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章慶走迴來,汪岐翰的臉色也很陰沉,“還是慶哥有麵子,鍾樂剛打自己臉打得挺響。”“岐翰,我們聊聊。”不知章慶和汪岐翰是怎麽聊的,不僅周六兩人沒再出現,周日上午也不見人影。周日午後有人見到章慶帶著口罩由助理護著迴到酒店,而汪岐翰帶著額角剛剛止血不久的傷口去找鍾樂剛。鍾樂剛坐在行李箱上彈了彈煙灰,“章慶和邱依野過後還有在x大拍攝的部分,你經紀人自己去跟統籌協調,”他瞟一眼汪岐翰額頭的紅腫,“挺好,後天是剿滅行動的外景,你給化妝師省了不少事。”當天下午,《漿果》拍攝a組全組乘機飛往西北方的j市,七點落地後,劇組包車向北又開了將近三個小時。公路兩旁一片漆黑,手機一格信號都沒有。邱依野在車裏裹緊棉衣,心想幸好下飛機有信號後先給賀坤發了短信,這樣荒涼的地方,不知道之後的幾天會不會有信號。周日晚上,賀坤送走一個被杜恩隆煽動來找事的股東,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出神。杜林兩家、外加李家h市那一支,最近半年來動作未免太多了些。他們要玩,卻都玩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除去商業上的絆子,還雇了些黑色地帶的雜碎,真讓人看不上。既然想玩,那不如來玩個大的。賀坤給徐往留了言,本來想關機迴家,突然又想起來什麽,戴上耳機,點開音頻文件。“……虧你到現在還巴巴的追在後麵。怎麽,當年被炮灰沒過癮是吧?哦,過去有個更牛的陳臻在,沒你什麽事,現在礙事的終於沒了,你覺得就能爬上來了?”“……嘖嘖,還真被你學長又玩兒了一迴……”“……子虛烏有他媽個鬼啊!你小學弟暗戀你這麽多年,你就理所應當的享受著……”王晟夕正在母親的安排下應付相親的姑娘,接到賀坤的電話時第一次感到了解脫。他扮著工作時的正經臉,實際上心裏十分輕鬆,但這份輕鬆終止於賀坤的第一句話。賀坤語氣裏有種詭異的平靜,讓他無端背後一涼。“叫人來收拾我的辦公室。訂最近一班去j市的機票。”雖然劇組寄住的小村子裏沒有網絡信號,好在還有搖擺不定的兩三格手機信號,這足夠讓邱依野確認賀坤並未迴他的短信。他裹著棉被躺在土炕上,不禁在想,賀坤不會是用微信迴他的吧。他又給賀坤發了兩條短信,第一條說這黑燈瞎火的小村子裏沒有網絡信號,第二條說晚安。他在飛機和車上都睡了,此時特別精神,怎麽也睡不著。居住的空間有限,汪岐翰和他的隨行助理以及他和小安住一間屋子。邱依野輕手輕腳的翻身下床,裹上棉衣出了門。他顯然低估了此地入夜後的寒涼,一陣夜風吹來他的頭皮都開始疼。他撥通賀坤的號碼,卻得到對方關機的結果。邱依野有點不安,過低的溫度讓他的腎上腺素分泌得更為旺盛,產生不容忽視的尿意。他猶豫了一下,覺得帶著這惱人的感覺肯定沒辦法好好睡,最終向茅房走去。這裏還是最古舊的茅坑,劇組來付了錢,茅坑的小燈泡才被允許在夜裏不間斷工作。然而這燈泡瓦數太低,邱依野本來就夜盲,被冷風一吹頭也有些疼,昏暗中他為了拿出來自己的東西,沒多想就掀起長棉襖的衣襟。這時,就聽見悶悶的噗通一聲。邱依野的心半涼,摸了摸衣兜,心全涼下來。半夜十二點,在這西北偏遠荒涼不足百口人的小村落裏,他的手機掉進了糞坑。第57章 j市偏遠到什麽程度?不僅沒有從b市直達的航班,甚至沒有一個時間恰當的航班組合,選經停轉機最少的航線,賀坤需要在l市等候至少八個小時才能坐上從l市到j市的航班。他腦裏心裏先是裝滿了空前的憤怒妒嫉以及不安,如烈焰一般在心口熊熊燒灼。他隻知道他必須見到邱依野,把他摁在懷裏,壓到床上,讓他哪裏都去不了,除了自己之外誰都不能再想。夜裏十點半飛機從b市起飛後,賀坤漸漸平靜下來。邱依野二十七歲過半,怎麽可能從未喜歡過什麽人?那個人是章慶並不出乎意料,雖然賀坤對此人全無好感,但還是要承認確實是個有些魅力的人物。這些想通後,隻留一件事像鋸齒一樣在他心頭反複拉鋸:邱依野現在對章慶的感情是什麽。賀坤有些惡狠狠的想,若章慶是那道窗外的白月光,他就一定要做邱依野胸口的朱砂痣,一輩子長在他心髒的位置,隨他生隨他滅。夜裏一點半,賀坤被接到l市機場邊上不遠的酒店。他完全不想睡覺,要了瓶白蘭地,嚐一口嫌品質太差太難喝,又把大半杯可樂兌進去。手機屏幕和筆電屏幕都亮著,手機上是和邱依野的短信界麵,筆電上是衛星地圖,幾個綠色小圓點在以固定頻率閃爍。他把西北邊的那一片放大,一個綠色圓點在土黃色的山脈旁邊一亮一亮。賀坤就這樣盯著地圖上的綠色小圓點看了一夜。期間他把與邱依野的所有微信短信都翻過一遍,一會認為邱依野對他的感情不算淺,一會又懷疑邱依野與其他熟人聯絡是否也同樣的溫情又俏皮。就這樣熬到晨光熹微,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他終於忍不住撥通邱依野的手機。無人接聽,自動轉語音信箱。最近三天裏賀坤隻在周六晚睡了四個多小時,又喝了些酒,手指不由自主再次點擊邱依野的名字。依舊無人接聽。賀坤猜想邱依野大概是設了睡眠模式,有些遺憾。他隻打算問問邱依野那邊的境況和今天的安排而已。大概是酒精起了些作用,在從l市到j市的飛機上他終於睡過去。邱依野手機掉茅廁裏的事情被a組全體笑了一早上,笑過之餘,也在大家心中留下陰影,甚至有好幾個人去上廁所前都要先把手機交給相熟的保管。汪岐翰不時就拿出來手機看一下,讓人幾乎以為他心裏陰影麵積太大,引起了什麽強迫症。除此之外,他身上那高人一等的氣勢也熄滅大半,雖然跟以前一樣說話噎人,但卻不再能感覺到故意的成分。邱依野本來想旁敲側擊一下他有沒有諒解章慶,但看他這副樣子,終究沒問出口。載著他們的越野車開出小村莊,進入廣袤的戈壁地帶,土壤砂石上略微有些植被,開始還能看見幾頭放養的牛羊牲畜,再之後就是滿眼沒有人煙的荒蕪。山腳下原有一座農莊和一座監測站,都已經廢棄,被劇組改造成武裝恐怖組織的據點。邱依野對道具組和美術組歎服不已,他遠遠看見光禿冷硬的岩石山腳下土黃色的小建築群,最高不過三四層,都是平頂,牆壁像是直接用了後麵山上的石頭似的,粗糲厚重,小小的方形窗口黑洞洞的,場景真實到好像隨時會有槍口從牆上的方洞中探出來。今天沒有安排正式拍攝,隻是踩點,方便道具組燈光組和攝像組進行最後調整。邱依野從越野車上下來,踏著硬土砂石參觀一圈,心想這要是用一次就廢掉著實可惜,以後說不定可以當成一個旅遊景點。j市古時是邊關要塞,近百年靠著旅遊業才有了人氣。不愛隻看古跡的人來這裏玩一場實景戰略射擊對戰遊戲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他七想八想間,已經熟悉了建築群,午飯前還在第一台軌道完全架好的攝影機前試演了一小段。小安不在他身邊,一早搭運貨的車去城裏給他買手機補辦手機卡,汪岐翰不搭理人,自己坐在一處斷牆上不知在思考什麽。午後,拍攝組所需的最後一批器材運來,其中包括兩架增補的無人機。邱依野今天已經沒有其他任務,跟著航拍組的皮卡開出去一段距離,那裏有他們搭建起的臨時控製站,測試新到無人機的工作狀態。六月的戈壁上雖然夜裏寒冷,但白天溫度並不低,邱依野隻穿一件連帽衛衣,衝鋒褲下踩著雙厚底登山靴,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劇本。其實本來沒什麽好看的,他早背下來了,但當看到戈壁上一望無際的蒼涼壯闊,心中多了股不知名的情感,似是一縷源於天地蒼茫的愁緒,但又不是古時邊塞詩所描繪的那樣。他不禁想,閆世澤把自己流放到這種地方,也許不隻是想在地理上離王錚更近一些。說不好是種苦行僧式的自我懲戒,亦或是滿足紛雜壓抑的內心對空無的向往。當他獨自一人站在荒原上,原本的抑鬱傾向是被緩慢治愈還是愈發埋入骨髓?邱依野想得入神,一開始沒注意到大石頭上又攀爬上來一個人。但這裏實在太沒人氣,以至於突然靠近的人類氣息觸動他最原始的感知力,猛的抽出神轉過頭,隨即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賀坤?!”賀坤把單層薄絨戶外上衣領口的拉鏈拉開,皺著眉喘均氣,“你手機怎麽一直關機?”邱依野本來並未覺得如何,但賀坤的出現讓他在驚喜間突然意識到,剛剛心中隱隱浮起的,也許可以被稱作孤寂。他探過身抱住賀坤,頭埋在他的頸間,聞到他身上汗水的濕熱,心髒緩慢卻有力的搏動,好像迴到所屬之地。他想,閆世澤在行動中見到王錚的那一刻,一定感覺到了類似的東西:之前所有沒有他在的歲月,都是蒼白的孤寂。賀坤靜了一下,也迴抱住邱依野。之前的煩躁陰鬱嫉妒統統散去,他恍然間感知到邱依野的心情,關於相伴相守,關於天荒地老。他心中湧起的濃烈感情幾乎要把他浸沒,他無法唿吸,於是把邱依野放倒在大岩石側麵,跟著俯下身吻住他的唇,從邱依野那裏汲取賴以生存的氧氣。天闊日清,纏綿繾綣似乎可以與烈烈陽光一起燃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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