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衛哲東已經對旅遊有了諸多的安排,向雪也沒當一迴事。什麽貴州、海島,在擠不出空閑時間的前提下,都隻能是浮雲。


    眼下的美景,卻是那輪即將下沉的西天落日。他們這時候已經走出去了至少三公裏,雖然不是麵對正西方,但也是個極佳的觀賞點。


    從這個角度,可以完整地看到整個落日的過程。


    “這個地方選得好,你以前來過的吧?”向雪懷疑地偏首問。


    “嗯,來這裏看過落日,隻不過身邊沒有人陪,很淒涼。”衛哲東說。


    向雪難以想像,天之驕子的衛大少爺,居然會用“淒涼”這個詞兒。怎麽看,都看不出男神大人有哪一點兒跟這個詞相關。


    “所以,你現在看個落日都有人陪著,是多麽幸福的事。”衛哲東笑著調侃。


    “我什麽時候看落日沒人陪了?反正我從來不會有這麽淒涼的時候。”向雪很傲嬌地微仰起頭。


    因為穿得太厚,脖子裏也圍得太緊,所以沒有能夠仰出標準的四十五度角。


    天氣雖然還算晴朗,不過雲層還是有點偏厚。不過這一點小小的遺憾,完全沒有掃掉向雪的興致。長款的連帽羽絨服,再加上腰間還環著一雙手臂,背後是熟悉的胸膛,讓她幾乎感覺不到寒冷。


    “你說到淒涼,其實無關於有人陪著還是沒有人陪。即使身邊有很多小夥伴,每次看到落日,我還是會感到淒涼。不過,也很詩意。”向雪感慨地說。


    “淒涼的詩意,大概也算得上是女人式的浪漫了。”衛哲東好笑地說。


    “那可不然,其實吟詠黃昏的詩人,大多還是男性的呢!比如最著名的那句吟詠夕陽的詩句:‘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這句詩在國內,可是家喻戶曉的。想像著詩人負手看向西天吟歎,簡直把夕陽刻畫得入木三分。看,這抹夕陽落下的時候,真的是無限美好,可是隻有這短短的一瞬,就即將逝去。”


    “一聯詩不代表什麽,畢竟古代的詩人,幾乎清一色都是男性。偶爾出個才女,就被人追捧得不行。”


    “馬致遠說得可就更加悲悲慘慘戚戚了,‘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以前我每每讀到這兩句的時候,就會在夕陽裏掉眼淚。”


    衛哲東懷疑地看著她:“那時候的你,不是應該無憂無慮嗎?怎麽會對這句詩有這麽大的感觸?”


    難道向雪的心裏其實早早就有了隱痛,所以才會對這句詞產生共鳴?可那時候,她還是少女不知愁滋味吧?這還真有點不科學。


    向雪有點不好意思:“或許是因為夕陽太美,所以我會覺得感動。”


    “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衛哲東取笑。


    太陽漸漸地向西沉,映染了天邊的白雲,好像天空的白雲,都匯聚到了西天似的,


    “那時候真有點這樣的意思,還特別喜歡那些帶點淒涼味道的文學作品,尤其喜歡最後結局不那麽大圓滿的文學作品,總覺得那才是真實,然後哭得稀裏嘩啦。以前,劉瀏總是嘲笑我。”向雪凝神看向遠方,有點悵惘地說,“真到了後來,有時候想哭卻有點哭不出來了。”


    “沒事,一切都過去了,你還有我。”衛哲東緊緊地擁住她,在她耳邊低喃,“你想哭就哭,我的肩膀和胸膛,永遠為你準備著。”


    “嗯,我現在……很幸福。”向雪莞爾。


    “真的?”


    “真的。”向雪點頭肯定。


    怎麽能不幸福呢?有另外一個男人,把她當成手心裏的寶。


    白雲的邊緣被鑲成了燦爛的霞色,那抹豔麗似乎比朝霞更加濃豔。


    冬天的太陽從來都缺少熱情,可是它卻從來不會缺少色彩,慷慨大度地把色彩染盡雲層,讓雲朵除了白色和烏色,終於也擁有了絢爛的色彩。


    “雪兒,你說錯了。”衛哲東輕聲說。


    “啊?”向雪正沉醉地看著夕陽把周圍的雲層都染得紅了豔了,聞言奇異地抬眸,“什麽話說錯了?”


    “詩人們除了‘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也有‘萬壑有聲看晚霞,數峰無語立斜陽’的壯美。即使在寥無人寂的沙漠裏,王唯也能吟詠‘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那絕不是淒涼,而是壯美。”


    向雪對他做了個鬼臉,隻是因為那張臉大部分都被裹在圍巾裏,衛哲東隻能想像她臉上的俏皮。不過,那雙眼睛,卻盛著滿滿的笑意,顯見得她並沒有因為他的反駁而生氣。


    “王唯出生在盛唐,那時候的唐朝正如日中升,所以他眼中的萬事萬物,都帶著欣欣向榮的氣象。他出生世族,一生官運亨通,即使安祿山攻陷長安,也不敢難為這位大詩人,在他的眼裏,當然萬物都帶著生氣。”


    “不錯,李義山則不同,當時的唐朝已經露出了衰敗的氣象,所以他眼裏的夕陽,就跟大唐皇朝那樣,已經日薄西山。”衛哲東接口,“不過我們的事業正在上升階段,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覺得夕陽再美好也已經即將逝去。”


    向雪失笑:“夕陽西下,那是自然規律。”


    “這話說得對。今天落下了,明天還會升起,還會有無數個日升日落的循環。”衛哲東柔聲說,“我們會有無數個清晨和黃昏,共看朝陽和落日。”


    昨天的宴會上,向雪明明並沒有喝香檳,可是聽著衛哲東的話,看著仿佛想要燃燒起來的雲層,她卻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太陽一個掙紮,終於離開雲層的遮擋,散發出萬道金色的光芒,如同一支支光箭,射向茫茫的海麵,在海麵上留下一道道起伏的金色波浪。


    漸漸地,太陽落到了海麵以上,雲層和天空都被染成了紅色。


    “泣血殘陽。”向雪輕聲歎息著。


    水平線上的那條血紅色光帶,可不正像是鮮血麽?它把天空和海水,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部分。


    雲層遮擋著夕陽,可是它終究擋不住那輪紅日的光芒。當它終於衝破雲層露出頭的時候,血紅的顏色,如同被圓規畫出來的弧度,就這樣躍在水麵上。有時被一縷白雲繞了腰,便被分成了上下的兩截。


    “你看,這不是淒涼,而是壯美。”衛哲東總結說。


    向雪緩緩地露出了一抹笑容:“是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盛妻淩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豬懶洋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豬懶洋洋並收藏盛妻淩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