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無客。


    長街寂寥,不複往日繁華,隻有鎮魔司和布政司的便衣探子在走來走去,尋找諸多線索,有點焦頭爛額。


    小店內,老掌櫃夫婦還在議論這些天的各種案子,眼瞅著就從原本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狀態進入到了麻木狀態。


    現在他們還能在私下裏閑聊,那是認為熱鬧隻會發生在別人身上。


    等什麽時候意識到自己也有可能成為熱鬧,搞不好就會關店走人跑路,而天命的鬥法也就算贏了。


    放心,從這以後,趙關山可以繼續流浪,風雲雷電,雨雪冰霜,人情冷暖,惡毒詛咒,四六八碟豐盛的大餐在等著他呢。


    後廚內,趙關山此時還在煮他的老湯,為了節約木柴,他盡可能的調小火量,小小的火苗跳躍著,老湯的香氣已經幾乎不可聞,但溫暖平和的氣息卻籠罩在小店內外。


    此刻,趙關山突然從爐火之中小心翼翼的引燃了一炷香。


    焚香是一個特定的儀式與習俗,與送上鮮花,祭品是一樣性質的,趙關山此時取來的一支香還是借老掌櫃的,雖然他並不知道也不在意。


    將這支香引燃後,趙關山就將其插在了後廚的角落裏,隨著香火明滅,淡淡的煙氣飄散,趙關山的目光透過這香氣也似乎看到了方圓五公裏內的一切細節。


    這是神像天眼的手段,但又不算是,因為中間隔了一炷香,這香,卻是燒給國師程牧野的。


    總之這是一個很微妙的bug,就像是在遊戲裏開透視掛一樣。


    隻希望那偽天命不會很快察覺到這一點。


    隨後,趙關山開始推演,下一次事件將在何時何地發生,這不難,可以根據外麵天空上飄蕩的死氣來察看,這死氣就藏在雲層裏,普通人隻會覺得略壓抑,卻不會發現什麽。


    這與趙關山借香拜國師的道理是一樣,都是采取一個隱蔽的,折中的,盡可能把責任撇出去,至少不會被鎮魔司的探子們發現的辦法。


    良久,趙關山若有所得。


    當天傍晚,小店因為無人,所以早早關門打烊,趙關山待老掌櫃睡去之後,這才無聲無息的從小店裏借了一支蠟燭,從爐火裏引燃,隨後將蠟燭放在一盞簡單的燈籠裏,打著燈籠就出門了,沒有凡火,他出門必被發現。


    而且出門後他也必須盡快返迴。


    此刻他一出門,就覺得四周陰風陣陣,鬼哭狼嚎,那無邊的死氣宛如絕域狂風,吹得他骨頭都冰涼冰涼的。


    說起來,在天命的注視下,他連正常修行都做不到,連靈石都不敢往外拿,沒有無處不在的離火仙人神像,他早晚也會如吳晉,武原等人那樣,連個修仙的執念都沒有了。


    趙關山舉著燈籠快步走著,燈籠裏的蠟燭之火搖曳,這就是普通的凡火,對凡人來說毫無意義,但在此刻卻是他這個煉氣士的護身符。


    就挺奇妙的。


    蠟燭燃燒的速度很快,他大概隻有三分鍾的時間。


    好在足夠了。


    不一會兒,趙關山就走到小店百步外的一條小巷口,這裏之前發生過一起案子,此時正有兩輛車停在這裏,一輛屬於鎮魔司,一輛屬於布政司。


    值得一提的是,鎮海道宮的鎮魔司,卻沒有離火道宮的鎮魔司那般權大勢大,還掌著兵權,這就是六扇門。


    倒是布政司屬於官府下屬的一個重要部門,大概可以類比為監察部之類。


    此刻,這兩輛車內一共坐著六個人,還有兩個在外麵,一會兒他們就要下班了。


    趙關山從這裏快步走過,與其中一個探子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彈了一點爐灰在他脖頸裏,動作很迅速,他腳步也輕盈,再加上天色昏暗,這八個人竟然一無所覺。


    隨後,趙關山兜了一圈就迅速返迴小店,燈籠裏的蠟燭在他返迴後就熄滅了,隻維持了不到三分鍾。


    至此,他已經完成部署,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而在外麵那個巷口,八個探子在又聊了一會兒後,便各自上車,啟動,要下班了。


    車輛緩緩行駛,從小巷中穿過,道路很狹窄,原本對向可行的車道,因為兩側都是居民區,會把一些雜物放在靠牆的位置上,所以兩輛車行駛得很慢。


    隻是,在即將駛出小巷前,一條黑狗突然竄出來,前車的司機雖然反應及時,卻還是將這黑狗壓斷了一條腿,這狗慘叫著,在這昏暗陰沉的傍晚,似乎意味著不祥之兆。


    “草!這該死的狗,還好老子反應快。”


    司機咒罵一聲,他是個中年人,這些天的調查早就讓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卻無處發泄。


    “大亮,開車小心點。”


    即時通訊器裏傳出後車司機的聲音。


    前方開始出現路燈,柔和的光芒似乎也驅散了不少的陰霾。


    小巷裏也有路燈,但不知怎麽就壞了,隻有到了主路,才終於有了點大都市的繁華樣子。


    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因為一側的那條路被封住,所以很多車輛不得不繞行這條主街,所以堵的很。


    這兩輛自小巷駛出的車輛就被卡在巷子口,動彈不得。


    本來好不容易終於抓住了一個小小的空隙,剛想匯入車流,不曾想前車突然追尾,一個女人哭哭啼啼的下車,似乎是個新手,都給嚇哭了。


    “瑪德!”


    大亮氣得直罵,而後車的人已經下車,直接開始處理現場了。


    鎮魔司下屬也有交通科的。


    其中一人剛好是從交通科借調過來專案組的。


    不然能怎麽辦,等司裏派人來?


    趕緊處理了好迴家啊。


    有點煩躁,大亮下車,想透透氣,順便看了眼四周,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左邊是一幢幾十年前的老樓,五層高度,上麵是居民樓,下麵是飯館,生意挺火爆的,不過這棟樓最近被包裹起來,似乎是在進行外牆保溫重新裝修。


    此時很多工人正在加班加點。


    官府這幾年對這個區域正在大力度的投入,舊城改造,靈能高壓輸送線路重新規劃什麽的。


    想到此處,大亮的目光也定格在了樓頂上方,那幾乎有成人大腿那麽粗的靈能輸送線纜,這是主輸送線路,裏麵的高壓靈能據說非常高,當然也非常安全。


    不像是舊有的高壓靈能線纜,年久失修,容易損壞,比如上次的火災,原因很可能就是高壓靈能線纜破損導致的。


    嗯,等等,誰家的熊孩子在玩無人機。


    大亮皺起眉頭,但也沒當迴事,應該是右側那棟居民樓,此時一個窗戶打開著,一個十幾歲的男孩正操控著一架無人機在現場直播,這條街上越發堵得不成樣子了。


    左邊飯館裏忽然爆發了劇烈的爭吵,還有人摔桌子的,很正常,酒蒙子喝多了打架,飯館的門都被踹破了,這下好了,更熱鬧了。


    而右側樓上的男孩還在操控無人機,頗有一種俯瞰眾生,高高在上的感覺,反正就很爽。


    他一邊大唿小叫著,讓自己父母來看,他隻有八歲的小妹妹也搶著要看,不,是要玩。


    “不給!上一邊去。”


    “我要玩,我要玩!”


    兄妹兩人搶著,父母在那邊喊著,男孩還操縱著無人機,一個不慎,無人機失控,撞向了左側大樓,劃開防護幕布,也撞到了一名正準備下班收拾工具的工人的臉上,瞬間血流如注,疼得他吱哇大叫,手中的工具也胡亂扔下。


    其中一件工具順著縫隙落下,筆直的,如一個刺客,來了一個信仰之躍,從二十多米高,直接紮穿樓下飯館外側的靈能線纜箱子,也將裏麵的一根正在供應高壓靈能的線纜紮破。


    瞬時間,高壓靈能泄露,先是將其他的線纜衝爆,隨後就來了一波更大的靈能空爆。


    一左一右兩座五層樓在這一刻直接被摧毀。


    大亮隻來得及看見這最後一幕的絢爛,就徹底掛了,高壓靈能空爆的後果,就是方圓五十米之內,寸草不生。


    ——


    “啊啊啊!”


    大亮忽然慘叫著醒來,整個人都哆嗦著,冷汗如雨,渾身濕透。


    但一睜眼,卻發現自己還在開車,那隻被壓斷腿的黑狗正慘叫著夾著尾巴跑。


    旁邊的同事很錯愕。


    “不至於吧,大亮,壓到一條狗而已,看把你嚇得。”


    “大亮,沒事吧?”


    即時通訊器裏也傳來後車人的詢問,他們也被大亮的慘叫給嚇了一跳,不知道的還以為被壓到腿的是大亮呢。


    “我……我……我做了個噩夢!”


    大亮結結巴巴的開口,然後不管不顧的下車,被冷風一吹這才冷靜下來,他不知道怎麽了,但是剛才的夢好特麽清晰。


    堵車,追尾,飯館,熊孩子,無人機,還有靈能空爆,怎麽就忽然靈能空爆了呢。


    哪裏的線路出了問題?


    還是,這隻是一場噩夢?


    但我在開車啊,怎麽會做夢!


    “大亮,開車呢,做什麽夢,我來開吧。”


    一個同事坐到了駕駛位上,大亮也疑惑著坐到了副駕駛位子,車輛緩緩行駛,果然到了路口,被堵了個正著,然後就是女司機追尾,嚎啕大哭,後車同事出現場,特麽的一模一樣,連車牌號都一模一樣。


    大亮急忙下車,一抬頭,果然還是那個熊孩子。


    所以靈能空爆的位置在哪裏?


    大亮左右一看,就找到了飯館外側的靈能供應線纜箱子,這是用來計量靈能使用數量的地方。


    他上前一看,果然,這箱子本應該很堅固的,但幾十年了,上麵竟然鏽蝕了,隨便就能捅破,所以?


    是這工地上掉下來的東西砸穿箱子,刺破了線纜,引發了靈能空爆?


    破案了。


    大亮直接找了塊木板,又找了些磚頭,在上麵蓋好,等他忙完這圈,正想著還需要通知供能司來維修的時候,一件尖銳的工具突然從天而降,直接戳在了木板上,深入寸許。


    大亮被嚇了一跳的同時,臉都白了,心裏全都是後怕。


    這要是沒有他找到的這塊木板,草,簡直不敢想象啊。


    所以,剛才他怎麽就做了那樣一個夢?


    我還活著嗎?


    太好了,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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