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風剛冒出水麵,就被某物砸中了腦袋,確切地說,是被某個活物砸中了。


    從半空中墜落的螭吻在水裏打了個滾,重新變成了黃衣小童的樣子,頂著一腦袋還在往下滴水的亂發,怯怯地衝嘲風道:“三哥,我不是故意的……”


    說話的時候,他還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頭發。


    嘲風的關注點完全不在這裏,而是直接炸毛了:“靠,誰敢打你,老子去給你報仇!”


    見三哥非但沒欺負自己,反而還氣勢洶洶地要給自己報仇,螭吻立刻就感動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嘲風就看到了半空中狴犴巨大的身影,這家夥現了原身不說,還把自己的法身變成了數倍大,看上去雄壯無比。


    “老七敢欺負你,看老子……”嘲風正想衝上去,卻被螭吻拉住了。


    “不是七哥,是那個男人。”螭吻的手指隨著那人的身形晃來晃去,試圖指給嘲風看。


    嘲風惡狠狠地齜出倆大板牙:“管他是誰,都不準欺負老子的弟弟!”


    螭吻頓時熱淚盈眶:“三哥……”


    還沒來得及說出感激的話,嘲風的下一句話就讓他仿佛當頭被潑了一盆冷水下來,連心窩子都涼了。


    “老子的弟弟,隻有老子自己能欺負!”


    無視表情瞬間僵掉的螭吻,嘲風正想衝過去看看那個膽大包天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時,卻忽然覺得,這人穿的衣服有點眼熟啊,而且手裏的劍也是……


    嘲風果斷刹車:“你說的是傅子恪?靠,他們為毛要打起來?”


    螭吻還沒說話,囚牛也已經背著夏九歌浮出了水麵:“承影劍,是父神從前用過的佩劍,怎麽會在這個凡人手裏?而且……”


    他閉上眼睛,深深嗅了一下周圍的氣息,再睜開眼睛時,眼底已滿是困惑。


    “他身上,怎麽會有……”


    他的話還沒說完,半空中本來正打得難解難分的雙方,卻突然分開了。


    確切地說,是傅子恪直直地從半空中墜了下來,之前還縱橫捭闔的長劍,也如同霧氣一般消失在了他手中。


    而半空中,狴犴的一隻前掌才剛伸出去,壓根就沒來得及拍下去。


    狴犴一臉懵逼,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壓根就沒攻擊,對手就這麽掉下去了……


    幾乎是與此同時,躺在囚牛背上的夏九歌突然睜開了眼睛。


    感應到了她的動靜,嘲風和囚牛頓時把自個兒的兄弟和傅子恪一道丟到了腦後,兩雙眼睛齊刷刷地轉過去盯著她。


    尤其是嘲風,一顆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他是萬般無奈之下才想出了這個主意,其實也沒有多大把握,畢竟上一次她疑似喝了忘川水,結果也沒有忘記什麽。


    可是,為了阻止她去須彌山,他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放手試試看了。tqr1


    而現在,檢驗結果的時候就要到了,她……會不會忘記一切,忘記傅子恪?


    嘲風緊張地抬頭看了一眼,覺得這時機也太巧了,從夏九歌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傅子恪一頭栽下來,掉進忘川水中。


    夏九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側了側頭。


    嘲風舔了舔突然變得有些幹的嘴唇,聲音裏有種小心翼翼的味道:“臭丫頭,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夏九歌微微皺眉,似乎是在費力地迴憶著什麽。


    嘲風還沒等到宣判,掉入忘川中的傅子恪就已經浮了上來。


    之前被他一劍貫穿的裂縫還在源源不斷地往下漏水,所以,他也隨著水流緩緩漂了過來,而且,還很巧的是正麵朝上,英俊麵容顯露無餘。


    眼看著他越漂越近,嘲風的心髒都快要撲騰到喉嚨裏了。


    果不其然,夏九歌被逐漸靠近的傅子恪所吸引,完全忽略了嘲風之前的問題。


    然而,眼看著傅子恪就要從她身邊經過,她臉上的表情除了困惑就沒有其他的了。


    嘲風和囚牛交換了一個“有戲”的眼神,幾乎都要以為忘川水果然起了作用,不過,“幾乎”和“一定”之間的差距,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逾越的。


    眼看著傅子恪就要被水流卷入裂縫,嘲風心裏的希望已經升到最大值時,夏九歌卻突然伸出手去,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們此刻正處於裂縫旁邊,水流很急,憑夏九歌一個人的力氣,不僅沒能拉住傅子恪,反而連她自己也給拖下了水。


    嘲風是反應最快的那個,無奈他離得有點遠,所以伸爪抓了個空。


    “還愣著幹什麽,快把她拉出來啊!老子可不想再下去撈她一迴!”嘲風氣急敗壞地衝著囚牛吼道。


    囚牛剛才被峰迴路轉的一係列變故給驚到了,待他在嘲風的怒吼聲中反應過來時,夏九歌已經和傅子恪一道被急流給衝了下去。


    “剛才白撈了……”囚牛無比鬱悶地嘀咕了一句,正想一猛子再紮下去,裂縫處的水流卻突然倒飛而出,潑了他一身。


    好在他體型高大,隻不過是被潑了一身水而已,而一旁體格嬌小的嘲風和螭吻就倒黴多了,一下子就被拍進了水裏,險些喝進了忘川水。


    尤其是嘲風,憋氣憋得自己胸口都要炸了。


    和其他兄弟不同,他還沒有迴歸自己的真身,如今隻不過是借用了腓腓的皮囊維係生存,所以法力也受到了極大的限製,剩下的連一成都不到。


    所以,他的兄弟們不怕這忘川水,他卻是怕的,好在螭吻還算講義氣,把他也拉了上去。


    再次把腦袋鑽出水麵,嘲風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氣,耳邊突然炸響的聲音就把他給震了個哆嗦,差點嗆口水進去。


    “是誰打傷了我家夫君?”女子的聲音清脆決絕,透出了毫不掩飾的怒意。


    隨著被劍氣貫穿的裂縫中飛濺的水流,兩個抱在一起的人影陡然從裏麵跳了出來,穩穩地躍上了河岸。


    看著夏九歌小心翼翼地扶著傅子恪躺倒在地,嘲風心裏一咯噔,知道忘川水這一招是徹底失敗了,號稱能讓人忘卻前生後世的忘川水,竟然對夏九歌絲毫不起作用!


    雖然上一次他已經隱約想到了這個結果,但親自證實了這件事之後,嘲風心裏還是充滿了困惑。


    囚牛替他把心裏閃過的困惑給問了出來:“她到底是什麽人?”


    “老子怎麽知道!”嘲風不耐煩地懟了他一句,內心煩躁無比。


    現在六顆靈珠已經集齊,而她又沒有失憶,難道……真的是天意如此,無法改變?


    一片靜默中,夏九歌再度開口:“說,是哪個殺千刀的混球,打傷了我家夫君?”


    遲疑了一會兒,半空中的狴犴收了自己的法相,重新變迴了正常大小,而且還貼心地降低了高度,讓自己的視線和夏九歌齊平。


    “剛才我在和他動手……”狴犴才隻說了這一句,就看到眼前女子的長發無風自動,手中也有銀光一閃,便迅速加快了語氣,“可我根本就沒打到他。”


    夏九歌握住月魄冷笑一聲:“照你這麽說,他是自己跳下來的?”


    這……好像也不是,狴犴仔細迴憶了一下,貌似傅子恪是突然就暈了過去,所以,他本人大概是沒有跳下去的主觀意願的。


    鑒於自己親眼看到的事實如此,一向以誠實要求自己的狴犴便搖了搖腦袋:“也不是。”


    夏九歌眼睛一眯:“你是想說,他莫名其妙就自己摔下來了?”


    一直苦於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件事的狴犴,聽到她這個相當準確的描述,立刻就點了點頭:“是的,就是這樣的!”


    然而,他興奮的語氣隻是讓夏九歌的表情變得更冷了。


    “撒這種沒有營養的謊話,你以為我是傻的麽?”


    狴犴立刻就急了:“本座怎麽會撒謊?簡直是奇恥大辱!”


    不過是片刻後,他就明白了一件事,話說的太滿絕對不是好事,尤其是在自己還撒過那麽一點小謊的時候……


    “是嗎?”夏九歌語聲嘲諷,“之前是誰說過,我隻要闖過八大地獄,就可以贖清罪孽再入輪迴的,又是誰在八大地獄裏做了手腳,讓我一直困在裏麵出不來的?”


    “這……”狴犴鬱悶地發現,自己生平就撒過這麽一個謊,結果就被人當場揭穿並且懟到臉上來了。


    這件事讓他以後對“撒謊”這件事都產生了恐懼心理,寧可惜字如金,也不肯在言語上留下讓別人揭自己短的機會,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夏九歌冷笑一聲,揚起了手中的月魄,眸底隱約浮現出點點銀光。


    看著上麵空無一箭的弓弦,囚牛等人卻感到了極大的威脅。


    “又是無色箭……”嘲風低聲嘀咕了一句。


    隻不過這一次,因為玥的歸位和她實力的提升,無色箭的威力和從前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尤其是此刻,夏九歌因為傅子恪的受傷而出離了憤怒,怒氣值更是帶動了武力值翻倍上升。


    手指鬆開,無色箭出,哪怕是身為龍子之首的囚牛,都不得不狼狽躲避,更別說是狴犴他們了。


    饒是如此,他身上依然掉了幾撮白毛下來。


    最狼狽的就是嘲風和螭吻了,雖然被囚牛護著了,但那仿佛無孔不入的箭氣,卻依舊讓他們掛了彩。


    “臭丫頭,你怎麽連老子也……”嘲風正在跳腳,一抬眼看到了夏九歌樣子,腔調突然就變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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