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房門卻被悄悄從外麵推開了一線,緊接著一個圓滾滾的小身影就溜了進來。


    垂落的帳幔內,傅子恪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才剛用手肘撐起身子,身邊的人就跟著動了動,還不安分地纏上來抱住了他的胳膊蹭了蹭,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麽。


    隻不過耽誤了這片刻的工夫,外麵某隻小獸已經抓住了床帳。


    傅子恪眉心微攏,看到帳幔的縫隙處剛露出一隻滴溜溜亂轉的眼睛,就果斷抄起外袍丟了過去,輕輕拉過被子替夏九歌蓋好,然後自己才翻身下床,抄起裹住嘲風的外袍離開房間,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


    許成正追嘲風追到這裏來,看到傅子恪拎著擰成一團的外袍出來,裏麵還有什麽東西在不斷扭動掙紮,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麽迴事。


    “屬下失職,沒看好這隻腓腓。”許成單膝跪地請罪,心裏捏了把汗,暗暗地埋怨起那隻惹禍的腓腓來。


    他們家王爺和王妃這是多不容易才破鏡重圓啊,要是被這隻腓腓攪合了,那他這失職就失大發了,簡直要成大燕的千古罪人了……


    “知道就好,”傅子恪揚手把手裏的外袍丟過去,“再看不牢他,你就自己去刑房領罰。”


    “是,屬下明白!”許成總算是鬆了口氣,正想拎著嘲風走人,沒想到這隻頑劣的腓腓竟然掙紮著從外袍裏冒出了頭,衝著傅子恪就是一通手舞足蹈。


    說實在的,嘲風心裏那是相當的鬱悶。


    被傅景皓那廝封住了喉嚨處的穴位,他足足當了大半天的啞巴,直到現在還是口不能言,所以隻能用肢體語言來宣泄心裏的怒火。


    這就麵臨了一個問題,他比劃的氣喘籲籲,但眼前的男人就像是完全沒察覺到他的怒意似的,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流氓,色狼,乘人之危!”嘲風心裏在不斷呐喊。


    被許成從酒樓上解救出來之後,得知是傅子恪把夏九歌給帶走了,他就心急如焚地要趕著迴來看好夏九歌,免得發生一些……嗯,不應該發生的事。


    結果呢,許成那家夥老是寸步不離地看著他,還說什麽自己應該懂事點,不要在這個時候去打擾王爺和王妃。


    其餘那些侍衛就更無恥了,連春宵一刻值千金這種話都說了出來,話裏話外驚起了嘲風一身的冷汗。


    他可是背負著使命留在夏九歌身邊的,要讓她平安度日,和須彌山別再扯上什麽關係。


    雖然這須彌山和傅子恪貌似沒什麽關係,但是……不管了,總之她繼續留在大燕京城,沒準兒就會被有心之人利用,所以,他得趕快把她重新拐到荒山野嶺去才行!


    隻是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是晚來一步,等他好不容易擺脫了許成的看守趕過來,這倆人竟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


    最要命的是,他什麽都還沒看到,就被人用袍子裹著丟了出來,壓根不知道事情已經糟糕到怎樣地步了!


    嘲風瞪著眼前那個隻穿著白色寢衣的男人,氣得咬牙切齒。


    他覺得自己都快要把大牙咬碎了,傅子恪才閑閑道:“想說話?”


    廢話!嘲風綠豆眼一瞪,他都在這裏比劃半天了,結果愣是沒個有良心的人幫他解除喉嚨上的禁製!這貨可好,有意不幫他也就罷了,還在這裏明知故問!


    “想說話就點頭。”傅子恪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淡淡開口。


    嘲風內心湧起一陣陣悲憤,咬緊牙關點了點頭。


    傅子恪伸手在他喉嚨處一拂,靈力所及,立刻衝破了傅景皓加諸其上的禁製。


    嘲風立刻深深地吸了口氣:“媽的,老子總算能說話了,那個天殺的傅景皓,老子要把他打下畜生道十世不得超生!”


    罵了這一句後,他後腿一蹬躥到了傅子恪胸口,伸爪揪住了他的領口:“說,你在裏麵都做了些什麽?”


    許成一臉大寫的尷尬,伸手想過來揪他:“你不過是一隻靈獸,怎麽敢管王爺的事?還不快跟我走!”


    許成的內心也是相當悲憤的,可憐他跟著王爺兢兢業業了十幾年,今天就要被這麽隻小靈獸給連累了,估計刑房的一頓板子是別想躲了。


    嘲風迴頭衝他一齜牙:“老子才懶得管你們那個混蛋王爺,老子管的是夏九歌那個臭丫頭的事!”他猛地轉過去,“姓傅的,你快說!”


    傅子恪嫌棄地皺了皺眉,用兩根手指夾住了他的尾巴把他拎開,語氣卻充滿了挑釁:“你覺得呢?”


    嘲風倒吸了一口冷氣:“靠,你們這些人類都是流氓!乘人之危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傅子恪懶得再和這隻糾纏不清的腓腓理論,把他推迴許成懷裏就要迴房。


    嘲風卻在許成的壓製下吼了一嗓子:“你快放了她,不然老子和你沒完!”


    “她是我的妻子,自然要和我在一處,她願意留在這裏,你有什麽資格來幹涉我們的事?”傅子恪微微停步,擲地有聲道。


    仿佛被“妻子”這個字眼給刺激到了,嘲風口不擇言:“那是因為她神誌不清醒,才會被你給騙了!”


    若是別人說了這話,傅子恪隻會把這當成是惱羞成怒之下的口不擇言。


    但是從嘲風嘴裏說出來的話……他很了解這隻腓腓,雖然自大了點八卦了點,但還不具備撒謊這種需要技術的高級技能。


    傅子恪仔細想想,見到夏九歌之後,他完全被重逢的喜悅,以及她安然無恙的事實衝昏了頭腦,所以忽略了一些現在想來比較奇怪的事情。


    她的態度和反應,好像確實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嘲風還在跳腳叫囂,誰知眼前的男人卻風一樣地轉了迴來,一把把他揪了起來提溜在半空中:“你說,她到底怎麽了?神誌不清是什麽意思?”


    “笨,老子都說的這麽明白了,你還要問!”嘲風鄙視地啐了他一口,然後伸出粗短的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她這裏壞掉了!”tqr1


    夜色中,傅子恪的臉色瞬間變白了,眸子也陰沉沉的,全無之前的意氣風發。


    嘲風撇撇嘴,索性把夏九歌失憶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最後還不忘打擊一下對方作為結束:“你以為這世上有這麽好的事兒啊,能殺了那天下第一詭異的蠱蟲,還能讓她毫發無傷?老子忠告你一句,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的!”


    說完後,他自己也有些發愣,半晌才嘀咕了一句:“靠,老子的話也太有哲理了吧!”


    抽出片刻來崇拜了自己一下之後,嘲風的思路又迴到了之前的路子上:“哎,老子警告你,你趕緊讓她跟老子走,否則老子就……”


    他還沒把威脅的話說出口,身子就瞬間一輕,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媽的,好……痛!”嘲風揉著臀部爬起來,正想衝傅子恪發難,卻看到對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口麵。


    他想跟上去,卻吃了個閉門羹。


    看著被瞬間關緊了的房門,嘲風跳起來就想罵人,卻被許成捂住了嘴,硬是給拖走了。


    外麵發生的這一番躁動,夏九歌迷迷糊糊中也聽到了一星半點,隻不過她實在是太累,所以聽是聽見了,但完全沒有過腦子,沒有形成完整的概念。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撞上了某人在黑暗中仿佛也能熠熠生輝的眸子。


    夏九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話一出口,人便清醒了幾分,雖然醒的還不夠透徹,但已經足以讓她想起入睡前發生了什麽了。


    黑暗中仿佛還殘留著之前的熱烈氣息,夏九歌不由得往被子裏鑽了鑽,讓它蓋住了自己略顯灼熱的臉頰。


    “我警告你,”她在被子裏悶悶出聲,“你不準再打什麽壞主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子太厚的緣故,說完這句話,她覺得自己的臉更熱了。


    然而,傅子恪臉上卻殊無笑意,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這樣的表情有點不尋常,夏九歌不由得皺了皺眉,支起了身子來:“你怎麽了?”


    傅子恪知道自己應該迴答她,但一時間卻是無言以對,腦子裏翻過來覆過去都是嘲風之前的話,尤其是那句“她現在神誌不清醒才會對你這樣”。


    一想到這裏,他就下意識地抬手按住了心口。


    夏九歌卻理解錯了他的意思:“靠,你該不會是現在才來告訴我,還介意那個王八蛋說的鬼話吧!”


    “你說的王八蛋是……”傅子恪的腦子一時間沒有轉過來。


    “當然是傅景皓那個王八蛋啊!”夏九歌理直氣壯道,“你說,你是不是介意他說的那些青梅竹馬啊紅杏出牆啊之類的鬼話!”


    說話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磨了磨牙。


    哼,要是他敢說介意,她就休了他踹了他甩了他!


    她瞪著他的眼睛看,覺得在他眼裏看到了深情,咳咳……好像還有點痛苦的樣子?


    被他那種忠犬一樣的目光看著,她雖然剛剛才放了狠話,但心立刻就軟下來了。


    男人的眼神軟弱起來,真是要人的命啊!


    不過這樣,是不是也說明他很在乎她?


    夏九歌心裏才剛湧出一點點甜意,就聽到耳邊傳來了男人的聲音:“嗯,我介意。”


    正準備伸手抱上去的她,立刻就僵住了。


    靠,他說什麽?他竟然敢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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