狴犴懶得和她扯這些,隻催促道:“行不行?”


    夏九歌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皺了皺眉,卻果斷答了兩個字:“不行。”


    顯然沒想到她會毫不猶豫地拒絕自己的提議,狴犴的表情有點奇怪,但很快就調整成了冷漠:“那你出去吧。”


    她都拒絕交換了,那還有什麽好談的?


    “等等,以我個人的立場,我是很想把那把劍給你的,”夏九歌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顯得真誠點,“可是,那把劍又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啊,你說是不是?”


    狴犴隻是冷冷地看著她,沒有迴答。


    雖然覺得情形有點僵,但夏九歌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要不,咱們再換個條件,別掰扯別人,你就提個我能做主的條件,如何?”


    狴犴還是沒說話,目光卻越發地冷了。


    在他冷漠的注視下,夏九歌覺得今天這談判八成是要黃。


    人家提了兩迴條件她都拒絕了,而且還是毫無轉圜餘地的那種拒絕,這事兒要是能談成就怪了……


    都怪薛遇,上次利用她來冥界偷定魂珠就罷了,還要設計讓她把定魂珠給收了!


    現在可好,她明知道定魂珠就藏在山河社稷圖裏,而山河社稷圖就在她的識海中,還得捂著心虛和狴犴繼續談條件。


    不是她舍不得定魂珠,實在是那山河社稷圖太過小氣,吞進去的靈珠就別想讓它再吐出來,她對此也是無能為力啊!


    夏九歌這邊各種心思都轉過了一遍,狴犴才開口:“好,那就再換個……關於你的條件。”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般說出來了,可見對今天的談判有多麽的不爽。


    對方再一次鬆口讓步,夏九歌頓時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你說你說,但凡是我能做主的,我一定保證……”


    一番豪言壯語還沒說完,她就聽到了狴犴提的最後一個條件,整個人頓時就愣住了。


    “我要你在冥界待十年。”


    短短的一句話,卻讓夏九歌像是聽到了世上最難以置信的事。


    她伸出手指著自己:“你是說……讓我在冥界住下,還要住滿十年?”


    看到對方確定的眼神後,她的聲音頓時拔高了八度:“靠,為什麽啊?”


    這裏可是冥界啊,明明就是人掛了之後魂魄才該來的地方,她雖然也來了兩迴,但那都是迫不得已的啊,如今狴犴要她留在這裏住,到底是什麽意思?


    夏九歌覺得,自己從這句話裏隱約嗅到了威脅的意味。


    尼瑪,不至於為了一個李楚月的魂魄,就威脅要殺了自己讓自己留在冥界吧……難道這狴犴真的這麽迂腐,放走一個魂魄,就要弄個新的來補上?


    她臉上的表情幾度變化,都落在了狴犴眼裏。


    他冷笑一聲:“不願意?”


    不願意才是正常的,有哪個好端端的姑娘,非要來冥界住下,而且還是十年那麽久?


    狴犴一甩衣袖:“既然不願意,那你就……”


    “請迴”二字還沒說出口,他就聽到夏九歌幹脆利落地說了一個字:“好!”


    這迴,流露出一臉不敢相信的神情的,就換作是狴犴了。


    他正審視地看著夏九歌,後者卻嘻嘻一笑:“不過事先聲明啊,我要先帶李楚月的魂魄迴人界去,處理好這些麻煩事之後,才能來冥界住,這一點你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她連珠炮般說了這麽一大段話,狴犴仍是一副懵逼的表情,半晌才本能地點了點頭:“好。”


    他這一答應,夏九歌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是該說這狴犴太好騙了呢,還是說她自己鑽空子的功夫了得?


    她說了,要處理好“這些麻煩事”之後,再來冥界小住,那麽,如果“這些麻煩事”一直都處理不完,她履行承諾的日子不就能無限製地往後推了?


    她隻是籠統地說了“這些麻煩事”而已,什麽屬於這一範疇,不還是她自己定麽?


    內心深處已經忍不住在狂笑,但她臉上仍然保持著誠懇的微笑,殷切地看著狴犴。


    狴犴一向嚴肅端方,在這冥界做的也是裁決公斷的事,想當然地用自己的理論去推及其他人,所以壓根就沒想到夏九歌話裏的陷阱。


    夏九歌也不會給他機會讓他細想清楚,趕緊催促著他把李楚月的魂魄交給自己。


    狴犴大手一揮正要招魂時,卻皺眉看了看她:“本座給了你魂魄,你要怎麽把她帶迴去?”


    “啊?”夏九歌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魂魄不是個有實體的東西,可以隨便拿個鍋碗瓢盆都能放,它是需要特殊的容器的啊!


    比如上一次,薛遇就是用定魂珠來存放元立的魂魄碎片的。


    “這……”夏九歌知道自己身上能用來存放魂魄的東西不少,但都在山河社稷圖裏,而且還不能告訴狴犴,於是隻能咬牙道:“你看我怎麽樣?”


    除了靈珠這樣的神器之外,其實盛放魂魄的最天然的容器隨處可見,那就是人嘛!


    但狴犴的眼神卻有點奇怪:“你確定?”


    “確定,很確定。”夜長夢多,她可沒工夫迴去重新找個容器來存放李楚月的魂魄,萬一狴犴這廝時候一琢磨,琢磨出她要耍賴的事該怎麽辦?


    不就是多放個魂魄在身體裏麽,她應該挺得住,反正迴去之後就會完璧歸趙了。


    “好吧。”見她如此堅持,狴犴就同意了。


    他手掌一翻,一個乳白色的光球便出現在手心裏,他再這麽反手往夏九歌頭頂一拍,那光球便倏然沒入她體內,不見了。


    他的動作很快,待嘲風吱吱叫出聲時,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目光被這隻從夏九歌衣兜裏探出的毛球所吸引,狴犴伸手把他揪了出來:“這個是……腓腓?”


    “是啊,他叫……”夏九歌正想做個簡單的介紹,沒想到嘲諷卻吱吱大叫一聲,吵得人耳膜都要炸裂了。


    鬱悶地抬手捂住耳朵,她搞不明白嘲風這是怎麽了。


    狴犴的目光閃動了一下:“這隻腓腓看上去挺特別的。”


    “是啊,”夏九歌揉著自己的耳朵,漫不經心地應道:“特別能惹事兒。”


    不知怎麽的,她竟看到狴犴的嘴角稍微向上挑了挑。


    他這是……在笑麽?說了這麽久的話了,夏九歌還是頭一迴看他露出這種除了嚴肅之外的表情,不禁好奇心起,多看了他幾眼。


    輕咳一聲便恢複了撲克臉的表情,狴犴淡淡道:“本座身邊正好缺點什麽,不如……”


    “吱吱!”嘲風又是大叫一聲,這迴比剛才的嗓門還要高昂,幸好夏九歌及時用手指堵住了耳朵,不然耳膜是真的要破掉了。


    她也很納悶,嘲風這廝是怎麽了,竟然連句話也不說,隻是叫來叫去的偽裝低智商。


    不過李楚月的魂魄已經到手,她巴不得趕快離開冥界才好,自然懶得再生枝節,隻賠笑道:“他資質太差,不適合在你身邊當差,你要是喜歡的話,我迴頭捉幾頭先天境的靈獸來送你?”


    聽了她的話,狴犴的嘴角再度上揚了一下,這次的弧度比剛才的還要明顯。


    “是啊,”他慢吞吞地說,目光仍然停留在嘲風身上,“這資質確實是愚鈍,見所未見的愚鈍。”


    嘲風氣得肚子都鼓起來了,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反駁,隻是瞪著一對綠豆眼生悶氣。


    這小獸今天的表現特別反常,不免讓夏九歌又多看了他幾眼。


    好在狴犴也沒有要繼續糾纏的樣子,很快便把嘲風還給了她,揮揮手讓她走了。


    沒想到整件事會辦得如此順利,夏九歌步履輕快地走了出去。


    現在剩下的事就簡單了,隻要像上迴一樣帶朝戈去人間,借助他的法力讓李楚月的魂魄重新歸位便好。


    這點小事她之前已經和朝戈說過了,後者答應的特別爽快,還躍躍欲試地想去人界多玩些時日。


    然而,她出去後,卻隻看到了傅子恪,並沒有朝戈。


    原來她才進去不久,就有鬼差以閻君的名義來找朝戈過去。


    閻君是這冥界的王,他的命令自然是沒有人……沒有鬼敢違抗,朝戈自然是跟著去了,隻讓傅子恪轉告夏九歌,說他一旦忙完手邊的事,便會去人界幫她的忙。


    事情既然已經是這樣了,夏九歌自然也沒有辦法。


    橫豎李楚月的魂魄已經拿到了,也不在乎再多耽擱一天半天的。tqr1


    雖然她也用過一次,但讓死人複生畢竟需要點技術,還是等朝戈來做比較穩妥。


    總算把李楚月這個棘手的問題解決了八成,隻需靜待朝戈來幫忙就好,一想到這一點,夏九歌頓時覺得心情輕鬆了許多。


    原來自己扛麻煩也沒有多麽難嘛,這不就水到渠成了麽?


    然而,兀自沉浸在愉悅心情中的夏九歌,忽略了識海中一處極為輕微的波動。


    山河社稷圖在識海中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而一團乳白色的光團遊離在它的金光之外,一開始毫無動靜,卻在觸到那淡金色光芒後,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被山河社稷圖不小心注入了少許靈力後,乳白色的光團竟開始源源不斷地汲取其中的靈力,並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舒展開來,成了模糊了人形,而那眉眼,赫然便是李楚月的模樣。


    隻是,李楚月那張美麗的臉上,如今充滿了怨毒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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