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越神色沉凝,坐在床邊,溫柔地撥開她淩亂的碎發,低沉道:“白景行來了,我的身份怕是暴露了。”


    “那京都那邊......”寧珂坐了起來,急聲道:“會不會有人鑽空子?”


    “暫時不必擔心,那邊還沒有消息過來。”楚君越給她披上衣服,再溫柔地給她穿好鞋子,一麵說道:“眼下,最要緊的是怎麽處理白景行。”


    寧珂擰著眉頭望了門外搖曳的火把一眼,依稀也聽見了外頭唿喊著什麽,這才得知白景行來此的意圖。


    “我們怎麽辦?”


    “先出去,靜觀其變。”楚君越捧著她的臉,眸光幽深地看進她的眸子裏,“小珂兒,有些事情,是應該有個結果了。你準備好了嗎?”


    寧珂微笑,點頭,“嗯,有你在,我不怕。”


    “小珂兒,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們母子出事。”楚君越輕柔地在她唇瓣烙下一個吻,揉了揉她的臉,這才依依不舍地拉著她的手往門外走。


    開門的時候,寧珂自覺地鬆開了他,自己先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的台階下,火光一片,淳於焰和元寶等人死守著門口,白景行帶著幾百人也不敢貿然衝進,寧珂出來的時候,雙方還在對峙著。


    淳於焰第一個發現了寧珂出來,臉色變了變,“小珂珂,你怎麽出來了?白景行來者不善,你迴房去,有我們在,他闖不進去!”


    “沒事,我心裏有數。”


    安撫地朝著淳於焰微微頷首,寧珂攏著素雅的一襲披風,緩緩行至台階前,冷眼遙遙斜睨了白景行一眼,冷笑出聲。


    “不知道白城主此次前來,又所謂何事?”


    白景行揚著頭顱,嘴角掛著一抹得逞的笑,“王妃娘娘,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今日請問您是不是外出購物了?還買了不少藥材美食?”


    “是。”寧珂如實地點頭,並沒有任何隱瞞。


    白景行笑意更深了,“那就沒錯了!今日下午,王妃娘娘您所去過的商鋪小攤全部都被下了毒,後來的老百姓再去光顧,全部都中毒,昏迷不醒。眼下整個藥城都籠罩在這個恐慌之中,作為一城之主,在下不過問一下,貌似也說不過去。”


    寧珂這迴聽明白了,唇角笑意更冷,所以這一次又是栽贓?


    “這是在下剛才在這個院子裏找到的。”白景行讓人拿了個包袱出來,丟到地上,散了一地的藥材。


    藥城幾乎人人識得藥城,一看便知道那是毒物,頓時眼裏冒出憤怒的怒火!


    “好歹毒!下毒毒害藥城百姓,那是什麽心思!”


    “還能有什麽心思?大燕一直想吞並四大屬國,眼下西蜀內亂,大燕肯定要出手了!”


    “那也不該拿藥城的無辜百姓開刀啊!”


    “為了天下,有什麽不可以的?她是攝政王妃,肯定想攪渾這淌水,等西蜀人心惶惶,攝政王再趁虛而入!”


    ......


    一開始不僅僅是白景行手底下的侍衛們在議論,後來院子裏的仆人們聽了,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寧珂對那些議論無動於衷,大概是因為同樣的伎倆用了太多次了,她幾乎都麻木了。


    “所以,以白城主看,要如何處置本王妃呢?”她語氣漫不經心,笑意也薄涼,如這夜裏悄然沾染在花瓣上的白露。


    “在下是無權處置王妃的,隻能暫且收押。”白景行勾唇,陰陰一笑,“等在下上報了朝廷,到時再等候發落!”


    上報朝廷等候發落?


    寧珂止不住想笑,現在西蜀都亂成一鍋粥了,都城裏的王爺們都在想方設法謀權篡位,誰還有空理她?


    白景行這麽說,是想讓她死在牢房裏吧?


    “不可能!”淳於焰一聽白景行要把寧珂關押,立刻跳了出來,提著大刀站在了寧珂麵前,以一個保護的姿態強勢與白景行叫囂,“你要想把她帶走!先從本王的屍體上踩過去!”


    寧珂皺了皺眉,“淳於焰......”


    “小珂珂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淳於焰迴頭,一臉認真嚴肅,寧珂抿抿嘴,也不好說什麽,她倒是想看看白景行還有什麽招。


    白景行也是沒有想到淳於焰會如何袒護她,他預料中應該是楚君越出麵才對。


    這會兒,他才想起來,從剛才就沒有見到偽裝在寧珂身邊的那個侍衛,也就是楚君越。


    去哪兒了?


    白景行眉頭皺了起來,感覺時態有點不妙,但此時他人都在這裏了,罪證確鑿,那也是不能就這麽迴去的!他手下的侍衛們也不會答應!


    “來人啊!”


    白景行咬了咬牙,緩緩抬起了手來,他目光陰狠盯住寧珂,隨即悍然劈手,厲喝,“拿下她!違抗者,同罪!”


    一聲令下,他手下那些侍衛滿眼憤怒仇恨,低吼著,拿著武器便要衝了上去,淳於焰捏緊大刀,也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驚變!


    突起!


    “且慢!你們不能動她!”


    院子後麵的長廊突然有人疾步而來,一身深紫色華服端凝冷豔,在黑暗中也獨當一麵。


    白景行麵色一沉,朝著聲音方向看了過去,直到來人走到了近處,他眉毛抖了抖,驚唿,“尹秋水!你果然在這裏!”


    他就說上次的密報沒有錯!尹秋水果然在這裏躲著!


    “你不能抓她!”尹秋水容顏沉肅,手裏高高舉著一卷泛黃的羊皮書,快步走到了寧珂身邊,隨即砰地一聲跪了下去,將羊皮卷舉到頭頂。


    寧珂一怔,“你這是......”


    “尹秋水!你什麽意思!”白景行隱約有種不良的預感,低吼了一聲。


    尹秋水就像什麽也沒聽見,手裏還舉著那羊皮卷,一臉肅穆,一字一句地高喊,“醫城城主尹秋水拜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靜!


    死寂的安靜!


    剛才還鬧哄哄的場麵因為她那一句話瞬間就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張著嘴,瞪著眼,怔忪地僵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慢慢的才有人緩了過來,然後便是炸開了鍋似的,熱烈地議論了起來!


    “她......她是公主?哪裏的公主?”


    “尹城主跪拜的話,那肯定是西蜀的吧?”


    “可是西蜀沒有公主啊!先皇後難產而死,那公主不是也已經沒了麽?”


    “誰看見了?!據說當初還是醫城老城主和尹秋水一塊去接生的,說不定......”


    ......


    且不管他人如何議論,尹秋水腰杆依舊挺直,手裏的羊皮卷再往寧珂麵前送了送,“公主!”


    寧珂看了看她,抿抿唇,還是接了過來。


    那是一張老舊的羊皮卷,上麵還沾著些許幹涸的烏黑血跡,她拿在手裏,心底在顫抖,手也在顫抖。


    即便她曾經有過萬般猜測,她想過自己不是寧魏和柳雪瓊的孩子,也想過也許是西蜀的什麽大戶人家的孩子,可是,她不曾想過會是現在這樣的一個身份!


    “公主殿下。”尹秋水還沒有起身,恭敬肅穆地解答道:“這是皇後當年留下的遺書,足以證明您的身份。”


    寧珂什麽也聽不見,深深地凝望著手裏的羊皮卷許久許久,尹秋水催促了好幾次,她要顫抖著一點點攤了開來。


    上麵字跡總體是娟秀的,但是書寫之人大概是因為過於痛苦,所以寫到後麵就越發潦草,語言也愈發淩亂無序......


    沒錯,這就是皇後給她留下的遺書!足以證明她的公主身份!


    努力壓下心中的震撼,寧珂表麵上鎮靜自若,先讓尹秋水起來,道了一聲,“謝謝。”


    台階下,白景行臉色已經變了千百迴,此刻心情更是百轉千迴,忐忑糾結。


    他本想以此機會逼出楚君越,然後想辦法把他們留下在這裏,而京都那邊就會門戶大開,到時候盟軍自會去收拾。


    可如今,寧珂竟然就是公主!


    第一次見麵,他就覺得寧珂長得很像皇後,沒想到寧珂真的是皇後的女兒!!


    “白城主!”尹秋水突然出聲,嚇得白景行心頭一跳,抬頭,隻見尹秋水冷著臉說道:“皇後的遺書在此,說明攝政王妃就是西蜀公主,難道你還膽敢抓拿公主嗎?!”


    白景行臉色漲紅,搓了搓手,“這.......”


    “你號稱王妃是為了攪亂西蜀政局才下毒!如今,王妃就是公主,請問,她既然是西蜀公主,為何還要毒害自己的子民?”尹秋水再次發問,語氣強勢,咄咄逼人。


    白景行張著嘴,一時間找不到話來反駁。


    他倒是想說寧珂不是真的,但是寧珂的臉擺在那裏,隻要上了年紀的上位者,一看就知道那就是皇後的模子!


    而且寧珂手裏還有皇後遺書!他就是想懷疑,也沒有那個膽子啊!


    默默地捏了一把冷汗,白景行斟酌了一下,隨即抬頭,訕訕地笑了出來,“可能......可能是一場誤會......誤會!”


    “既然是誤會,那麽,公主就不必關押了吧?”尹秋水冷聲道。


    白景行忙不迭擺手,“不必不必!都是誤會都是誤會!”說著,眼神閃了閃,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既然公主已經找到了,在下自然是要知會都城那邊,讓人來迎接公主......”


    寧珂勾了勾唇,冷笑,他不是想讓人來迎接,是想找人來核實她到底是不是公主!甚至,也順便讓歹心人把她除了!


    不過,事已至此,她的身份遲早都要暴露,也就隻能順水推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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