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隊長一邊打開文書,一邊疑問:“你們不是從幽州來的嗎,為何沒有帶隨從和護衛?”


    玥兒和肇真商量過,由她來假扮使臣更好,因為她扮內官不會露出馬腳,扮使臣可不行,因為大崋不可能派個女子來。


    “是啊,這位將軍,我們從幽州來,因為南津城已被西淼國的人占了,帶護衛會惹人注目,我們沿路不想驚動誰,就沒暴露身份。”


    玥兒在宮裏生活多時,學內官講話的腔調惟妙惟肖,那隊長沒覺察出她是個女子,隻以為大崋的太監內官就是這樣,他隻是驚異大崋皇帝會派個內官來當使臣,不過這種先例也不是沒有,他於是點點頭。


    “好吧,跟我來!”


    他說完轉身就走,玥兒拍馬跟上。


    “這位將軍,在下想請問一下,我家太上皇身體怎樣了?”


    那隊長哼了一聲。


    “你們見到了自己看吧,他呀,每天都說自己快死了,就是不死!”


    玥兒和肇真一喜,沒想到一到國頭城就能見到玄靈,看來雲琚都安排好了,玥兒覺得烏其休是拿玄靈生病當借口,目的是向大崋敲詐勒索,但肇真覺得不可能,一個國家怎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那是影響自己聲譽。


    “對了,請問大可汗在國頭城嗎,我們是否要先去拜見?”


    那隊長擺擺手。


    “不用,大可汗剛打下南津城,正準備去打西津,他忙不過來!”


    玥兒和肇真對望一眼,都有些吃驚,春季剛到,烏其休就奪迴了南津,看來野樂大石的後勁還有些不足,不過當年萬焱阿獅蘭跟野樂顏汐打,也打了六七年,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


    一行人走近國頭城。


    這國頭城是土磚砌成的城牆,一人多高,城門雖然修著城樓,但比起大崋的小城來也顯得寒酸,因為關押著重要的俘虜,所以城門口有守衛,玥兒覺得這裏的守衛不嚴,因為也沒人來這裏劫走太上皇。


    那隊長讓玥兒和肇真在城門口等著,自己進去稟告,但等了許久也沒人出來,問守門的士兵也不搭理,眼看夕陽西下,城門即將關閉,肇真不禁有些著急。


    “雲大人呢,不是說他已經安排好了麽?”


    玥兒看了一眼天色,冷冷一笑。


    “本來我還隻是懷疑,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是烏其休的計策,他這次讓我們來見太上皇,一定有要求!”


    肇真有些不信。


    “他有要求為何不直接說,要我們來這裏兜圈子?”


    玥兒雙手搓了搓,她有些冷。


    “不,這不算兜圈子,這是一種策略,他想看看我們的態度,我猜他會讓太上皇跟我們說。”


    肇真哦了一聲,他看到玥兒搓著手不住地嗬氣,便取出一塊幹糧,兩人在城下吃了起來。


    這時城裏吹起牛角號,守城門的士兵開始關閉城門。


    肇真眉頭一皺,問:“他們這是什麽意思?”


    玥兒並不著急。


    “你放心,我們既然來了,他們一定有安排,如果我沒猜錯,今晚我們就能見到太上皇!”


    玥兒的猜測並沒錯,就在城門即將關閉時,先前那隊長又跑了出來,將他們帶入城中。


    這天夜裏,玥兒和肇真終於在國頭城的一個地下囚室中見到玄靈,兩人怎麽也沒想到,烏其休會將玄靈關在這樣一個地方。


    從地上下到囚室,好像走入一口枯井,好在枯井地下還挺大,物品也算齊全,住在這裏應該冬暖夏涼,倒也不算太局促。


    那些大幹國的士兵將兩人用籃子吊下,隻告訴他們今天晚上可以好好跟大昏公聊聊,就不再過問。


    大昏公是萬焱阿獅蘭給玄靈封的爵位,其實是侮辱,烏其休沒有改動。


    玄靈發現來看他的使臣,竟是自己昔日的端妃,而陪伴的隨從居然是十八皇子肇真,頓時泣不成聲。


    這一夜,三人同處囚室,自有一番對話。


    玄靈蒼老了許多,頭發胡子全白了,腰都快要直不起來,他抓住肇真的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真兒,父皇能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你迴去求求駒兒,求他將父皇贖迴去,隻要能迴去,我什麽都不要,他給我什麽就是什麽,隻要在大風城外有一塊地、一間土屋、一張床足矣——”


    肇真本來以為父皇病危,誰知並不是,但他還是十分難過,問:“父皇,是不是烏其休那家夥給你開條件了?”


    玄靈巴巴地望著兩人,一臉乞求。


    “是啊,現在是天賜良機,烏其休說我們大崋隻要在三個月內給他籌齊四十萬擔糧食,並運送到邊關,還有鐵器若幹,就可以將我贖迴!”


    玥兒知道烏其休要跟野樂大石打仗,自然缺這些軍需之物,但她搖搖頭。


    “陛下,如果烏其休是想提這樣的條件,那您恐怕再也迴不去了。”


    玄靈怔怔地望著玥兒,一臉悲傷。


    “你、你是說駒兒怕孤王迴去,影響他的地位?”


    玥兒點點頭,歎了一聲,她明白,當初肇駒連肇真都要排擠,現在玄靈迴去,豈不更是心腹之患?說不定肇駒還情願出點糧食鐵器,讓烏其休不要放玄靈和其他皇子迴去。


    “是啊,此一時、彼一時,您說呢?”


    玄靈醒悟過來,他知道自己此生迴去的希望十分渺茫,不禁拍打著胸口,痛不欲生。


    “不錯,這都是孤王自作自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自作孽,父皇現在苦寒之地受盡侮辱和折磨,真是悔不當初啊!”


    肇真不知怎麽安慰玄靈。


    “父皇,雲大人寫信說您身體抱恙,還說您有話要跟皇上說,您還有別的話要跟九哥講嗎?”


    玄靈長歎一聲:“唉,父皇哪有別的話,我唯一的心願就是迴到大崋,若是活著不能迴去,你跟他講,等我死後一定要將我的棺槨運迴去,好歹讓父皇魂歸故裏——”


    說到這裏,玄靈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哭泣起來。


    玥兒也禁不住陪著抹眼淚。


    哭了一會,玄靈抬頭看著玥兒,眼中又充滿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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