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侍衛立刻就傻了,手裏還高高地舉著劍,人卻像是雕塑一樣,一動都不敢動。


    夏九歌哪裏管得了這麽多,手中月魄光芒大盛,弓弦一振,點點金芒飛出,那張網過無數靈獸的巨網,竟然就這麽被撕成了一片片的。


    一鼓作氣破網而出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個東陵皇帝剛才到底說了什麽。


    夏九歌一臉錯愕地迎上皇帝激動的目光,下意識地頂了一句:“你有毛病吧?”


    女兒?開什麽國際玩笑!


    她可是有名有姓有爹有娘的,雖然聽說這東陵皇帝好像有點毛病,後宮裏妃子一堆,兒女卻沒生下一個,就隻有被封了襄陽侯的這個義子,但是……那也不代表他就有資格隨便亂認女兒的好不好!tqr1


    另一個同時大叫起來的就是元立:“義父,你在說什麽!”


    皇帝慈愛地看了看自己的養子,一把把他拉過來摁在了夏九歌麵前:“來,快叫姐姐。”


    事情發展到現在,終於有了點兒認親的意思,可惜這場認親大戲的另一位主角一點兒也不配合,在元修手裏扭動著身子想要掙脫:“義父,你老糊塗了吧!”


    東陵皇帝愣是把他的臉給扳了過來,正對著夏九歌,口氣就像是哄孩子一樣:“阿立,你好好看看,她長得像不像你娘?”


    壓根就沒留給元立迴答的機會,這位激動不已的皇帝就自己給迴答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啊!”


    夏九歌頓時打了個寒顫,再看向這父子倆的眼神很是崩潰。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元立剛見到她時,可是一點兒異常的反應都沒有啊。


    要是自己真的和他娘長得很像,他怎麽可能沒有反應?好歹也得提一句吧!而且,她和元立的娘親已經死了,那元立這個東陵的娘,又是什麽來頭?


    再看看東陵皇帝,她的眉頭越皺越緊了。


    是元立的眼神有問題,還是這位皇帝陛下的腦子有問題?又或者是……他們倆都有問題?


    好在,元立的下一句話就打破了她的疑慮:“我自打生下來統共就見過我娘三迴,有兩迴她還是背對著我的,還有一迴是隔著好幾層紗簾子見的,我哪兒知道她長啥樣!”


    “不是吧……”夏九歌忍不住詫異出聲,覺得這父子倆的對話簡直越來越崩潰了。


    這個東陵,到底是怎樣一個奇葩的地方啊!


    “胡說!”皇帝立刻怒了,夏九歌剛想上去把元立搶過來免得被誤傷,卻看到皇帝陛下非常認真地對元立說:“你吃奶的時候,她抱過你好幾次呢!”


    “噗……”夏九歌終於笑出聲來,笑得差點連眼淚都出來了,“吃奶的時候,他能記得什麽啊,你有點兒常識好不好?”


    皇帝看了她一眼,臉上帶了點兒羞赧的意思轉向元立:“……是嗎?我錯怪你了。”


    夏九歌森森地覺得,這個皇帝腦子一定是進水了,而且進的還不少。


    和一個腦子進水的人聊天,豈不是變相地拉低了自己的智商?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準備跑路,今天這裏有這麽多東陵侍衛,她想直接帶走元立的難度太高,再說了,還有個不知道是什麽路數的皇帝在這裏杵著,她不如先找個地方落腳,再慢慢計劃這件事。


    她看了看元立,覺得在把他三觀扳正之前,有關父母的事還是不先告訴他了。


    剛把嘲風抄到袖子裏,夏九歌還沒來得及轉身,手腕就被東陵皇帝抓住了。


    頭皮微微一麻,她咧嘴笑了笑:“那什麽……你們父子情深,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一步了啊……”


    她晃了晃手,沒想到對方非但沒有鬆手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緊了。


    皇帝非常認真的看著她:“你是朕的女兒,東陵的公主,應該跟朕迴宮。”


    “……”夏九歌瞪大了眼睛,對於這句話嚴密的邏輯竟然無言以對。


    一直到她稀裏糊塗地被帶進了東陵的皇宮,她才想起個關鍵的問題,東陵皇帝憑什麽就認定了她是他的女兒啊!


    然而,這個問題她問了也是白問,因為東陵皇帝非常認真地迴答:“你就是朕的女兒,你和朕的妻子年輕時一模一樣,一看到你朕就知道了。”


    夏九歌愣了一下,有些驚訝。


    皇帝坐擁三宮六院,寵妃無數,但他剛剛說的那個詞,卻是“妻子”,可見那個女人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再說下去,他就要眼淚汪汪地上演苦情戲,說什麽他做父親做的不稱職,遺失了女兒這麽多年才找迴來,她生氣不認他也是應該的這種話。


    這套苦情說詞,足以把夏九歌所有反駁的話都堵死,油然而生一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和她的無可奈何形成鮮明對比,東陵皇帝的動作倒快得很,布置宮殿,安排侍女,下詔書,賜封號,夏九歌還在雲裏霧裏時,她的身份已經塵埃落定,搖身一變成了東陵的公主。


    宮殿華麗得不像話,金銀珠寶是流水樣地送來,綾羅綢緞恨不得能堆滿整個大殿,然而坐在這一大堆東西中間,夏九歌竟產生了一種名為無聊的情緒。


    嘲風倒像是掉進了蜜罐裏似的,整日裏大吃大喝,撐到肚子滾圓。


    在吃喝之餘出來上茅廁的間隙,他一眼瞄見了臉色不是很正常的夏九歌,便一針見血道:“現在不是挺好的嗎,你住在皇宮裏,正好和元立那小混蛋套近乎,不管是教訓他還是告訴他身世真相都方便得多,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略微停頓了一下,某獸舔舔嘴唇,迴味了一下剛吞下去的冰糖肘子:“最關鍵的是,東陵皇宮裏的菜色真心不錯,特別對老子胃口!”


    “你就知道吃!”夏九歌瞪他一眼,“那個臭小子整天躲著我,我怎麽和他套近乎?”


    她說的是實情,自從元立發現他那位義父是鐵了心要認下夏九歌當女兒後,便整天跑得不見人影。


    夏九歌對這東陵皇宮又不熟,哪裏逮得到他?


    “而且……”她秀眉深鎖,“你不覺得這裏麵有陰謀嗎?”


    東陵皇帝非要把她認作女兒,而那個傳說中和她生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她自打進宮來就沒看到過,不僅如此,東陵皇帝最近也是一直不見人影,隻有賞賜每天不斷地發下來。


    據說,最受皇帝寵愛的就是雲姬了,這位雲姬入宮十幾年來一直深居簡出,她所住的宮殿,沒有皇帝親自引路,誰都別想進去,連皇後都別想。


    而皇帝也是奇葩,一邊嚷嚷著夏九歌是他和雲姬的親生女兒,卻又不帶她去和雲姬見麵,真是讓人搞不懂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況是從頭到尾的整件事裏,處處都充滿了不合理的詭異。


    對方把自己隱藏得太好,連個照麵都不打,讓她想探查背後的真相,也是無從查起,總之是一拳落在棉花堆裏,說不出的難受,讓夏九歌總有一種自己被坑了的感覺。


    嘲風的眼珠轉了轉:“他們不露麵,那就想法子逼他們出頭唄!”


    夏九歌在他碧綠的眸子裏捕獲到一絲狡黠,抬了抬眉毛:“你有好主意?”


    嘲風嘿嘿一笑:“惹禍不是你的專長麽?”


    一人一獸對視片刻,臉上掛上了同樣狡猾的笑容。


    闖禍唄,使勁兒往大了折騰,最好是能震撼整座京城,鬧上朝堂的那種,她就不信皇帝還能坐得住!


    順手從妝台上摸了把金珠揣進荷包,夏九歌就帶著嘲風大搖大擺地出宮去了,試問身為一個公主,在京城裏幹出點什麽事才能最轟動?


    夏九歌一開始是想去青樓的,因為那裏能碰到的達官貴人最多,她隻要揀身份最顯赫的一個或者幾個暴打一頓,然後留下自己的名號,還愁他們不把狀告到禦前去麽?


    然而,嘲風吃貨本性暴露,在走進京城最有名的青樓之前,愣是被門邊的烤地瓜勾去了魂兒,非要纏著夏九歌去買不可。


    這一買不要緊,就買出了一場意外來。


    夏九歌正在等著老板從爐膛裏掏地瓜,一個意外的詞兒就飄進了耳朵裏。


    那個意外的詞,就是大燕。


    “大燕這迴和唐國成了親家,西隴這迴可要玩兒完了吧。”


    “那可不,要我說這西隴皇帝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打什麽仗啊,結果讓大燕的攝政王不僅得了個媳婦,還多了唐國這麽強大的盟友。”


    “哎,你說那攝政王怎麽這麽大年歲才娶親?要我說啊,他肯定是個斷袖!”


    “哈哈,老哥說的有道理,說起來這個,咱們是不是該去南院看看小寧兒去了?”


    夏九歌拿著一塊烤地瓜,不由自主地跟在這兩個男人身後聽了一路,越聽越不是滋味。


    算算日子,果然,她在東陵摸爬滾打了這一遭兒,不僅七月過去了,連八月都過去了近十天,八月初二自然是早就過完了。


    這麽說來,他真的娶了李楚月?


    夏九歌咬緊了嘴唇,手裏的烤地瓜捏得變了形,看得嘲風心疼不已。


    她渾渾噩噩地跟著那倆八卦男人走,絲毫沒注意南院是個什麽地方,直到一個清淩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才下意識地停下了步子。


    “這位姑娘,不好意思,咱們南院不招唿姑娘家的,您還是請迴吧。”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笑嘻嘻地看著她。


    夏九歌茫然地眨了眨眼,抬頭看看周圍,這才明白過來什麽是南院。


    這裏的氣氛和青樓簡直是如出一轍,隻不過,青樓裏主打的都是花魁美人兒,而這裏,則清一色都是清俊少年,是專門給好男風的男人準備的。


    那少年好奇地看著她:“哎,您是來尋人的吧?其實看開點兒也沒啥,來我們南院,總比去什麽倚翠閣溫香院好多了,咱們這兒都是一錘子買賣,絕對不會登堂入室。”


    夏九歌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抬下巴:“誰說我是來找人的了?我是……我是來找樂子的!”


    說著,她就拍出一大把銀票來:“去,把你們這兒最紅的帥哥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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