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人的反應,倒是沒什麽不對勁……”


    齊雨搓了搓下巴,雖然感覺兩人的反應似乎都挺自然,但還是決定再觀察觀察。


    龍陽君深夜入宮的行為,和此刻龍陽君不滿地態度,本身就讓齊雨不得不留心。


    龍陽君到底在防誰?


    這個人在不在這大殿之中?


    此人被防備的理由,又是什麽?


    這時對麵房梁上,負責監視大門處的邊東山悄無聲息地給齊雨打來一個手勢--


    外麵無人監視。


    齊雨打迴手勢,表示明白。


    下方的議論聲傳來。


    “敢問君上,齊使者提供的情報,準確嗎?”


    朱己首先發問,一旁的範痤也流露出關心的神態,顯然兩人對此事都有存疑,但也不得不關心!


    垣雍之地,那可是大梁的命門!


    上方的魏王色眯眯的表情也變得鄭重了起來,所有人都看著龍陽君。


    龍陽君捂住胸口,做出一副“花容失色”地樣子,一臉無奈地道:“奴家得到這個消息,也是嚇得不輕,哪裏會知道是真是假,隻是想著事關重大,不得不重視,這才深夜來稟報大王罷了!”


    魏王感動道:“龍陽君為了寡人的江山操心至此,寡人真是欣慰!”


    範痤疑心道:“齊國最近頻繁的軍隊調動是瞞不住人的,齊使者會不會是在騙我們,背後實則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龍陽君陰陽怪氣地反問道:“範大人以為齊國人會有怎樣的陰謀?”


    魏王和朱己便都看向範痤。


    範痤臉色一僵,瞪了龍陽君一眼,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或許齊國是想轉移我們的視線,讓我們一味地防備西麵秦國的行動,而疏忽了對齊國邊境的防備,好讓他們可以趁虛而入!”


    範痤一開始還不確定,但越說好像越有可能,說到最後,已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


    房梁上的齊雨頓時翻了個白眼,倒也並不著急,反正他料定邊境戰報不久便會傳來,到時候這幾個人自然會改變想法。


    朱己臉色也凝重了起來,附和道:“範大人所言,不無可能,大王,不論此事是真是偽,東境的邊防都要警惕!”


    魏王卻是有些不解道:“依寡人看,齊國的田單隱忍了這麽些年,不太像是如此衝動之人吧,我大魏近來又無事發生,他們怎會有萬全把握?就算要撿軟柿子捏,眼下的趙國才是更好的選擇,怎也輪不到我魏國吧!”


    此言一出,齊雨立時對魏王刮目相看起來,他確實沒想到,一向在各國事務上決策糊塗的魏王,原來也有明白的一麵啊!


    龍陽君“嬌聲”道:“大王英明,長平、邯鄲二戰之後,趙國幾乎為之一空,要糧沒糧,要人沒人,齊國就算真的要占便宜,怎樣也該找弱的占才對!”


    範痤提醒道:“大王,齊國積蓄了二十多年,此番若是野心膨脹,實不可小覷,不論他們將要圖謀哪個國家,我們魏國都不得不提前做出應對之策!”


    龍陽君雖然對範痤橫豎看不順眼,但範痤此言他也不得不認同。


    魏王亦是連連點頭,覺得此言很有道理。


    齊雨心底微歎,他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麽容易按照自己預料的發展,但好在自己可以預知未來發生的事,否則僅憑智謀,他還真不一定能玩過這些古人。


    朱己方才沒有參與討論,而是皺著眉頭想了片刻,此時沉聲道:“我看此事還要迴到原點來分析,敢問君上,當時齊使者的原話是什麽?”


    龍陽君迴想了一番,“嬌聲”道:“他說……不出半月,秦攻韓的戰報,就會傳到大梁……”


    說到一半,龍陽君已然意識到不對勁,臉色一白,連忙補充道:“當時齊公子還說他能以人頭擔保!奴家就是看他如此信誓旦旦,這才如此擔心!”


    此言一出,大殿內幾人各自低聲驚唿。


    魏王急了:“這可如何是好,齊使者此刻身在大梁,他既然敢以人頭擔保,把握定然不小。”


    範痤臉色難看地道:“齊國莫非在詐我們,想讓我們主動挑惹秦國?”


    齊雨皺起了眉頭,他發現範痤一直在帶節奏,此人對齊國似乎意見很大?還是僅僅為了給龍陽君拆台?又或者……他是為了維護秦國?


    想到這裏,齊雨心中咯噔一下,雖感到不太可能,但又不得不警惕。


    龍陽君俏臉變色,“嬌聲”反駁道:“可若此事為真,依範大人來看,那又如何?”


    範痤冷哼一聲,固執己見道:“我看這就是齊國在詐我們,秦國剛經曆了兩場大戰,此時正應休養生息,恢複民力,哪還有精力再出來惹事情?倒是齊國養了二十多年,兵強馬壯,銳氣正盛,齊王和田單怕不是想要複出稱霸了!”


    魏王連忙出來打圓場,“兩位愛卿,其實此事想要印證也是不難,我們就按兵不動,先等上半個月,不就可以見分曉了嘛!”


    朱己認同道:“大王所言不錯,眼下局麵還不清晰,當以不變應萬變,但一則邊境的關防要守好,二則不論事態如何發展,我們都要盡可能地做出應對之策,如此方不至於在事情來臨時亂了陣腳!”


    範痤拉長了語調道:“朱大人認為應如何應對呢?”


    朱己沒有在意範痤的陰陽怪氣,事實上這智者早已成算在心,見魏王、龍陽君和範痤都靜了下來聽他說話,便從容道來。


    “大王、君上、範大人,依下官看來,此事應當分為兩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來討論:其一,齊使者在騙我們,這件事情背後有齊人的陰謀;其二,齊使者沒有騙我們,情報的確是真的!”


    魏王三人紛紛點頭,都覺得確實如此!


    朱己緩緩道:“為了搞清楚究竟是何種情況,我們的第一要務,是派出大量的耳目,到秦、韓、魏內部打探情況,上兵伐謀,如果能提前掌握到此事的真相,當能立於不敗之地!但打探情報畢竟非一日之功,在不了解內幕的時候,我們更不能坐以待斃,因此我們還是要具體分析,提前擬出這兩種不同的情況下的應對之策!”


    魏王三人紛紛露出深思之色。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我們在不知齊人有何陰謀的情況下,唯一以不變應萬變地應對之法,便是加強邊境的警惕,提前調動國內的兵力、糧草、武器等,做好作戰前的一切準備,盡可能地防備齊國侵擾!”


    魏王三人深以為然,都對朱己的分析非常佩服!


    “而無論情報真假,提前應對的措施固然是要做的,因為哪怕情報為真,秦國當真要圖謀垣雍以對我國不利,屆時我們不僅要防備秦國的入侵,齊國也不無在背後趁機偷襲我國的可能性。以齊、秦一向交好的關係,最壞的情況,我們甚至可能要麵臨腹背受敵,乃至四麵夾攻的困境,因此我們必須提前派出使者去拉攏楚國、趙國和燕國,做出最壞的打算!”


    說到這裏,朱己深深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無論如何,我魏國決不能重蹈趙國長平之戰的覆轍!”


    大殿內立時響起倒抽涼氣的聲音。


    當朱己說到最壞的打算的時候,魏王驚得坐立不安,龍陽君嚇得花容失色,範痤的臉色也一片陰沉。


    而當朱己說到魏國有重蹈趙國長平之戰的危險的時候,三人簡直陷入了恐慌當中。


    梁上的齊雨眼前一亮,心想這朱己當真是個人才,看來這麽些年,魏王之所以活得這麽蠢萌還僥幸沒丟掉國家,正是因為身邊還是有能人替他兜底的!


    提前打探敵國的情報動向,派使者拉攏各國,提前部署重兵做出應戰準備,當年的趙國若是在戰前做到了這三條中的其中一條,長平之戰也不至於會敗得如此之慘烈!


    朱己正容道:“所以下官竊以為,第一種情況既然有應對之策,便已不必討論,我們現在要討論的,正是假設情報是真的,秦國真的要攻打韓國,並且要圖謀垣雍之地了,我們應當如何應對這更加複雜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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