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形,和上次在海疆時,她誤吞鮫珠時何其相似?


    她體內的山河社稷圖就像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夥,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把這些寶貝據為己有,並且堅決不吐出來!


    夏九歌原本打定主意,絕對不去收集六顆靈珠,絕對不按薛遇給她安排的計劃走。


    卻沒想到,她千防萬防,還是不小心中了招,而且還是主動湊上去被人算計的。


    “剛才根本就沒出問題,你是故意用元立那一魄來騙我上當的,對不對?”她沉聲發問。


    薛遇抬起一雙沉靜的眼睛,大方承認:“沒錯。”


    夏九歌咬牙切齒,熟悉的陰冷感覺從心底攀升而起,手裏的月魄不禁微微顫動,仿佛連它也想一飲眼前這青衣男子的鮮血。


    然而,那種陰冷感覺攀到喉間,卻突兀地停了下來,並沒有像往日一樣控製她的頭腦。


    夏九歌皺眉看了看肩膀,確定自己的頭發也沒有變白,這麽說來,和鮫珠無關了?難道是剛拿到的那顆定魂珠,對她產生了影響?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會陪我去須彌山。”薛遇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舊事重提,夏九歌心虛地扁了扁嘴:“答應了又怎樣?我又沒說什麽時間去,我下輩子,下下輩子再兌現諾言,不行啊?”


    哼,她答應了又怎樣,還不許她賴賬麽?


    眯了眯眼睛,夏九歌的口氣越發無賴:“告訴你,我本來是想去的,現在你連這種卑鄙的手段都用上了,本姑娘還就不去了,你看著辦吧!”


    放完狠話後,她就收迴了月魄,走到門口拉開了大門:“多謝你對我阿弟如此費心。”


    她在“費心”這兩個字上刻意加重了語氣,眼底的懷疑一覽無餘。


    情況如此,她不想多想都不行,元立出事出得那麽突然,還那麽詭異,三魂七魄丟了絕大多數,偏偏有個薛遇自告奮勇說能救他,隻不過要去冥界走一趟。


    而冥界,偏偏就有一顆定魂珠,就是那六顆靈珠中的一顆。


    如果說一切都是巧合的話,那這世上恐怕就沒有不巧的事了。


    夏九歌現在開始懷疑,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元立之所以會出事,就是因為有人想讓她去冥界,得到那顆定魂珠!


    這麽一想,之前她對薛遇的感激之情瞬間灰飛煙滅。


    她冷冷地看著薛遇,手指不耐煩地敲了敲門框,恨不得立刻讓他從眼前消失。


    看著她冷若冰霜的樣子,薛遇眸底的光逐漸收斂,以至於黯淡不見。


    他沉默低頭,手掌拂過元立的額頭,後者的眼睫微微一顫,隨即神情就變得平和起來,看上去像是睡熟了。


    做完這一切後,薛遇便從容轉身,向門外走去。


    他接連兩次受了重傷,現在還沒好透,他本就生得清瘦,現在傷上加傷,越發有種形銷骨立的感覺。


    為了不讓自己對他產生同情,夏九歌愣是垂下了眼睛看著地板,堅決不去看他的臉。


    當他從麵前經過時,她下意識地咬緊了唇,硬生生把湧到嘴邊的感謝話給咽下去了。


    他是救了元立沒錯,但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也是他麽?


    憑什麽,他設好了局把她給坑了,還要她感恩戴德?


    夏九歌的眼睛盯著地麵,心裏恨恨地嘀咕著。


    門外,薛遇腳步一頓,側眸開口:“去不去,你沒得選,也輪不到你去選。”


    丟下這樣冷冰冰的一句話後,他就走了。


    門內,夏九歌瞪起了眼睛,一時間卻沒想到什麽重量級的話來反駁他,隔了半晌才恨恨迸出三個字來:“走著瞧!”


    哼,她還就不信了,薛遇還能使出什麽手段來逼她就範!


    薛遇這邊才剛走,阿珠就跑過來了,近幾天來,她那一張小臉最近越見清秀,下巴尖尖,顯得眼睛更大了。


    “小侯爺他怎麽樣了?”她著急問道,下意識地踮起腳尖,想要看看殿內的情形。


    夏九歌看出了她的著急,卻故意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裝出一副沉痛至極的樣子來:“還是別看了……”


    果然,被她的表情騙了,小姑娘的一張臉瞬間就變得煞白了。


    夏九歌看得暗自好笑,敢情這裏和現代一樣,小姑娘成熟得都比男孩子早啊,阿珠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比元立大也有限,竟然有了情竇初開的感覺了。


    哦對了,在這個世界,十五六歲就可以嫁人了,那也不算太早。


    看著阿珠連嘴唇都顫抖了,夏九歌忍不住又逗她道:“其實這對你來說算是好事,沒人再關著你了,你可以迴家了。”


    阿珠卻抬起一雙已經紅了的眼睛,聲音裏都帶了哭腔:“我不要迴家。”


    “為什麽?”夏九歌故意揚起了眉毛,“你不是被他抓來的麽?”


    當初元立可是把阿珠當成是威脅她的籌碼抓來的,後來還說已經把阿珠丟進鬥獸場喂猛獸了,沒想到他竟然隻是說說而已。


    其實上次看到阿珠的時候,夏九歌就對元立的印象有所改觀了。


    原來這小子,也不是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惡劣嘛,雖然他從前草菅人命的事做的是過分了一點,但在阿珠這件事上,表現的還挺不錯,怪不得小姑娘也這麽關心他。


    “是……”阿珠咬了咬嘴唇,“可是,我在這裏過得比在家裏好多了,小侯爺也很關照我,我……”


    她說不下去了,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掉下來。


    夏九歌頓時慌了神,本來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小姑娘這麽脆弱,說哭就哭。


    “你別哭啊,我是逗你玩兒的,他沒事,真的沒事,”對上阿珠依然含淚的大眼睛,她趕緊側身讓到了一邊,“不信你自己去看,他真的好了。”


    看著阿珠匆忙跑進去的身影,她聳了聳肩,覺得自己還是別去湊這個熱鬧好了。


    在她去冥界的這幾天裏,都是阿珠在照顧元立,那麽還是交給她好了。


    夏九歌離開了元立的寢殿,本想直奔東陵皇帝的禦書房,就傅子恪的事和他深入探討一番,沒想到才剛出門,就看到嘲風一溜煙地跑了過來,像顆子彈一樣一頭紮進了自己懷裏。


    差點被這廝撞斷肋骨,夏九歌倒抽一口冷氣:“你……你見鬼了?跑那麽快!”


    嘲風氣喘籲籲地抬起腦袋:“你怎麽知道?”


    “啊?”夏九歌沒想到自己的烏鴉嘴如此靈驗,再一抬頭就看到了這迴在冥界剛認識的朝戈,頓時就明白嘲風所謂的見鬼是什麽意思了。


    她皺了皺眉,把朝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好奇道:“哎,我看著他現在和人沒啥區別啊,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她不管怎麽看,都覺得朝戈現在的外表就是個正常的有為青年,一點兒鬼氣森森的影子都沒有,而且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不僅在這裏有實體,而且在太陽底下,他竟然還有淡淡的影子。


    嘲風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也就你看不出來,老子那是慧眼識——鬼!”tqr1


    夏九歌還沒來得及對他的眼力表示佩服,朝戈也已經衝到了麵前,指著她懷裏的毛球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就是你躲在山洞裏嚇我!”


    “不是!”嘲風威脅般地露出大板牙,碧綠的眼睛裏滿是怒火。


    看到他的眼睛,夏九歌也想起了什麽:“你也去冥界了?”


    被她這麽一質問,嘲風瞬間變身鴕鳥係腓腓,一頭紮進她懷裏就不出來了。


    朝戈大概是沒見過這麽無恥的腓腓,氣得臉都白了:“信不信我把你的魂魄勾出來,放到野狗身上去!”


    對於他的威脅,嘲風充耳不聞,大有一副隨便你怎麽說,老子打死也不出來的樣子。


    然而,聽到朝戈的威脅,夏九歌的眼睛卻亮了亮:“你還有這個本事?”


    不知道為什麽,朝戈的臉色僵了一下,才撓頭笑了笑:“這個……也就是個小把戲,在冥界待得久了自然就會了。”


    夏九歌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心道她要是相信了這樣的鬼話才真是見鬼了呢!


    要是冥界裏的鬼魂各個都會勾魂攝魄的本事,那他們還怕什麽鬼差啊。


    而朝戈明明就不怕鬼差,卻偏偏要混到那群野鬼中間,這背後一定另有隱情。


    不過,她沒那麽八卦,更沒那個閑情逸致去打聽原委。


    她一把抓住朝戈的手,用力搖了搖:“能不能幫我個忙?”


    大概是被她火熱的眼神給嚇到了,朝戈竟然都結巴了:“什……什麽……忙?”


    他這麽問,那就是有戲!


    夏九歌大力拍一拍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揪住了某隻腓腓後脖子堆積起的肥皮,愣是把他從懷裏扯了出來。


    一手搖晃著掙紮個不停的嘲風,她臉上堆起了濃濃的笑容:“幫我把這家夥的魂魄挪個地方,然後嘛……挪不挪迴來就看你的心情,還有他的表現了,好不好?”


    “夏九歌,你敢這麽對老子!你賣友求榮!”嘲風尖叫起來。


    夏九歌笑容滿麵地往他嘴裏塞了塊布,把他的抗議聲全都堵在了喉嚨裏。


    聽到她的提議,朝戈頓時精神一振:“真的?可是……他不是你的愛寵嗎?”


    愛寵這個寵溺氣息十足的名字,差點讓夏九歌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硬是順了順氣後,她才說道:“不要緊,你放心大膽地折騰,我一點兒都不介意。”


    見她這麽講義氣,朝戈立刻就摩拳擦掌起來:“好,你要我把他的魂魄換到什麽牲畜身上去?”


    “不不不,”夏九歌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是牲畜,是人。”


    看到嘲風突然安靜下來,她詭秘一笑,補充了兩個字:“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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