,哪怕是一種報複似的滿足,迴到久安。

    電影院裏發生的事,讓袁澤失望透頂,可袁澤畢竟不是輕言放棄的人。躲避了一陣子後,他又鼓足了勇氣。

    周日晚上,盧文慧躺在沙發上無聊地翻看報紙。門鈴聲響起。“難道小姨迴來了?該死的,迴來得這麽早!”她匆匆忙忙整理了一下客廳,衝向大門,透過貓耳洞卻發現,來者居然是袁澤。“這麽晚了,他來幹什麽?”頓時,心砰砰地亂跳個不停。“文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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