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芒所到之處,藤蔓紛紛斷折,吃痛一樣縮了迴去。


    夏九歌一把抓住女孩,輕盈地在半空中一折身,落在了雕像旁邊。


    那群鮫人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你……你這個人類,竟然敢踏足鮫人一族的祭壇?還不快下來!”幾位長老氣急敗壞,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奇怪的是,卻沒人有動手把她拉下來的想法。


    一票兇惡的黑鱗鮫人都在這裏,手裏拿著閃亮亮的鋼叉,卻隻敢圍著祭壇跳腳。


    夏九歌眼珠一轉,索性老實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下來。


    看樣子,這祭壇還挺神聖的,不能輕易觸碰?


    見她對祭壇這麽不恭敬,洵長老氣得都快翻白眼了,西海侯這廝還在唯恐天下不亂地把禍水引到傅子恪身上,陰森森地開口道:“北海侯,你非要保下這個女人,就是為了擾亂祭祀大典的吧?”


    傅子恪還沒迴答,夏九歌已經搶先開口:“你鬼扯什麽?我隻是看不過去你們濫殺無辜而已,這麽個小女孩都不放過。”


    西海侯笑得嘲諷:“你們平常宰豬殺羊,甚至於用我們鮫人製作長明燈時,難道就不是濫殺無辜了麽?”


    “就是,就是!”一群鮫人跟著起哄,聲勢浩大。


    西海侯見自己得到了這麽多同族的擁戴,心裏很是激動,覺得自己剛才那一番話說得真是慷慨激昂,為自己爭奪海皇之位又加了不少分。


    “怎麽樣?”他洋洋得意地衝著夏九歌嚷道,“你沒話說了吧?卑賤的人類。”


    夏九歌就像是看跳梁小醜一樣看著他,語氣十分不屑:“這麽個小女孩,她是殺你剮你了,還是刨你家祖墳了?你這麽有種,怎麽不去找那些殘害你同族的敗類們報仇,反而在這裏欺負小孩?”


    “我……”西海侯被她連珠炮般地說了一通,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夏九歌冷笑:“我看,你是沒膽子去找那些人報仇,隻敢欺軟怕硬,就靠著一張嘴坑蒙拐騙了。”


    被她說得啞口無言,西海侯惱羞成怒,指著她道:“這女人不僅冒犯龍神祭壇,還在這裏胡說八道,快來人……”


    他還沒說完,傅子恪已然沉聲道:“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說的算了?”


    西海侯一愣,知道自己貿然越過幾位長老發言,是有點越權了。


    但是,之前被夏九歌羞辱的憤怒,讓他也顧不得這些了,便針鋒相對道:“我是為了鮫人一族的顏麵,她身為人類竟敢踏足祭壇,到時候引得龍神發怒,誰承擔得起這樣的責任?”


    這句話果然說到了眾位長老的心坎上,一向對北海侯容忍度最高的洵長老也點頭道:“確實如此,讓異族冒犯祭壇,可能會惹來天翻地覆的……”


    洵長老一句話沒說完,海底突然傳來了轟隆隆的響聲。


    在一票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洵長老茫然地說完了最後兩個字:“大禍。”


    什麽叫一語成讖?這特麽簡直是一語成真!


    本已平靜下來的海麵,陡然像是被煮開了一樣,不斷地翻騰出浪花,水聲中隱約夾雜著巨獸的怒吼,震得人耳際發麻。


    此情此景,和夏九歌坐船和阿珍一道來尋訪鮫人時極為相似。


    眼看著水浪越翻越高,洵長老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夔牛,是夔牛!快,快取千絲網來!”


    一眾鮫人頓時潛下水去,大概是去拿洵長老說的什麽千絲網了,場麵一時間亂成一團。


    混亂中,傅子恪一躍而起,落在了祭壇上。


    夏九歌抱起仍在昏迷中的小女孩,想要遞給他:“我遊泳不太好,麻煩你幫我帶她……”


    她突然停下了話頭,驚愕地看著傅子恪手中的長劍凝結成形。


    不知道是光線原因還是她的眼睛出了問題,那把劍的輪廓極為模糊,像是隨時能和黑夜融為一體似的。


    劍芒微閃,傅子恪的手心裏登時多了一道傷口,鮮血立刻流出。


    “你要幹什麽?自殘啊!”夏九歌目瞪口呆。


    傅子恪沒有答話,隻是在雕像麵前伸出了流血的手,用力攥緊了拳頭。


    隨著他的力道加重,血水滴落,落在了祭壇黑色的地麵上,就像是被吸進去了一樣,再也不見任何痕跡。


    眼看著周遭的風浪越來越大,大部分鮫人都已經四散逃開,夏九歌正想上去把傅子恪揪走,沒想到才剛邁步,就看到了之前被自己打退的藤蔓,再度從水下探出!


    而且這一次,那些藤蔓像是突然長了許多,張牙舞爪,顯得格外猙獰。


    “傅子恪,你……”夏九歌正想發火,腳下卻突然一晃,差點整個人都被甩了出去。


    為了護住懷裏的女童,她雖然竭力想要穩住身形,但還是重重地摔在了地麵上,撞得頭暈眼花。


    她人是摔懵了,聽力卻還變好了,在風浪聲和巨獸的吼聲中,似乎還夾雜了一點……音樂?


    媽蛋,是誰這麽有閑情逸致,在這種時候開演奏會?


    腹誹過後,夏九歌才聽出那樂聲有些熟悉,這不是元立用的那根珊瑚笛子嘛!


    她正想仔細分辨下聲音傳來的方向,好和他們會和,沒想到耳邊卻突然想起了機括被牽動的聲音,緊接著整座祭壇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這下可不是什麽風浪能造成的效果了,而是祭壇下麵的什麽機關被啟動了!


    她撐起身子,就看到那座烏漆墨黑的雕像,竟然像是突然活過來了似的,原本是交疊一處放在胸口的雙手,竟然緩緩打開了。


    這一打開不要緊,立刻便有明亮的光芒透出,比月色還要皎潔。


    皎潔的光芒灑在傅子恪身上,淡金色麵具反射出淡淡的光澤,卻不及他那雙深邃眼眸,亮如星辰。


    他虛虛伸手,握住了什麽東西,光亮便陡然消失,海麵上重新變得昏暗起來。


    幾乎是與此同時,巨獸的怒吼聲陡然拔高,她循聲轉頭,就看到了黑色的水牆,正在狂風的助力下,鋪天蓋地般往祭壇的方向壓下來。


    夏九歌猝不及防地迴身,就看到那些藤蔓像是發瘋一樣地向傅子恪圍了過去!


    水牆驟然高漲,遮蔽了海上的月光,周圍的一切頓時都陷入了黑暗。


    在突入起來的黑暗中,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濺上了臉頰。


    被淡淡的血腥氣所包裹住,夏九歌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那不是海水,而是……血!


    剛才看到的最後一幕,和腦海中的畫麵簡直是一模一樣。tqr1


    她突然驚覺,當天在輪迴鏡中看到的或許並不是實際發生的事,而是即將要發生的事!


    傅子恪身上之所以沒有傷痕,是因為她在輪迴鏡中看到的事還沒發生!


    她咬牙把懷中女童往背上一甩,扯下衣帶係緊,便循著剛才看到的方向衝過去,手中月魄光芒一閃,卻又一反常態地迅速黯淡了下去。


    月魄月魄,便是月光精華所成,如今月亮已被黑色水牆所遮蔽,連帶著月魄的能力都受到了壓製。


    臉頰上傳來劇痛,似乎是被割傷了。


    夏九歌顧不得那麽多,凝神運氣,將靈力灌注在月魄上,護住周身。


    傅子恪受傷了,她要找到他才行!


    她一邊凝聚靈力發出箭支,一邊睜大了眼睛想要搜尋傅子恪的身影,眼前看到的卻都是瘋狂扭動著來攻擊自己的藤蔓。


    耳邊巨獸的怒吼越來越大,有頭模樣古怪的巨獸破水而出,一雙巨眼放出雪亮光芒,瞬間照亮了周圍的一片海域,大概就是洵長老說的什麽夔牛了。


    海水中突然出現了無數銀絲,末端都握在鮫人手中,合成了一張細密精致的往,向夔牛當頭罩來。


    夔牛也不是吃素的,吼聲愈急,巨浪滔天,瞬間淹沒了許多鮫人的身軀。


    巨大的靈力衝擊甚至波及到了夏九歌,擊碎了她在周身布下的靈力護罩。


    她胸口氣息一滯,靈力散亂,再也無法凝結出護罩,隻好祭出月魄,和藤蔓直麵作戰。


    然而,周圍的藤蔓卻像是發了瘋似的,她斬斷一根,立刻便有好幾根圍上來,填補了那一根的空缺。


    肩頭,腳踝處接連傳來刺痛,應該都是被這麽藤蔓所傷的。


    夏九歌分心要去保護背上的女孩,靈力略微一滯,立刻便被一根藤蔓趁虛而入,末梢彎鉤陰險地向她喉嚨處鉤來。


    身後也是這些奇葩東西,夏九歌又不能彎腰,讓這些藤蔓傷到她好不容易救下的小女孩,隻好本能地抬起手來護住了脖子,打算斷手保命了。


    眼前一片黑影掠過,她被護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隻不過那人熟悉的氣息中,還摻雜了血腥氣。


    “跳下去!”傅子恪急切道,拉住她的手腕,雙雙跳海。


    夏九歌惦記著背上的女童,拔下頭上嵌有辟水珠的珠釵,別在了女童的丫髻上。


    救人救到底,她好不容易從祭壇上把這小姑娘搶下來,再因為落水把她給淹出個三長兩短來,豈不是白費力氣?


    看到了她的舉動,傅子恪眸底掠過一抹無奈的寵溺,隻能攬緊了她吻下去,將氣息度過去。


    海麵上浪大風急,他們兩人卻在海中親密相擁,不斷下沉。


    唇上的觸感如此熟悉,喚醒了夏九歌差點忽略的記憶。


    之前和元立那個熊孩子一起落水,差點被藤蔓弄死的時候,好像就是有人這樣救了她。


    仔細品味了一下,夏九歌在水中突然睜圓了眼睛。


    尼瑪,不是好像,根本就是!


    上迴這麽救了她的人,就是傅子恪!


    眼看著就要到鮫人的水下宮殿了,夏九歌正在盤算著待會兒該怎麽聲討傅子恪的流氓行徑,然而就在這時,她的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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