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寧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心隔牆有耳。”


    太子還是一副沒有接受現實的迷茫與恍惚模樣,嘴裏喃喃,“她......真的走了,走了......”


    他一直愧疚自己曾經說過的那一番話,懊悔自己冤枉了她,還覺得這輩子都會在這樣的愧疚中度過,不曾想竟然是那樣的轉機!


    雖然自己的母親跟別的男人跑了,換做之前,他肯定會憤怒,會責備她不知廉恥。可如今,他莫名地鬆了一口氣,起碼,她沒有死,沒有含冤而死!


    “我相信,你可以理解她的。”寧珂淡淡地道:“你是她的孩子,她從未停止愛你,隻是在不同的地方罷了。”


    太子低下頭,怔怔地看著地上的信箋,他能理解她那份感情麽?


    也許,他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懂得感情無法控製,就好像他對寧珂那樣,明知她有了皇叔,他還是會止不住想她。


    而母後......


    作為她的孩子,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她有何不對勁。


    自從那一場大火之後,皇後就經常出宮,美名其曰是去禮佛,但是每次她迴來都洋溢著歡喜與幸福,他就察覺了不對勁。


    皇後也經常以信佛為由,基本上都拒絕與皇帝同床共枕,對於自己這個孩子,看起來溫柔和睦,但實則帶著疏離。


    因為他是她與不喜歡的男人生的,她看著他,就像看見了恥辱,看見了愛情的背叛。


    所以外人都覺得皇後和善溫柔,但隻有他才知道,她的心從來就不在宮裏。這也是他為什麽說她變了的原因。


    說來說去,其實,她也是心裏放不下那個人吧!


    如今,她借死逃脫了皇宮,從此就可以和那個男人兩廂廝守,也算是圓滿了。


    “珂兒......”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眸光頹敗晦暗一掃而空,亮起了希望的光芒,“謝謝你,還有皇叔。”


    他不傻,這件事單憑寧珂根本做不到,而楚君越能夠沒有借機除掉自己,算是天大的恩惠了。


    可是以後呢?


    皇叔並非池中魚,總會有爭奪皇位的一天,皇叔會不會借此秘辛打敗自己?


    嗬!真的很難預料啊!多了一個把柄,也就少了一份生機。


    “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皇後已經走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寧珂淡淡道。


    太子看了她一眼,了然地勾了勾唇,笑了出來,“是的,母後走了,本宮更要好好過下去。”


    他沒有說的是,既然母後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還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那麽自己呢?


    是否也還有機會再爭取?


    *


    這場皇家秘辛總算告一段落,但是寧珂卻發現寧魏越發沉默陰鬱了。


    自從上次假太後挾持了他,得知柳雪瓊慘死屍骨無存,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沒事就站在湖邊發呆,一站就是一天。


    仆人們也不敢去勸,隻能遠遠地跟著,生怕他想不開似的。


    王嬤嬤跟她說起的時候,寧珂還在籌劃新店開張的事情,一開始並不在意,但想想寧魏對柳雪瓊的那份深情,多少還是有些動容了。


    “他這幾天都這樣?”


    王嬤嬤也因此柳雪瓊的事情有點失落,精神不太好,小病了一場,今天才好一些。


    “是的,老爺這幾天不吃不喝,每天不是對著主子的遺物發呆,就是站在湖邊站一天。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寧珂放下手裏的資料,歎了一聲,站了起來,“我去看看吧!”


    雖然她對這個便宜老爹沒什麽感情,但是他對柳雪瓊的感情,還是挺令人佩服的。


    寧珂從院子出來,直接就去了湖邊,果然,寧魏就站在大樹下,目光幽幽望著遠方,看得出了神。


    她邁步走了過去,與他並肩而立。


    凝望著天邊翻卷的雲層,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地開口,“她已經死了,也許曾經你還帶著一絲期盼,期待著也許她還活著。但是廢宮裏的一切你都知道,她死了很多年,屍骨無存了。”


    寧魏身子微微一顫,緊緊抿著唇,沒吭聲。


    “我知道你聽見了,但是你也要認清現實。”寧珂繼續道:“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也隻能好好活下去。我相信,她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寧魏忽然猛地抬頭,兩眼通紅地盯著她,“你懂什麽!在我心裏,她沒死!她還活著!”


    “自欺欺人罷了!你也聽見蕭伶說的了,她已經死了,連屍骨都燒成灰了!”寧珂容顏冷肅,語氣更加冷厲地道:“你現在在這裏癡心妄想,難道她就可以活過來了?你一個大老爺們,這點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嗎?”


    “閉嘴!”寧魏怒吼,像隻發怒的獅子。


    寧珂不但不閉嘴,說的更加字字錐心,“你就是懦夫,不用吼我,這就是事實!我都替她感到悲哀,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丈夫!”


    “你!”


    “難道我說錯了嗎?難道你不軟弱,不是自欺欺人?”


    寧魏氣得眼睛更加猩紅,額頭青筋突突跳著,他咬著腮幫,一字一句地道:“那都是怪你!如果你不查,我也還有幻想,如果你不多管閑事,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嗬嗬!


    寧珂這倒是好笑了,她去調查還錯了?


    之前假太後自己裝病裝中毒,還假兮兮地叫她別去調查,那是怕她查出什麽來。但是寧魏呢?


    他當初不給她調查,卻是害怕希望幻滅!當然,也不排除擔心她重蹈覆轍,和柳雪瓊那樣死於非命。


    隻是,這件事,她是一定要管的!


    柳雪瓊當年得知了蕭伶的奸計而死,而自己年幼無知,也目睹了那一切,所以嚇傻了,都不記得了。


    她無法忽視腦海裏若有若無的記憶,不想被噩夢折磨,隻能找出真相!


    如今,她記起來柳雪瓊死的場景,雖然慘痛,但心裏大石頭也落地了,不必再受煎熬。


    “你盡管怪我,但事情已經發生,你還是要認清現實。”


    寧珂斜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寧魏抿緊了唇,兩手握拳,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是的,他是懦夫。


    在柳雪瓊麵前,他從來都是懦夫,可那又怎麽樣?


    他一心盼著她也許會再迴來,最後還是希望破滅了,忽然之間,他都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麽。


    *


    寧珂的經商之路也算是坎坷的,每次都要開張了,偏偏就遇到大事。


    這一迴,終於把大事解決,可以安心賺錢了。


    先前,她找楚君越畫的宣傳冊早就印刷出來,讓青薔找人滿大街派發了,效果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千萬倍!


    她和青薔走在大街上,到處可以看見瘋搶傳單的人,哪裏像是現代那樣子看都不看就丟了。


    青薔一臉的佩服,砸吧著嘴巴,神神叨叨,“我的天啊!不就是個傳單,至於搶成這個樣子?又不是銀票,也不是衣服,至於麽?嘖嘖!”


    “這你就不懂了,你得看看是誰的畫啊!”寧珂笑笑,在這個事情上,她做了個特別明智的事情,當然,不能讓楚君越知道,否則他會炸毛。


    青薔不解地眨巴眼,“是攝政王的畫,啊!攝政王平時都不畫畫,更加不外傳,這些姑娘小姐們知道是攝政王的畫,就是印刷品也不會放過的!”


    她說完,又覺得不對,“誒不對啊小姐,她們怎麽知道這是攝政王的畫?也沒落款啊!”


    “這是秘密,隻要效果好就行。”寧珂勾唇,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來。


    青薔半知半解,嘟囔了幾聲,撓撓腦袋也沒去想了。


    一路從大街走過,不少姑娘們為了爭個傳單大打出手,有點家底的官宦富貴小姐不好意思來,便讓自家丫鬟來搶,場麵那叫一個壯觀。


    “這是我的!你們不許搶!”


    “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這個!這個衣服太美了嚶嚶!”


    “畫上麵的人是誰啊?怎麽看著有點眼熟?”


    “咦?這女的......怎麽看起來那麽像寧小姐啊!上迴在中秋宴有人見過她穿這個!”


    “對!錯不了,肯定就是她!啊啊啊她長得那麽醜,穿起來都那麽好看,我也要,我也要!”


    “這後麵抱著她的男人是誰?看起來更眼熟......啊啊啊!是攝政王!真的是他!”


    ......


    一群女人花花綠綠,嘰嘰喳喳,對寧珂又是羨慕妒忌,又是恨得牙癢癢,誰都覺得寧珂醜,都覺得自己比她美,一旦穿上那新奇的衣服,那肯定美翻天!肯定能讓攝政王刮目相看!


    寧珂聽著那些議論,扯扯嘴角,笑著離開了。


    附近的高檔酒樓上,寧樂公主淡淡地看著大街上爭得頭破血流的姑娘們,唇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


    “嘩眾取寵!不過就是件奇怪的衣服罷了!有什麽大不了的!”


    丫鬟夏兒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臉色,跟風道:“是啊是啊!奇裝異服,有什麽好看的!就憑寧珂那張臉,穿什麽也是醜陋不堪的!”


    寧樂公主很受這一套,輕輕哼了哼,隨即又問,“寧珂的店鋪何時開張?”


    “上麵傳單上說是三日後。”夏兒把傳單放在桌子上,低聲迴答,“聽說,到時太子、攝政王和北越王子等人都會來,這個寧珂......還真的有一手。”


    “哼!狐媚惑眾的賤人!”寧樂公主一看見傳單上麵的畫,看著兩人衣衫不整的擁抱在一起,心底就好像被人割了一刀似的,刺啦啦地疼!


    沒人比她更清楚,這畫確實就是楚君越畫的!


    之前她求過他多少次,他都不肯施舍一筆一畫,現在卻做成傳單到處宣揚!


    他的畫就如此低廉麽?豈是那些低賤粗俗的女子可以隨意瞻仰的?!


    自從當年那件事之後,他就說過不再作畫,如今,為了這個女人,竟然打破了誓言!


    越想,寧樂公主越是氣憤,捏緊了拳頭,目光陰冷,“三日後!本宮定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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