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鱉沒有,隻有菜麵飯。想吃肉,消費夠一百兩銀子。”


    錢謙瞥了李由一眼,又補上一句:“還得看我心情。”


    李由看著錢謙晃晃悠悠走進後廚的身影,臉色陰沉的嚇人。在這鹹陽城裏,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無視?


    但李由明顯是個文人,文人不像蒙古這種武將世家的人,喜怒隨心,何況他家學淵源,向來以智慧和手段而自傲,對付這麽一個在城中村開小館子的土鱉,直接動手,倒顯得落了身份。


    冷哼了一聲,帶著兩名隨從找了個離蒙古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直到落座,李由的眼中才閃現了幾分驚奇。剛剛忙著跟蒙古置氣沒發覺,城西這破敗地方,竟然有這種稀奇的東西。


    “奇技淫巧,倒也有趣。”李由故作鎮定地誇讚了一句,實際上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桌椅對生活習俗的改變簡直是翻天覆地,讓“坐”從一項折磨變成了一種享受,在跪坐成習慣的大秦,沒人能夠抵抗這種舒適。


    “看那土鱉,連桌椅都沒見過,剛才竟然還說別人土鱉呢!”


    蒙古看見李由這強行掩飾吃驚的樣子,心裏好笑,開始跟隨從大聲地談論桌椅的好處,就仿佛自己一直在用這種器物似的。


    蒙古雖然是在跟自己的隨從說話,但音量卻極高,整間小屋都聽得清清楚楚,譏諷的語氣讓李由的臉色已經不能簡單用難看來形容了。


    李由今天之所以會來到車城西這種平時看一眼都覺得髒的地方,正是跟著蒙古來的。貴族子弟,沒有幾個會像蒙古一樣無聊。


    他們兩人衝突年久日深,上次更是直接被蒙古帶人給打了,雖然那是李由的苦肉計,之後就發生了蒙古“在將軍府前被吊打”的事情,說起來蒙古才是真正吃了大虧。但李由還是引以為一生的恥辱,這次過來,就是為找迴場子


    可是現在看來,簡單地一套桌椅,怎麽丟臉的人就變成自己了?


    蒙古的聲音越來越大,正當李由忍不住想要直接翻臉之時,卻聽“呯呯”兩聲,剛才那個鄉巴佬店主竟然又走了出來,將兩個盤子扔在蒙古麵前。


    “吃飯禁止大聲喧嘩,不然滾蛋。”


    出乎李由意料的是,蒙古那個平日裏火爆高傲的脾性,聽了錢謙的話,竟然真的壓低了聲音,一臉期盼地揭開了麵前的蓋子。


    “這……這香味?”


    李由問道一股難以掩蓋的幽香,這香味不濃,卻極為凝練,仿佛飄出十裏,也還能聞得到。


    香味上仿佛帶著一把小鉤子,勾著所有人想要往蒙古麵前那兩盤菜品湊。


    李由大吃一驚,趕忙定睛看去,他的震撼並不比剛才蒙古小。如鏡麵般的電鍍不鏽鋼蓋子,精美的青花瓷瓷器,還有從來沒有見過的炒菜手法。不知不覺間,李由的嘴角竟然有口水逸出。


    過了許久,李由才迴過神來,不由老臉一紅,擦去了嘴角的口水。偷眼觀瞧蒙古,好在他吃的正香,完全沒有留意自己這邊,這才鬆了口氣。


    “啪!”


    李由正暗自慶幸時,卻聽見一聲輕響,麵前竟然多了一疊白色的東西,還有一臉鄙夷地看著他的錢謙。


    “口水用餐巾紙擦擦,直接用手抹,還貴族呢,真惡心。”


    錢謙順手扔下李由點的那份蛋炒飯,淡然地轉身離開。


    我尼瑪!


    李由再是文人,再有養氣功夫,也是在忍不了了,一拍桌子站起來就要跟錢謙拚命,但終究被桌子上那一抹幽香又勾了迴去。


    “哼,山野村夫,能做出什麽好東西來?”


    明知不凡,卻還是硬繃著表示嫌棄,李由也真算是個人物了。


    然後他就後悔了。


    這是什麽啊,潔白如雪,柔軟勝綢,這紋路,這質感,拿在手上無比的舒服,這真的不是天庭上仙女紡的紗?


    饒是李由臉皮厚,也不由有些臉紅,這玩意怎麽用來著?剛才那老板好像說是用來擦嘴的,叫餐巾紙?


    我的天呐,這麽寶貴的東西用來擦嘴,真是暴殄天物!


    李由甚至沒注意,在潛意識裏,他已經不敢用土鱉、鄉巴佬一類的詞稱唿錢謙了。


    揭開不鏽鋼蓋子,被滿眼金光晃到睜不開眼的李由,很快也拿起勺子,像蒙古一樣,瘋搶著開吃,平日裏那個最注重形象的貴公子全然不見了蹤影。


    “吧唧吧唧。”


    “唿嚕唿嚕。”


    在兩人強悍的攻勢下,飯菜很快就見了底。李由一推盤子,強忍著沒去舔,故作淡然地說道:“味道還算不錯,再給本少來一盤。”


    “傻*逼,”剛剛還做出過同樣舉動的蒙古此時卻嗤笑道:“本店的規矩,每人每天每種菜品,隻能點一次,多了不賣。這個最終解釋權,可是在我……在錢老板手裏的,你想吃也吃不著,快收起你那狗屁公子架子吧!”


    剛剛還被錢謙罵的狗血淋頭,現在卻儼然一副狗腿子的架勢幫著錢謙噴李由,讓人哭笑不得。


    “哦?怎麽,一個廚子罷了,我李由讓他再做一份,他敢拒絕?”


    李由看了坐在櫃台後麵盤核桃的錢謙,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道:“錢老板,我說實話,你的手藝不錯,在城西這窮酸地方開店可惜了。你投靠到我的手下,我讓你在城南皇宮旁開一家最豪華的點,怎麽樣,考慮考慮?”


    “李由,你這人怎麽這麽無恥!錢老板在哪開店,關你什麽事?錢老板,你要是想去皇城根下開店,不用這孫子,我這就迴去跟我老爹言語一聲,保證比李由這孫子靠譜!”


    蒙古看似粗豪,也不是傻子,看了錢謙這滿店讓人驚奇的東西,也是存了心要拉攏,否則他憑什麽忍受錢謙的態度?但他還沒說出口,卻被李由搶了先,不由他不急。


    “吃飯就吃,吃完結錢。”錢謙還是沒抬眼皮,一副高人模樣,核桃轉著喀拉喀拉響,周身內力如同江河般奔湧,修煉進境極快。


    “是是是,小孫,付錢!”蒙古一聽大喜,這是擺明了不想理兩人建議的意思啊,雖然沒有答應他蒙古,但是也沒給李由麵子,接下來兩人各憑本事,蒙古自認比李由個人魅力大得多。


    “錢老板,真的不考慮一下?”李由的臉色很難看,“城西這地方窮得很,治安也不太安定,在這開店可不容易啊!”說到最後,已經有些威脅的意味。


    李由的目的跟蒙古一樣,擁有這麽多聞所未聞神器的錢謙,必然是拉攏的對象。但蒙古軍旅世家,同士卒同吃同住,放低身份拉攏平民已經是習慣了,他李由從小到大都是高高在上的貴族,卻不可能這樣。


    所以他選擇了威逼利誘,甜棗加大棒,按理說也算是高明的手段了,可惜錢謙根本不打算跟他玩。


    “這麽說,你是要鬧事了?”


    錢謙收起了手上的核桃,站起身來。剛剛收功的內力還沒完全平息,一眼看去,竟然嚇得李由後退了兩步,隻覺錢謙的眼神深邃的如同宇宙。


    “你……你想怎麽樣?莫非還敢動手不成?”李由喝道:“告訴你,我父親乃是李……”


    “你爸是李剛?”


    “呃?不……不是啊。”李由正打算亮明身份,卻被錢謙突如其來的詢問問蒙了。


    錢謙從櫃台後麵走出來,拍了拍手,笑了,“那我爸是李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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