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莊。

    大廳裏靜悄悄的,寬大而陰沉。

    大廳的門開得很低,大廳的屋頂卻很高。

    整個大廳的地麵全部用淺灰色石塊鋪成。屋子中間放著一張長得不能再長也窄得不能再窄的條形桌子。桌子兩邊是齊刷刷漆得黑明的椅子。正對著門口的長桌子一頭,放著一把大圈椅,椅背上鑲著龍頭,扶手上雕刻著鳳紋。

    後牆靠邊是一個關得嚴嚴的小門,兩邊偌大的牆壁上隻開了幾個小小的窗戶,牆上什麽也沒張掛,光禿禿的,有一種怪異的失落和空洞的寂寞。

    嚴星立獨自一人坐在大廳的椅子中,寬大的額頭上滿是皺紋,有點陰暗,有點神秘,有點壓抑。

    他目光平視前方,兩道淩厲的光芒在他眼底閃爍。他那薄薄的嘴唇緊抿著,一股陰冷肅殺的神情布滿他的臉。

    大廳門半開半合,在門外陰沉沉的天光籠罩下,仿佛一個人的嘴巴,一個唇角掛著譏誚和可憐神情的嘴巴。

    屋裏格外寂靜,靜得象死亡來臨前一瞬間魔鬼的微笑,這微笑在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角落落迴響,激蕩,然後匯成一股漩流,一下下撞擊著嚴星立的心房。

    他是那樣愛著伍雪雪,愛得那麽深,那麽久,那麽執著。雖然他沒有向伍雪雪敞開心扉,但他早就認為伍雪雪非他莫屬。

    伍雪雪是他的。

    然而唐通卻奪走了伍雪雪,奪走了本來屬於他的伍雪雪。

    雖然是伍雪雪先愛上了唐通,但嚴星立卻把責任全都推在了唐通身上。

    沒有唐通,伍雪雪怎會那麽激動?

    沒有唐通,伍雪雪怎會離他而去?

    唐通,該死的唐通!

    唐通奪走了他的愛人,損毀了他的自尊,使他的前途黯然無光,他要毀了唐通,毀了唐通的一切!

    他已經忍了好久,他已經不願再忍,一股怒氣充溢他整個麵龐,他握拳,他咬牙,他猛得從椅子裏站起。

    他要殺人!

    他一定要殺死那個人!

    那個該死的人就是唐通!

    你看得透,你看得通,你無論怎樣,隻有死路一條!

    嚴星立一拳擊在桌子上。

    偌大的響聲在寬廣寂靜的大廳裏迴旋不已。

    *      *       *

    風在肆虐。

    雲在翻滾。

    天與地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大地就像是一麵巨大的盤子,烏雲就像千奇百怪的野獸。

    野獸就在盤子裏盤旋,扭曲,帶著聲聲嘶吼。

    一道閃電滑過。一聲滾雷響過。

    閃電劈中了野獸的身體,它們就在奔雷中更加瘋狂的翻滾,跳躍,猙獰而迅猛。

    暴雨將至。

    唐通站在窗前,滿臉的無奈中透著一股讓人心儀的堅毅神色,輝煌而韌性十足。

    他知道嚴星立想殺他,從見到雪兒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他早就有了準備。

    唐通就是唐通。

    全天下就隻有一個唐通。

    他不怕,一點都不怕。

    一聲悶雷響過,把他的思緒拉到很久很久以前。。。。。。

    唐通殺了劉星。

    唐通為江湖除了一大害。

    他意氣風發。

    就在這時,嚴星立來找唐通挑戰。

    挑戰就挑戰!

    他沒有問什麽原因,他的驕傲使他根本就不願多問。

    然而就在戰鬥剛開始的時候,雪兒卻來了,她忽然衝過來替他擋住了嚴星立的一劍。

    雪兒的美麗使他心動,雪兒的鮮血使他震驚,他忽然就有了一點點後悔。就像一朵嬌媚的鮮花不該為醉漢攀折,這樣的美人兒是不應該為自己的衝動流血的。

    雪兒就躺在他的臂灣裏,她蒼白的臉色襯著鮮紅的血,有一種震撼人心的毀滅的野性的美!

    就在那一刻,他忽然就深深的愛上了她。

    雪兒的美貌,雪兒的嬌柔,雪兒嫵媚中的剛烈深深打動了唐通的心,兩年後,他和雪兒成了婚。

    在這兩年中,嚴星立沒有再來過。

    唐通知道嚴星立在招兵買馬,他知道嚴星立在處心積慮地在做準備,他也知道嚴星立終有一天還會來和他決一死戰,但他不怕。他在後悔自己衝動的同時,也在為嚴星立悲哀。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本身就是世上莫大的悲哀!!

    愛是獨斷,愛不能分享。

    你恩我愛才是愛,我愛你你不愛我,心胸寬了是福,心胸窄了絕對是禍根。

    後來胡一刀也來了。

    胡一刀提刀來見唐通那一天,剛好就是唐通的兒子唐嘯天出生那一天。

    唐通從雪兒那裏聽說過胡一刀,他知道胡一刀和嚴星立都是雪兒的朋友,但他從來沒見過胡一刀。

    胡一刀對雪兒的仰慕他聽雪兒說過,胡一刀對雪兒不動聲色的愛,他也聽雪兒說過。

    他不準備和胡一刀動手。

    他不是不敢,隻是不想。

    唐通隻有躲在屋裏不出去。

    他不出去,胡一刀也不進來。

    他在屋裏躲了一天一夜,胡一刀就在他門前等了一天一夜。唐通隻好出去。

    等他來到門外一看,禁不住大吃一驚。

    門外人山人海,到處都站滿了被這一戰吸引來的五湖四海的英雄豪傑。

    胡一刀提著刀站在人群前,不言不語,就像一隻雪地裏的餓狼,陰冷,殘忍,無情。他頭發上落滿風塵,嘴唇幹裂,雙眼就像兩汪看不出深淺的潭水。他麵前擺著人們送來的小山一樣各種各樣的瓜果點心,卻都被風塵掩蓋,像泥巴捏的假山。

    他就那樣不眠不休站了一天一夜?

    他就那樣不飲不食站了一天一夜?

    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唐通和胡一刀沒有說話,隻互相點點頭,然後出了手。

    唐通和胡一刀從日出戰到日落。

    就在兩人筋疲力盡的時候,就在最後一招,唐通削飛了胡一刀左手兩根手指。

    胡一刀用帶血的手放在胸前,向他鞠了一躬,麵不改色大步而去。

    自從那一場戰鬥以後,唐通再也沒有和一個人動過手,再也沒在江湖上露過一次麵。

    兒子周歲那天,雪兒伏在他胸口好好哭了一場,然後硬起心腸離開了他。

    唐通不願再有流血之爭,他更不願將血腥塗抹在下一代身上,他要想平平安安過日子,就隻有讓雪兒走。。。。。。

    一道閃電劃空而過,照亮了整個宇宙。

    唐通自嘲的笑了笑,甩了甩頭,背負雙手轉過身,就看見甬道盡頭有人慢慢走過來。

    *         *        *

    門開著。

    正對著門口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木柱,木欄杆,有人要進唐通房間,就除非從這條甬道似的走廊上過來。

    啞伯正顫抖著從甬道盡頭走過來。

    啞伯雙手捧著一碗粥,粥是熬給唐通喝的,近來唐通的心情不太好,身體也大不如前,他必須盡到一個下人的職責,讓他多吃點,多喝點。

    啞伯年歲已高,背已駝,發已白,兩條腿有點糾纏不清,可他仍小心的將那碗粥一點不濺的端到門口。

    看到唐通那殘留在臉上自嘲的笑容,啞伯心疼的低下頭,沉重的歎了口氣。

    年歲高的人不免有點心善。他們已經經曆了人生的苦難和滄桑,已經洞察了人生的艱苦與蹉跎,他們隻希望年輕人不要象他們那樣無奈,他們應該意氣風發,鬥誌昂揚。

    然而他卻看到了唐通心裏那解不開的結。

    啞伯象看自己兒子那樣深深看了唐通一眼,咳嗽一聲,挺了挺已經直不起來的腰,微笑著跨進門來。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象鬼魅一樣猛地擋在啞伯麵前。

    啞伯抬起頭,就看到了唐無形。

    走廊裏本來寂靜無聲。

    走廊裏本來就連個人影也沒有。

    唐無形從哪裏出來的?

    難道他真的就像自己名字一樣無形?

    啞伯站住。

    十年前,一個年輕人又餓又累倒在唐家大門前,唐通發現並救活了他。

    從那以後,這個年輕人就跟在唐通身邊。

    他象奴仆一樣忠於唐通。

    他象影子一樣保護唐通。

    他就是唐無形。

    唐無形伸手接過啞伯捧著的碗,輕輕啜了一口,咂了咂,才把碗遞還給啞伯。

    唐通看著唐無形,微笑著搖搖頭。

    啞伯又不是外人。

    啞伯怎麽可能害我。

    你是不是太細心?

    唐通看著唐無形那沒有一點笑容正兒八經的臉,心裏不免湧過一陣感激。

    唐無形向啞伯點點頭,身子一晃已不見。啞伯已經習以為常,嘴裏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聲音,走到唐通身前,把粥碗恭恭敬敬遞給他,雙眼充滿慈祥。

    唐通接過來就要喝,就在這時,一陣風從門外湧進來,一片小小的灰塵晃晃悠悠落在碗沿上。

    啞伯猛地托住唐通的手。

    啞伯從口袋裏掏出一條幹淨的手帕,把碗沿上那片灰塵極小心的拭去,縮迴手,小心翼翼轉身退出去。

    老年人對年輕人的關愛,長輩對小輩的關愛,本就是極容易讓人感動的事情。

    唐通雙眼朦朧,將碗舉到唇邊,看著啞伯一步步向外走,手腕不易察覺地輕輕顫了顫。

    啞伯已經走到門口。

    唐通忽然一縱,已站在啞伯身後:“這晚粥裏有沒有毒?”

    啞伯又聾又啞,他當然聽不見。

    啞伯已經侍侯他許多年,唐通當然應該知道,但他居然和啞伯說話。

    聾子怎麽聽得見?

    可是又聾又啞的啞伯身子居然震了震,腳步遲疑了一下。

    他居然能聽見。

    他居然不是真聾。

    “如果你要讓我相信你,就把這碗粥喝下去。”唐通仍在說。

    啞伯還在往外走。

    他裝作聽不見,裝作若無其事,他的左腳已經邁出,已經準備走出屋去,但他的腳卻猛地向後踹了出去。

    他的身後是唐通,他要踹的當然是唐通。

    這一腳風聲淩厲,這一腳決不拖泥帶水,這一腳也許是一擊必中。

    可惜他的身後是唐通。唐通既不躲閃也沒後退,他閃電般伸手,抓著啞伯的腳一擰一甩,已將他摔在地上。

    “你。。。。。。”啞伯絕望的望著唐通。

    唐通雙眼收縮:“沒有人能輕易托住我的手,你當然不是平庸之輩。”

    啞伯看著唐通,眼中的恐懼一點點消失。

    唐通仔細審視他眼中的變化:“你中指穩而堅,其餘四指柔弱如纏絲,天下會此萬變纏絲手的隻有柳萬變一人,而他在許多年前已經消聲匿跡。”

    啞伯剛才還是絕望的麵孔猛地舒展,背已不馱,腿已不顫,從地上一躍而起,洪聲大笑:“唐通畢竟是唐通!”

    “你。。。。。。?”

    “是我。”

    “你就是柳萬變?”

    “不是我還會有誰。”

    唐通上下打量他:“你連殺五大門派掌門人,你已經惡貫滿盈。”

    “那是他們自己以正人君子自居作下見不得人的事情,怪不得我手辣。”

    “你為什麽要躲進唐家堡?”

    “天下還有比唐家堡更適合我的地方麽?”

    “你怕五大門派找你報仇?”

    柳萬變雙眼淩厲的一閃,撇著嘴笑笑:“我隻怕他們的門下再來找我,那樣我會迫不得已出手,我已經報了仇,不想再多殺無辜。”

    唐通語氣緩了緩:“既然不想多殺無辜,為什麽又要來殺我?”

    柳萬變沒迴答,眼中現出一片複雜的神色。

    唐通看著他,看著這個已經是一個老人的人,慢慢地就有點了解了;“你走吧。”

    柳萬變直了直腰:“你可以恨我,可以原諒我,可以殺我,但我卻決不能走。”

    唐通挑眉:“哦?”

    “許人之言,忠人之事。”

    “許何人之言?忠何人之事?”

    “勝負未分,言之過早。”

    “暗算我你也許有機會,明戰你能勝我?”

    柳萬變再不說話,作勢欲動。

    唐通動也未動,柳萬變卻雙眼一瞪,雙手一下子僵在空中。

    一柄無聲無息的劍刺入他的後腰。

    柳萬變斷氣前隻來得及瞪了一眼唐無形手中那正在滴血的劍尖。

    又是一道閃電劃空而過。

    看著柳萬變倒下,看著唐無形將長劍插入劍鞘,唐通莫名其妙的歎了口氣。

    是可惜?

    是失望?

    是為柳萬變?

    是為唐無形?

    唐通看著唐無形:“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我隻知道他叫柳萬變。”“聽說過他的故事麽?”

    唐無形搖頭。

    “愛情是說來就來的。”唐通再歎氣:“柳萬變年輕時沒遇到自己的愛情,卻在中年時愛上了一個姑娘,可那個姑娘是一個大門派的弟子,她掌門師兄不同意這件事,就當眾羞辱了柳萬變。柳萬變一氣之下和她的掌門師兄打了起來,重創了她的掌門師兄。”

    “那他又為什麽要殺五大門派掌門人?”

    “那個姑娘的師兄是個心胸狹隘的人,受創之後懷恨在心,就四處散播謠言,把柳萬變說成一個流氓成性十惡不赦之人,挑唆五大門派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包圍了柳萬變的家。柳萬變仗著武功高強逃出來,他的家人卻在混戰中被悉數殺害。”

    唐無形歎口氣:“看來柳萬變也不是一個濫殺之人。”

    “應該不是。”

    “那又會是什麽人能指使動他來殺你?”

    唐通意味深長地看唐無形:“我不知道。我隻是在想他為什麽原因動心。”

    “這很重要?”

    “找出原因最起碼對我們是一種懲戒,使我們避免象他一樣走錯路。”唐通加重語氣:“包括你和我。”

    唐無形頓了頓:“你想不出?”

    “象柳萬變這個年齡的人已經將生死看透,當然不會因為受人脅迫。”

    “不會。”

    “經過這次打擊,情之一字也不會使他動心。”

    “不會。”

    “那麽能打動他的隻有金錢和權利了。”

    唐無形沉默。

    “人的一生有許多選擇,一步都不能走錯,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借鑒。”

    “是。”

    “罪惡在心,尚可悔悟;罪惡在行,已是不及。”

    “是。”

    “不管怎樣,他已經侍侯我許多年,你去把他好好葬掉吧。”

    “是。”

    唐通背轉身,滿麵的蕭索,滿麵的悲哀,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飄動,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孤獨。

    他重重歎口氣。

    過了一會,再重重歎口氣。

    人在悲哀,蕭索,無奈的時候,除了歎氣還能幹什麽?

    經過這次事變,唐通受的打擊顯然不小。

    他歎氣。

    他隻有歎氣。

    就在他歎氣的時候,一柄劍已悄無聲息象空氣一樣刺向他的後腰。

    劍快的時候,就會帶起劍風。

    劍慢的時候呢?

    現在這柄劍就慢慢地慢慢地刺了過去。

    唐通豈不是再也不能躲過?

    唐通沒有迴頭,身子也紋風不動,但他的手卻忽然動了,象閃電一樣出動。

    他一掌拍在劍上,劍就歪了歪,他的手向前一穿,就牢牢的打在持劍人的胸膛上。

    唐無形被打的一下子飛起,撞在牆上,再順牆滑落下來。

    唐無形嘴角有血絲沁出。

    唐通慢慢轉過身子,慢慢走過去坐在椅子上。

    屋子裏隻剩下唐無形的喘氣聲。

    好久,唐通才開口:“提前二十年,按我那時的脾氣,我會把你一掌打成肉末末,你信不信?”

    唐無形強撐著靠在牆上。

    “你一直隱蔽得很好,但你知不知道你不應該殺柳萬變的。”

    唐無形的喘氣聲更粗重。

    “以柳萬變的武功連我也不能一招致他於死地,而你卻一劍就殺了他,你不是很熟悉他的武功,就是和他一夥的使他疏於防範得手。”

    唐無形咬緊嘴唇。

    “柳萬變許多年前就已經消聲匿跡,他的武功你當然不會熟悉,那麽就剩下一種可能,你們是同夥。”

    唐無形眼中露出怯意。

    “況且他也沒說不告訴我殺我的原因,你為什麽要急著讓他死?這是欲蓋彌彰。”

    唐無形完全被擊潰。

    “我本來想勸你為善,我告誡你不要走錯路,可你還是一點也沒有聽進去。”

    唐無形頹喪地抬頭。

    唐通猛地從椅子裏站起來:“我唐通就是想死,也沒有人能殺得了我!”

    我就是想死,也沒有人能殺得了我!

    我就是想死,也沒有人能殺得了我!!

    唐無形猛地覺得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洶湧而來,唐通的光彩使人不敢仰視。那股凜然的氣勢,那股威嚴的儀態,就連風雷都為之遜色。

    風在吼,雲在翻滾,閃電在狂笑。。。。。。

    好久,好久。

    “你走吧。”唐通坐下來:“人都是有弱點的,今天我不殺你,望你以後好自為之。”

    說完他再也不看唐無形一眼。

    唐無形眼中忽然蓄滿淚水,他爬過來,恭恭敬敬向唐通叩了一個頭,踉踉蹌蹌跑了出去。

    *        *        *

    嚴莊。

    大廳。

    嚴星立坐在椅子中。

    嚴夢站在他身邊。

    嚴夢報告的消息使嚴星立震驚不已,他雙拳緊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全身的骨節因激動而“咯咯”作響。自己花費很長時間和氣力培養出來的殺手竟在一瞬間被唐通摧毀,他簡直不敢相信。

    他瞪著嚴夢:“柳萬變死了?”

    嚴夢點頭。

    “什麽傷?”

    “劍傷。”

    “傷口如何?”

    “後腰入,前腰出,很利,很快。”

    “誰殺了他?”

    “為什麽這麽問?”

    嚴星立皺眉:“這不會是唐通下的手,決不會。”

    嚴夢看了父親一眼,忽然被父親惱羞的目光灼傷,他趕忙低下頭。

    “唐通決不會從人背後下手。”

    嚴夢隻有拘禁地站著。

    “柳萬變泄漏什麽沒有?”

    嚴夢殘忍地一字字地:“他不敢。”

    嚴星立也仿佛被兒子的冷酷刺激,雙眉跳了跳。

    “唐無形呢?”

    嚴夢微抬頭:“下落不明。”

    “哦?”嚴星立眉毛立起。

    嚴夢輕鬆地:“我已經派人出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好。”嚴星立猛地站起來,咬牙說出兩個字:“胡井!”

    嚴夢點點頭。

    *       *        *

    胡井,不是一個人的名字。

    胡井,也不是一個井的名字。

    胡井是一個地名。

    胡井的主人是胡一刀。

    胡一刀是個又陰沉又冷酷的人。

    胡一刀的外號就叫“兩麵三刀”。

    “兩麵三刀”胡一刀。

    胡一刀不但武功高,還有計謀。

    胡一刀很不好惹。

    嚴星立要進攻唐家堡,胡一刀就是最好的幫手。

    嚴星立和胡一刀雖然都是伍雪雪的朋友,但由於性情殊異,兩下不大走動。況且胡一刀敗給唐通以後就一步也沒有走出胡井,嚴星立和胡一刀見麵的機會就寥寥無幾了。

    自從胡一刀閉門不出,江湖上就有了風言風語。

    有的說胡一刀敗給唐通,沒麵子出來。

    有的說胡一刀要苦練武功,找唐通報仇。

    更有甚的是還有人說胡一刀搶走了唐通的妻子,所以嚇得不敢再出來了。

    嚴星立不管這些話是真是假,他隻知道一件事,他隻知道胡一刀也想殺唐通就已經足夠。

    嚴星立要大舉進攻唐家堡,就必須到胡井去見一見胡一刀。

    他並不擔心胡一刀和唐通聯手,因為他們勢不兩立,可胡一刀的勢力也不容忽視,他不能不籠絡胡一刀,即使胡一刀不來幫他,卻也去了心頭的隱患,最起碼他在進攻唐家堡的時候少了一份後顧之憂。

    嚴星立和胡一刀對麵而坐。

    嚴星立滿麵堆笑。胡一刀麵無表情。

    嚴星立:“這些年過得可好?”

    胡一刀:“不好。”

    “你忘不了雪兒。”

    “永遠不會。”

    “唐通奪走了本來屬於我們的雪兒。”

    “是。”

    “我愛雪兒。”

    “我也是。”

    “雪兒已經離開唐通。”

    “好像是。”

    “肯定是唐通欺負她逼走了她。”

    “也許是。”

    “我恨唐通,恨的要命。”

    “我也是。”

    “我想殺了他。”

    “去吧。”

    “你和我聯手?”

    “行。”

    “唐通武功很高。”

    “不但高而且絕。”

    “怎樣才能殺死他?”

    “智取。”

    “我有的是人,有的是錢,我從正麵進攻。”

    “我用暗算。”

    “什麽時候行動?”

    “選個好日子。”

    嚴星立滿意地:“八月十五?”

    胡一刀:“好。”

    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本來是團圓的好日子。

    八月十五也是流血的好日子。

    八月十五月兒圓。

    八月十五月圓人不圓。

    唐通再高明,也逃不出兩大絕頂高手的夾擊。

    唐通已經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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