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胤祿眼中的陰影,我也後悔了,其實,沒什麽可高興的。我又不是塊石頭,即使是塊石頭,抱在懷裏這麽久,捂也捂暖了。平心而論,我在胤祿身邊也不算什麽壞事,未來的莊親王爺,可是我對他的感覺總是欠缺那麽一點點,對了,臨門一腳。有個小說裏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男女主人公才宣告分手的嗎?

    “你真的喜歡四哥嗎?胤祿忽然問,臉上有幾分焦急幾分期待。“我也不知道。”我頗為無奈:“你們從來沒給過我選擇的權力,不是嗎?”

    胤祿顯然誤會了我的意思,欣喜地說:“你是說如果讓你選,小憐,你不會迴到四哥那裏的。你會留在我身邊,永遠陪著我的,對不對?”他開心的樣子就像個小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玩具。你們這幫家夥,我憤憤不平地想,奉承討好你們的人太多了,遇見一個稍微有點兒抵抗力的,就跟拾了狗頭金似的。“十六爺,”我盡量放緩語氣:“奴婢是說,奴婢從來沒有由奴變主的非分之想。在奴婢心中,四爺,十三爺,十六爺都一樣,都是奴婢的主子。”我特別加重了主子兩個字上的語氣。

    “主子?你還當我是主子?”胤祿失望的目光多少令我不忍,不行,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忍,於是,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我原以為你和她們不同,你才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和我相依走過一生。就像詩經裏說的,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像白流蘇般打斷了他的話:“我沒念過幾句書,不懂得什麽濕經幹經的。”

    胤祿不無淒然地笑笑:“你懂的,你一直在騙自己。你不願意承認某些東西,就裝作看不見它們。”我一愣,他至少有半句說對了,我是故意對我眼下的糟糕處境視而不見的,我無法更好地改善自己的待遇不是嗎?我苦笑了下:“十六爺,你不了解我。現在,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我從哪裏來?姓字名誰?父母親眷是誰?為什麽會落到個拐子手裏?還在柴房裏自盡?我都不知道,十六爺,我能做的,隻不過是保證自己活著,盡力過得更好些。未來,我不敢奢望,也許落個全屍就算白饒吧!”

    “小憐,我不勉強你。可是,你會嫁給四哥嗎?” 胤祿問,他眼中隱約有淚花閃動。

    “這個…”我實在不忍再傷他的心了:“應該不會的,隻要他不勉強我。”我特意加了一句:“四王爺還是不太會強人所難的。”

    胤祿明顯鬆了口氣,我也悄悄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喜歡我的。待雍王府的秦狗兒來時,我偷偷叫住了他。秦狗兒有些吞吞吐吐的,目光中似是微露同情之色,我反而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果然,在我再三追問下,秦狗兒告訴我一些事 。我失蹤後,四爺的確挺著急,還和十三爺去找了九門提督,結果當然全無下文。過了些日子,傳聞說有人見我在十六爺府上,之後四爺是打算派人去接,就聽見說我出了事兒。待趕過去,見十六爺副樣子,秦狗兒講到這裏嘿嘿笑了幾聲說:“從沒見做主子的會是他那個樣子!”四爺迴來後就沉著臉,沒過幾天,福晉做主,給爺收了個姓耿的漢軍旗姑娘。前兒說了,來日能誕下小主子,就立她為側福晉,現在就住在倚翠軒裏。“嗯,原來是這樣啊。”我點了點頭,心裏也不禁有絲失落浮上來。

    秦狗兒見我不說話,以為我不痛快,忙壓低了聲音告訴我另一件事。

    “姑娘,納耿姑娘的事全是側福晉年主子攛掇的,福晉不太願意。可年主子說了,那個什麽小憐,狐媚子似的裝樣兒,把十六爺那麽老實巴交個人搓弄的五迷三道的。我的好姐姐,你為人賢德,自不必說。可你哪架得住那個妖精給爺吹枕邊兒風呀?小蹄子,我早就見她妖裏妖氣的,萬一把她給了爺,咱們姐妹還能有安生日子?她還不把咱府裏鬧個雞飛狗跳才怪呢!再者說,十六爺和四爺畢竟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犯不上為了個來曆不明的臭丫頭,就壞了兄弟間的情義。旁的不說,傳到宮裏萬歲爺和娘娘那裏,好說不好聽呀!這不是存心給爺招災惹禍嗎?姐姐,不如你就做個順水的人情,勸王爺把小憐送給十六爺。這麽一來,十六爺感激王爺,我們又去了一個禍害,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兒。姐姐,你看這麽辦可成?至於王爺那兒,姐姐再另選個好的服侍王爺,不就結了。王爺斷不會為了這個責怪姐姐的。”

    秦狗兒一五一十地學說下來,端的是聲情並茂,不差分毫。我聽得心裏發寒,好個年氏,句句擊中要害,借力打力,好深的心機不愧是曆史上有名的年貴妃,真難為她親自出手對付我臉上仍就裝出不在意的樣子:“瞧你成本大套唱戲似的,倒是學的怪像的,你從前是不是唱戲來著?”

    “哎呀,小憐姐我是跟你說正經的。”秦狗兒發急道:“年主子可是恨上你了,她哥子年羹堯如今外放當官,可是爺手下最得意的奴才。仗著爺又寵她,她就得了勢,一天到晚趾高氣揚的,任誰都不放在眼裏。小憐姐你還迴府裏,她不定會怎麽作賤你哪!她可早就把你當眼中釘肉中刺了!”

    是這樣,其實我早就懷疑自己被劫持的事與年氏有關係,漢軍綠營兵,不就是年羹堯的部下嗎?年末,他正好進京述職,到雍王府來看他妹子,年氏托付他辦點事情,不也是理所應當的嗎?我冷冷一笑,脫不開小女人手段。我可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絕不能輕而易舉的認輸。何況,我還是要迴雍王府的,我無奈地歎了口氣,誰叫我莫明其妙地成了雍王府的家奴呢?搞得現在根本就脫不了身,賣身契還在胤禛大老板手裏攥著哪!冷麵冷心雍親王,刻薄寡恩賽閻王,我又一次想到這句話。

    我現在是麻杆打狼兩頭害怕,說不得,隻好硬著頭皮向前衝了。這幾天,我和胤祿天天都在一起,我們釣魚,賞花,製香,彈琴,下棋,胤祿耐心地教我,我不耐煩時他也不在乎,隻是用滿含寵溺的目光凝視著我,我真覺得對不起他。或許,我該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選擇。

    幾天時光匆匆而過,到了我迴雍王府的日子。胤祿並沒親自來送我,可他讓我帶走的東西裝得滿滿的三大車。我特意對胤祿講,請他在以後的日子裏別忘了時常到雍王府來看我,可千千萬萬別忘了!最好你明天就能來。胤祿果然高興的滿臉放光。我卻偷偷歎了口氣,我什麽時候也變得工於算計了,這分明就是想方設法的給自己留退路嗎?不過或許短暫的分別能夠促進我對胤祿感情的生成也未可知?唉,但願先變心的不會是胤祿,因為對他們來說,找個把願意服侍他們一輩子的女人,還不是小菜一碟兒。現在雍王府這邊暫時沒有危險了,至少胤禛那邊是這樣。可年氏呢?女人都是小心眼,她會不會想著斬草除根,所以不肯對我善罷甘休。那拉氏,這個女人是不是幕後的潛在黑手呢?

    又是雍王府熟悉的朱漆大門,雖不能說是恍如隔世,可這裏畢竟是我穿越過來第一個能稱作是家的地方。照例,奴才從角門進出,進了角門,府裏還是老樣子,幹淨整潔而且安靜。秦狗兒低聲說:“小憐姐,四爺一早去戶部了。福晉說晌午後叫你過去一趟。”我心裏咯噔一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死小子!有話偏留到現在才說,也不給人留個心理準備。”秦狗兒痛得直咧嘴:“小憐姐,你人長得秀氣,小手怎麽這麽厲害呀!”

    “厲害!便宜你了,我因該擰掉你一隻耳朵,讓你小子就當一隻耳!”我冷笑道。瞧瞧,考驗來了,下午就等著過第一關吧!

    迴房好容易安置了東西,又忙著四散分送禮物,做人要手頭大方,主子奴才的禮一樣不能少哦,可惜是慷他人之慨。別說,我的屋子衛生保持得不錯,基本沒人動過。草草吃過午飯休息了一會子,就有福晉的丫頭來叫我過去。福晉那拉氏正靠在炕桌邊上出神,她穿了件紫色的袍子,頭上並沒幾件首飾,自然淡雅,頗有做主子的高貴氣度。我從心裏怕這個女人,相比年氏這個顯眼的對手而言,她更深不可測。中國傳統的賢惠女人比潑辣女人的殺傷力更大。

    “福晉,小憐姑娘來了。”丫頭提醒那拉氏,她對我笑笑,我趕緊俯身行禮。才幾天不行禮,居然就給忘了。總算,我行完了一個僵硬又難看的禮。那拉氏溫柔地笑笑:“小憐,你過來。”我乖乖地走過去,那拉氏讓我在她身邊坐下來。

    那拉氏又看了我半天小憐,。近來的日子裏你可是受了委屈。而且,人也瘦的多了。

    我忙擠出個笑來:“福晉這是哪裏話來,奴婢是自己不小心,才會吃虧上當。如今挨過了大板,自然也就學乖了。奴婢能得福晉關心記掛著,也就是天大的福分了。”我邊說邊暗罵自己簡直天生一個奴才,瞧,這馬屁拍得多溜!

    那拉氏似乎對我的迴答頗為滿意,她點了點頭輕聲道:“小憐呀,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我打從一開頭救瞧出來了。以後要是還能盡心服侍主子,”她向我意味深長地笑了:“你大可放心,你的心事我是知道的,斷不會委屈了你。”好家夥,我嚇得趕緊跪下叩頭道:“多謝福晉抬舉,奴婢生來蠢笨,隻知道好好伺候主子,盡了為奴的本分。萬不敢有些個非分之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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