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令在蕭菲兒手裏,傅徹倉促間當然取不到,發愁道:“沒有其他辦法嗎?”梁絮搖了搖頭道:“自從教主令隨教主消失後,五部逐一自立,三十年脫離總壇轄製。我這總壇早已聖女形同虛設,他們不會聽我的。”傅徹欲向她索要血靈石,卻還是難以啟齒。兩人躍上一處樓頂,星空下相依相偎,暢談至天明。傅徹將十年中發生的大小事,擇其要略相告,至於與蕭菲兒等女的情愛糾葛則全部抹去。梁絮也將自己的十年經曆大略陳述,她十年來一直修習雲舞功,心無旁騖,所曆之事比傅徹少了許多。

    次日,兩人攜手前往驪山秦陵。長安距離驪山尚有數十裏地,但他們輕功舉世稱絕,不到半個時辰就趕到。秦陵附近群豪蜂擁,比肩接踵、人聲鼎沸。傅梁二人一個俊貌一個嬌容,情自天然、親密無間,行於道路之中,羨煞旁人。秦陵附近有片森林,林邊開了家字號英華樓的酒館。傅梁二人進入酒館時,館內熙熙攘攘,擠滿了江湖中人。堂倌恭迎他倆上了二樓。二樓乃雅座,入坐者皆係江湖名宿。他們若非憑借男俊女俏,也難享此優待。

    傅梁二人坐在臨窗的一案幾,俯望下端,見江湖人接連不斷到來。他倆隔座有三人,其中兩個是老者,一個是二十七八歲的青年公子。兩老者一個儒雅一個粗豪:儒雅者年紀稍大,至少在六旬以上,須發斑白;粗豪者年約五十,須發烏黑發亮。那青年公子英俊挺拔,風度翩翩,實為人間難得的美男子。他俊目掃過傅梁二人,向他們點頭致意。梁絮低聲道:“這人是護龍宗的甄逸,快劍十三式名震天下,人稱玉麵神劍。”

    傅徹暗中打量他一番,讚歎他無愧於玉麵稱號。梁絮續道:“他旁邊那兩個老人,年紀大的我也不認識,年輕些的是江湖中聲名赫赫的雷怒神掌賀牧豪。”傅徹笑道:“這人的名字還真夠大的,牧豪、牧豪,牧畜天下英豪!”梁絮笑道:“他父母望子成龍才這般取的吧!”兩人輕聲細語,正說笑有趣,那邊賀牧豪忽重重一哼,想必是聽到了他們的話語。傅梁二人尷尬地相視而笑,抿嘴不言。

    青年公子甄逸起身走近,執禮道:“在下甄逸,很想跟兩位交個朋友,不知你們是否願意?”傅梁二人對望一眼,傅徹忙站起道:“久仰甄兄大名,承蒙你不棄下交,小弟和家姐受寵若驚。”賀牧豪心有成見,故作大笑道:“老夫還道是情哥哥攜著情妹妹私奔,原來是姐弟。”傅徹笑道:“讓賀大俠見笑話了!”甄逸道:“若在下沒猜錯,小兄弟就是傅徹傅少俠。”傅徹已料到他認出自己,否則不會主動攀談結交,點頭承認。

    甄逸指著那儒雅老者道:“這是我們護龍宗乾坤雙老中的乾老傅青陵前輩,江湖人稱鐵筆書生,和傅兄弟你正是本家,或許還有些淵源。”傅徹雖沒聽過傅青陵大名,但馬上行禮道:“晚輩拜見前輩!”傅青陵撫須笑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咱們傅家幾世幾代才出你這麽少年英才。”他又問了傅徹祖籍何處。傅徹對家族之事不甚了然,隻知父母皆乃南方吳郡人,不意傅青陵也是吳郡的,排行論輩還數他的叔祖,並認識他父親傅銘。

    攀親帶故,幾人很快熟絡起來。賀牧豪放下成見,笑對梁絮道:“小姑娘不是傅少俠的親姐姐吧?”梁絮微微笑道:“賀前輩你說是就是,說不是便不是。”賀牧豪笑道:“小姑娘真會說話,那你是傅少俠的情妹妹了?”梁絮悠笑不答。賀牧豪暢笑道:“不答話就是默認,哈哈,你們的確很登對!”

    傅徹剛要告訴他們朱丹崖之事,傅青陵卻先道:“咱們先別忙著敘舊,董卓的狗腿子來了。”傅徹和梁絮抬眼望去,樓梯口正走上來三個老者。三人都是淄衣,樣貌不很雅觀。一人高瘦像根竹竿,臉比馬臉還稍過三分,有尋常人的兩倍長;一人矮胖得像個大冬瓜,頭圓乎乎得似個肉球;另一人身材適中,一張臉如同塗炭,黑得油光發亮。他們不等堂倌招唿,自行坐到甄逸、傅青陵及賀牧豪三人旁邊的空座上。

    傅青陵對傅徹和梁絮道:“這三人在江湖上也是臭名昭著,人稱蜀山三怪,黑臉的是他們老大尤海,外號黑麵神,毒掌功很是了得;那高瘦長臉的乃老二尤江,人稱擎天柱,最擅輕功;矮胖者為老三尤河,外號大力神,天生神力。”傅徹道:“我在蜀中時倒也聽過這三人惡名,他們也被董卓網羅了?”賀牧豪道:“董卓那廝自己就邪得很,他們蛇鼠一窩、狼狽為奸。若非有這許多邪徒相助,董賊又怎能害我們宗主。”

    這時又上來一人,那人年過不惑,儒生打扮,也是一言不說就坐到甄逸等人周圍,他還向甄逸等三人揮手致意。甄逸劍眉微蹙道:“他怎麽也被董卓搜羅了?”賀牧豪道:“莫負義負心郎的名號天下皆知,董賊隻要給他些美女寶物,他還不拚死效命!”傅青陵道:“他的三陰手乃至陰至毒的邪功,我們須多加防範。”莫負義一坐下便笑眯眯盯著梁絮。傅徹心下著怒,暗道:“他敢對姐姐無禮,我豈能饒他?”

    一會兒後又來了兩人,他們麵貌幾無二致,穿著打扮也一模一樣,隻是一人臉上有道很長的疤痕。傅徹和梁絮分辨出那沒疤痕之人乃小時候會過的肉團子段大。時隔近十年,段大除了老去一點,其他變化不大。而傅梁二人從孩童長成少年,段大已認不出他們。那個有道疤痕之人想來便是被無雙女用玉水劍劃破臉皮的段二。段家兄弟多年前就已反目成仇、恩斷義絕,如今不知為何又兄弟情深、聯手對敵。段二亦是貪戀美色之徒,否則當年就不會被無雙女一劍毀了老臉,他見梁絮貌美無雙,立時色眼諂笑。

    段家兄弟坐定後,不久又步上兩人,竟是蔡元通和寶樹,他們倆陡遇傅徹皆為又恨又驚。當日在死亡古城的地宮裏,蔡元通財迷心竅,為了搶奪根本不存在的寶藏,下手加害藍關良。藍關良得傅徹仗劍相助,又得寶樹贈藥,撿迴一條小命。而蔡元通逃出地宮後,沒了下落,不料是蠱惑寶樹一同潛迴中原了。蔡元通碰上傅徹,可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隻是他還有大事待辦,強忍心中那口惡氣。

    這八人成合圍之勢將他們五人困在中間,卻誰也不與誰交談一句。莫負義自斟自飲,怡然自得,似乎已有些醉意。蜀山三怪大口吃喝,嘴裏響聲舉座皆聞。段家兄弟則是愁眉苦臉坐在那,似乎都是滿懷心事無處訴說。蔡元通和寶樹二人眼睛一刻不離傅徹,恨不能用眼將他殺了,連骨頭一並吞進肚裏。甄逸、傅青陵和賀牧豪三人則麵色凝重。傅徹也是滿腔戰意,恨不能將莫負義和段二這兩老色鬼狠揍一頓。

    梁絮滿心思係在傅徹身上,對周遭之事倒沒多在意。她心想憑自己和傅徹的武功何須懼怕這些人,縱然群戰不敵,自己倆憑著絕世輕功要逃跑亦非難事。她對莫負義和段二不懷好意的眼光當然也有所察覺,隻是沒當迴事。

    氣氛很是微妙,緊張而又鬆弛。這時其他江湖之人發覺情況不對,為了保存實力好應付爭奪秦皇陵旁邊的寶藏,都紛紛下樓。隻有一人還靠在窗邊,悠閑喝著酒,那人約莫四十,看起來是個落拓文士,衣裳髒汙,腰間插了根長簫,長簫由竹子製作而成,非是名貴之物。他看也不看這邊圍坐的十三人,喝得醉眼朦朧,意態疏懶。但眾人都不能無視他的存在,這種人在江湖上有個籠統的綽號叫鬼難纏,看似迂腐酸臭,卻多是裝瘋賣傻,隻要被他們纏上,那就是無止不休,直到他們大獲全勝,才有可能鳴金收鼓放你一馬。傳言不少江湖之人由於受不住這些人的胡攪蠻纏,抹脖子解脫自己。

    堂倌已經躲在一邊不敢來惹這些強客。大力神喝得暢快,可恨已是壺底朝天,大聲吆喝道:“小二,再來三壇!”他聲如破鼓,入耳揪心。堂倌打了一個冷戰,忙應答送酒。大力神接過一壇仰脖子直灌而下,一氣飲盡,將壇子重重砸向地麵。壇子不碎,地麵木板哢嚓一聲,壇子連同斷裂的木板直墜下一樓。這一招隔物傳功並不如何高明,但是勁力之大實不容小覷。樓下一人大叫道:“娘的,哪個鳥人瞎了眼?”他想是走黴運,被那壇子砸到。

    大力神對著地麵裂口處,大吼一聲:“是你爺爺,又咋樣?”他這吼聲純以內力發出,舉樓震動,樓下那人便不敢還聲。甄逸、傅青陵和賀牧豪三人心知大戰一觸即發,都蓄勢待發。莫負義笑道:“那邊兩位朋友,你們是哪個道上的?若與此事無關,且到我身邊來。”此話衝著傅徹和梁絮,似有相護之意。落魄文士瞪大醉眼,叫道:“哪條野狗亂吠亂叫,壞了爺的酒興?”此話尖銳惡毒,不給人多留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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