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幫的總壇前,立著兩尊巨大的石獅,威武莊嚴,氣魄非凡,它們的神情也是那麽的傲慢,那麽的不可一世,叫人望而卻步。當然,與它們有著同樣表情的還有立在大門邊上的守門人。海天幫建立不過短短數十年,但已在江湖上聲名雀起,這大都要歸功於海天幫前任老幫主彭飛塵。他當年帶領海天幫創下了一番業績,時至今日,他雖早已不在位,但幫中眾人仍然對他敬佩絲毫不減當年。而海天幫的人也因此在漠北一帶趾高氣昂。

    此時一個人緩步走到大門之前,他抬頭望了望石獅子和守門人,卻露出他一貫從容淡定的表情。他不緊不慢地上前幾步。那兩個守門人立時攔住了他的去路。他將手中所執的玉簫負到身後,微微一笑道:“煩勞二位大哥,進去通報一聲,就說貴幫前幫主,彭老先生的舊友肖衡前來拜訪。”此人正是那書生。他二人一聽,神情立刻就變了,一人忙進去通報,一人也變得恭恭敬敬。不過多時,先前那人便笑吟吟跑出來引他進去。

    一路行來,但見這海天幫內的建築倒頗是講究,氣勢恢弘,想來當年建造之時,一定花了不少心血。待得肖衡行至大堂,看見風四海早已候在那裏。風四海一見他,忙迎上來道:“乘龍蕭史,肖衡果然是名不虛傳。之前在客棧一見,就覺得閣下氣度不凡,果然不出所料。”

    肖衡抱拳道:“這隻不過是以前江湖上一些朋友的抬愛,在下實在虛有此名號。”

    風四海也笑道:“肖公子過謙了,在下久仰大名,都不及遠迎,當真是失理。若有什麽禮術不周,還請見諒。”

    肖衡道:“風幫主何需多禮?實不相瞞,在下這次來,並非來貴幫作客,而是為了一件事。”

    風四海心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肖衡隱遁江湖多年,如今又突然出現,卻不知何故,何況之前看他與那毒蠍子的言談,似乎交情非淺,這次來,莫不是他也為了瑛魄石……好,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麽要說的,當下道:“肖公子但說無妨。”

    肖衡道:“這件事是關於今日貴幫所捉的人。”

    風四海心道:果然不是什麽好事。臉上卻故意露出微驚之色,道:“你,你是說……”

    “不錯,此人正是殷紅淚。之前相信風幫主在客棧也看到了,在下和那殷姑娘還算有些交情,所以這次肖某前來,是希望貴幫可以網開一麵,放殷姑娘一次。在下感激不盡!”說罷正要向風四海一揖。

    風四海料不到他竟有此一著,慌忙將他扶起道:“此事,並非在下一人可以做主,捉到殷紅淚的事,若盡是我們幫中之人所為,那我這個幫主一句話還能頂用。可是這次出動的可還有許多其他的漠北豪俠,他們現下都住在我這幫裏,這我就做不了主了。”心裏卻道:好個肖衡,居然跟我來這招,我千辛萬苦,折損了這麽多幫眾才捉來毒蠍子,豈是你一句話就可以帶走的?

    肖衡微一沉吟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願風幫主為難。隻請風幫主再幫一個忙。”

    風四海道:“肖公子請說。”

    肖衡道:“請風幫主把這些江湖大俠請出來,還有把殷姑娘也請出來。”他看著一臉茫然的風四海道:“風幫主請放心,在下以為,像海天幫這樣的堂堂大派是不會顧忌私人恩怨的,絕不會為了報私仇而為難一個女子的吧。在下如此做也是為了兩方都好。”

    風四海一聽,心道:你話說的可比唱的還好聽,不過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即使你再怎麽說,毒蠍子你今日定是帶不走的。當下卻也找不到推脫之辭,隻有應了。

    不過多時,眾人便匯集於海天幫的大堂內,稍後隻見殷紅淚也被人押出來。她一見肖衡臉上不滿的神色立刻一掃而光,微微一笑道:“肖大哥,你也有雅興來海天幫作客麽?”

    肖衡見她雖因為失血過多而麵色蒼白,卻愈顯她膚若白玉,雪魄冰姿。他一笑,道:“不錯,我聽說海天幫抓了毒蠍子,特地前來湊湊熱鬧。”

    殷紅淚道:“當真隻是如此?”

    肖衡微微搖了搖頭,轉身麵向眾人道:“在下請各位到此,是想做個和事佬,讓大家能夠化解與殷姑娘之間的恩怨。”

    下麵有人道:“她不僅在這一帶為非作歹,還無故毒死毒傷了我們這麽多人,這筆賬該如何算?”

    殷紅淚忽道:“我的確殺過不少名門正派的人,但是我絕對不傷害不相幹的人,又何來的為非作歹?”

    肖衡向殷紅淚作了個噤聲的手勢,道:“我想大家之所以要一起捉來殷姑娘,其目的無非是想為長保這一帶的太平,而非專門向殷姑娘發難。所以若是大家可以且聽我一言,何不和和氣氣地化解仇怨呢?”

    下麵人聽了,有幾個甚至想發笑,什麽化解仇怨?下麵在坐的人裏又有多少真正與殷紅淚有過節?若不是衝著毒蠍子身上有瑛魄石的傳聞,即使是憑著海天幫的名聲也不足以讓這麽多人鋌而走險,來捉這不好惹的毒蠍子。隻聽有人道:“不知肖公子打算如何呢?”

    肖衡道:“我許下三件事,若是殷姑娘可以答應,那也希望諸位可以放她一條生路。”

    這人是不會輕易讓你帶走的,不過倒想知道肖衡到底想怎麽辦。“不知是哪三件事?肖公子不妨說來聽聽。”

    肖衡道:“第一件,殷姑娘必須交出解藥,替已經中毒的人解毒。”眾人一聽,又想起那些為殷紅淚的毒所傷的同門,而眼下她卻絲毫沒有交出解藥的意思,許多人也正為此犯難,這一件的確是該解決。

    肖衡頓了頓,道:“第二件,殷姑娘必須承諾,日後不再殺正派中人,不管是否有此事,總之也不許再與這裏的百姓為難。”

    眾人雖都不願放了殷紅淚,但在她交出瑛魄石之前,誰都不能保證她會不會逃走,若真的逃走,又會不會上門來尋仇,畢竟行走江湖多長個心眼就是多給了自己一條生路。有人道:“這毒蠍子性行不定,即使今日她口中答允了,指不定哪日又會就範。”

    肖衡略一沉吟,道:“肖某在江湖中雖算不得什麽大人物,但總算還有幾分名氣。若是各位看得起,賞在下個薄麵,在下願以性命擔保,殷姑娘日後絕不再就範。”眾人聽他這麽一說,也就不再多有異議。肖衡這句話說得實在是客氣了,江湖上哪個不知道他十幾歲就名滿江湖,若不是中道隱遁,說不定今日也會是江湖中坐前幾把交椅的人物。但眾人卻仍不動聲色,待他把話說完。

    肖衡掃視了一遍眾人的表情,續道:“這第三件嘛,死者已矣,殷姑娘須在眾位已被殺死的兄弟靈前叩頭謝罪。”眾人聽他這麽一說,句句在情在理,心中雖明明不十分願意就這麽放了好不容易捉來的毒蠍子,卻也苦於找不到什麽理由來反駁,所以皆不表態。

    風四海一見此情形,心下一盤算,道:“好,既然肖公子都這麽說了,若是殷紅淚可以答應這三件事,並且誠誠懇懇地做了,這放人一事也不是不可商量。”眾人一聽,皆望向風四海。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莫非他已經從毒蠍子身上得到了瑛魄石,才放這麽大的話?或者他根本就是和肖衡串通好的?一時之間,不解,驚詫,狐疑……各種眼神齊刷刷對著風四海。風四海清咳一聲,續道:“隻是還不知她個人的意思如何。”

    眾人皆向殷紅淚瞧去,卻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見到眾人都在朝她看,才緩緩道:“你們這麽綁著我,卻要我如何答話?”

    風四海欲要發作,但仍然忍了,心中又怕放開了她,她冷不防就要下什麽毒,顧慮之間,抬頭瞧了瞧肖衡,見肖衡向他點點頭,這才吩咐手下將殷紅淚鬆綁。殷紅淚立刻跑到肖衡麵前,肖衡向她道:“這三件事,你可都聽清楚了?”

    殷紅淚道:“肖大哥說的話,豈有不清楚之理?”

    肖衡微笑道:“第一件,拿出解藥,你可答應?”殷紅淚道:“我的解藥與肖大哥的無異,既然肖大哥要,那我自然會給。”

    肖衡道:“第二件,不殺人。你可能夠做到?”

    殷紅淚道:“本來我跟這些名門正派勢不兩立,但是我之前答應過肖大哥的,所以我也可以為肖大哥做到。”

    肖衡道:“那第三件?”

    殷紅淚忽然低頭道:“肖大哥,這第三件,請恕我無論如何都無法辦到。”

    她此言一出,一旁的風四海卻暗自一笑:料到你不會輕易答應這些條件,你以為我真會心甘情願地放你走麽?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別人,這下瞧你還有什麽話說?

    肖衡奇道:“這是為何?既然你前兩件都可以辦到,為什麽這件事卻又辦不到了?”

    殷紅淚道:“肖大哥,我知道你一片苦心,可是我殷紅淚是絕對不會向這些人下跪認錯的,我根本就沒有錯!”

    肖衡道:“難道你真的心意已決?你可知,若你不答應這件事,不但我一番辛苦都白費了,你更是有危險,你知道嗎?”

    殷紅淚道:“肖大哥,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可是我做什麽事情都有我的原則,這世上除了我師父以外,再無第二人受得起我一跪!”她偷偷看了一眼肖衡的表情,忽道:“肖大哥,你帶我走吧,我們一道趕快離開這裏,好不好?”

    她此言一出,不但肖衡著實吃了一驚,周圍的人更是立刻按住兵刃,就等著出手阻止了。殷紅淚又急道:“若你把我留在這裏,隻要你一走,他們一定會立刻將我趕盡殺絕的,難道他們還會留下我這個後患,等到我傷愈了,再由我來複仇嗎?他們根本就不會給我這個機會。肖大哥,他們的這點心思,我莫非還不了解?所以你一定要帶我走,如果你不這麽做的話,你這次根本就是白來了。”

    肖衡低頭遲疑間,已有人忍不住怒喝一聲:“妖女,你再敢胡言亂語?!”說罷飛身出去,接而冷光一閃,大刀已然出鞘,直向殷紅淚頭上劈落。殷紅淚一閃,躲都肖衡身後道:“肖大哥小心!”

    肖衡手中長簫一揮,隻聽“當”的一聲脆響,那大刀立時被震得“嗡嗡”作響。那人後退了兩步,道:“肖衡,你莫非想迴護這妖女,來跟我們作對?”

    肖衡忙道:“並非如此,在下確實有迴護殷姑娘之意,卻絕無與諸位作對之心。”

    那人道:“好,若是我們今日就不放這妖女走了,你卻又如何?”

    肖衡皺眉道:“諸位何必要為難在下呢?這實非在下本意。”

    卻聽殷紅淚道:“少廢話,要打便打,姑娘奉陪到底!”不等肖衡做何反應,便已將手中軟鞭甩出,那人一驚,忙舉刀去擋,哪知那軟鞭突然路數一變,竟將大刀纏住。那人大刀立時脫手飛出,向殷紅淚身後那人群砸去。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亮出兵刃,將肖衡和殷紅淚團團圍住。殷紅淚的軟鞭絲毫不饒人,眨眼間又抽翻數人。眾人終於忍無可忍,刀劍齊向肖衡和殷紅淚劈落。肖衡迫不得已,隻好舉簫去擋,隻見碧光一閃,眾人的刀劍便是一滯。殷紅淚趁此空隙,手中黑玉軟鞭迅速上下翻飛,靈巧無比,立時掀倒數人。肖衡手中碧光驟停,向殷紅淚道:“殷姑娘,你又何必……”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聽殷紅淚驚唿一聲:“小心!”肖衡迴過頭去,乃見一人的長劍正要刺到,玉簫一橫,“呲”的一聲,將那劍錯開。

    又聽殷紅淚道:“你看到了吧,我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殺了我們。你手下留情隻會白白送了性命。”眾人一聽,怒從中來,更不會放過殷紅淚,來勢變得愈加兇猛。肖衡一見,心知再不打敗他們,隻怕真要出不去了,而自己絕不可命喪在此地。他把心一橫,催動內力於掌心,猛喝一聲:“看招!”一時之間,肖衡竟似長出了千條手臂,碧光點點撒下,眾人想要看清,卻又哪裏看得清?碧光所到之處,皆是“鐺”的一聲。眾人幾乎在差不多的時刻手腕一麻,手中的兵器立刻跌落,到了最後刀劍灑落一地。殷紅淚見此機會,怕海天幫的人再趕來增援,到時候,四拳難敵眾手,所以也不戀戰,忙拉著肖衡疾奔向門口。風四海追上幾步,道:“肖衡,沒想到你居然幫著毒蠍子來對付我們?”

    肖衡迴頭道:“在下不是……”便又被殷紅淚拉出了幾步。肖衡向殷紅淚急道:“要走,先把解藥給他們!”

    殷紅淚應道:“好吧,給就給!”她隨之右手一揚,一個小瓶子便被甩了出去,正落到風四海手中。隻聽殷紅淚道:“每人內服一粒就可解毒。”接而又一粒拇指大小的東西飛了出去,便聽一聲悶響,肖衡迴頭看去,卻見大堂之內已是一片煙霧,看不清景象。這樣一來,加上他們都畏懼殷紅淚的毒,雖不甘白白讓殷紅淚逃走,但一時之間竟也無人敢貿然追出來。殷紅淚迴頭看著煙霧包圍中狼狽不堪的眾人,忽道:“忘了告訴各位,你們想要的……就在我身上,有本事你們就來拿吧。”說罷,拉著肖衡一路飛跑而去。她卻不曾見到那些人又氣又悔的神情,而是其中最驚訝的,卻莫過於風四海。殷紅淚但遇上外邊進來的海天幫弟子,她都是軟鞭一揚,將他們逼退下去,如此出了海天幫又不知跑了多久。肖衡心道:沒想到這迴想做好人,卻把漠北的江湖中人都得罪盡了,當真是好人難做,不過她之前說的那句話卻不知是何用意。正思量間,忽覺殷紅淚步子漸漸慢下來,他停下來問道:“殷姑娘,你怎麽了?”

    殷紅淚痛苦地捂住小腹道:“看來……看來是剛才一路奔跑,傷口又裂開了。”

    肖衡立刻自責道:“都怪我剛才隻顧著走,沒注意到你的傷勢。”卻隻看見先前的血跡已經幹了,不見再有什麽新血滲出,心中正是一陣納悶,忽聽殷紅淚笑道:“肖大哥,你一瞧,我什麽傷都好啦。”

    肖衡一怔,道:“原來你是騙我的!”

    殷紅淚心道:不騙你,我又豈會知道肖大哥的心意呢?隨即笑道:“海天幫的人才舍不得讓我死呢!我死了,誰來給他們解藥?所以他們給我用的都是最好的金創藥,我的傷口已經沒事了。”

    肖衡道:“你不是說,我一走,他們就會殺了你麽?”

    殷紅淚覺察到肖衡已微有不快之色,忙道:“肖大哥,你先別生氣。你聽我說,他們雖然不會現在殺了我,但是他們為了得到解藥,他們會折磨我,逼我交出解藥,到時候我一定生不如死。等我交出了解藥,他們同樣會殺我的。”她見肖衡也不再說什麽,終於鬆了一口氣,道:“肖大哥,我們還是趕快走吧,難保他們不會找上來。”

    肖衡道:“事到如今,我們該逃到哪裏去呢?”

    殷紅淚道:“肖大哥,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麽?”

    肖衡道:“今日是三月初八。”

    殷紅淚道:“三月初八,也是我師父的祭日啊。我們還是去我師父的故宅,我想先祭拜我師父。”

    肖衡道:“既是如此,我們便去你師父的故宅吧。”話音剛落,忽覺有人聲,殷紅淚迴望片刻,道:“不好,他們追來了,我們趕快向東行!”

    隻聽後麵風四海喊道:“毒蠍子,你快把解藥交出來!”眾人也都紛紛如此吆喝。

    肖衡奇道:“解藥你不是給他們了麽?”

    殷紅淚低頭道:“是啊,不是給他們了麽?”

    肖衡忽然恍然大悟,道:“難道……難道是那陣煙霧?那是毒煙?”

    殷紅淚仍然低頭道:“肖大哥,你猜得不錯。”

    肖衡慍道:“你怎麽可以……”

    殷紅淚忽然抬頭道:“肖大哥,如果不對他們下點毒,他們根本不會給我們生路,所以我一定要抓到他們的把柄在手裏,才會萬無一失。到時候他們的生死全憑我一言,咱們就用不著怕他們了。”

    肖衡歎道:“可是這是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嗎?隻怕這仇怨要越結越深了。”

    殷紅淚道:“不管怎麽樣,反正毒我是下了,這解藥也不在我身上,咱們若是不小心被他們追上了,既救不了他們,還得搭上我們兩個性命,這麽不值的事,莫非你想做?”

    肖衡一時語塞,心中暗想,她說的也不無道理,現在他們正在氣頭上,即使迴去跟他們解釋,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眼下還是隨她去那故宅,好從長計議。他心中的遲疑盡消,腳下也不禁快了起來。殷紅淚見狀暗自一笑,也施展輕功,不一會兒就把海天幫那些人甩得老遠。

    如此約莫過得一盞茶工夫,二人麵前果然出現了一座不大的宅子,窗閣上的朱漆大都已經剝落,屋簷邊上也結了厚厚的蛛網,看起來似乎已經長久沒人來過了。殷紅淚推門進去,肖衡也尾隨而入,卻見這屋子裏麵的擺設倒頗是雅致,桌椅齊備,隻是上麵已經布滿了厚厚的灰塵。肖衡繞著屋子走了一遭,看這些擺設,猜想是個女人的宅子,別的倒沒什麽奇怪,隻是這梳妝台卻沒有鏡子,案上也隻擺著一把桃木梳子,再無其他的胭脂水粉。肖衡不禁心道:既是女子的閨房,就總該有麵鏡子吧,除非是這女子的長相不叫她自己滿意,所以才會故意不安鏡子,可既是如此又豈會不用到胭脂水粉這些東西呢?但又想到這畢竟是女子的閨房,還是不便久留,又走迴前廳,看見殷紅淚正在自行運功療傷,便也不去打擾,顧自靠窗而坐,從懷中取出手絹將玉簫細細擦拭了一遍。

    忽聽外麵人聲作沸,肖衡一驚,忙將窗子開了一條縫向外望去,卻見正是風四海一行人,而且這次的人更多,還有一些之前一直都不曾見過的人。肖衡暗叫,不好,莫不是風四海口中所說的援兵到了吧。又眼睜睜見他們把這宅子重重圍住,怕是插翅也難飛了。他心中著急,想叫殷紅淚先把解藥給他們,但見殷紅淚仍然在調息,也不便去打擾,不禁歎了一口氣。卻聽殷紅淚道:“他們都來了麽?”

    肖衡一驚,望著她道:“不錯,我們現在已經被圍困了,情勢很是不妙。我看你還是……”

    不等他講完,殷紅淚便道:“來得正好,免得本姑娘費力去請他們。”又向肖衡道:“肖大哥,我知道你是要我交出解藥,但是我就是有,我也絕不會給他們。反正他們下一刻都得死,這毒解得了解不了,又有什麽關係呢?”

    肖衡的臉色立時變的煞白,不禁顫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莫非這一切都是你早已算計好的?!”

    殷紅淚道:“肖大哥,你又何必緊張,我要殺的是他們,絕不會傷害你的。”

    肖衡怒道:“那你是不是連我也算計在內了?”

    殷紅淚急道:“肖大哥,你何必要說算計?我隻是間接地請你幫了我一個忙。你把我救出去,不是也是出自你的本意嗎?隻是這正好讓我引他們來這裏又讓他們絲毫不起疑心而已。”

    肖衡冷笑幾聲,道:“原來如此,殷姑娘,那倒是我肖衡小看了你。想來之前在客棧裏姑娘故意受傷,也是做給肖某看的吧。那不過也是你計劃裏的一步,是不是?還有你之前說的,那東西在你身上,是不是就是指瑛魄石?你用此作餌,故意引他們上鉤,是不是?不過我還想請教,殷姑娘下一步又計劃如何呢?”

    殷紅淚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問我,我也不會騙你。我已經在宅子外麵灑上了天久香,隻要一到正午,太陽直曬到這地麵上,毒性就會發散,到時候在外麵的人都得死!”她狠狠說完這些,又閉目道:“今日是我師父的祭日,我就要用他們的命在師父的故宅前作祭。”

    肖衡聽完這些,終於再也忍不住,向門口走去,殷紅淚急道:“肖大哥,你上哪兒去?”

    肖衡道:“自然是出去跟他們講明一切,勸他們趕緊撤退。不知殷姑娘還有什麽吩咐?!”

    殷紅淚道:“肖大哥,你不要去!他們口口聲聲說要解藥,其實根本就是個幌子,他們真正的目的是要得到瑛魄石。若不是他們貪心,又豈會一步一步走進我的圈套裏?這根本是他們自找的,怪不得別人。”

    肖衡道:“那瑛魄石到底是不是在你這裏?”

    殷紅淚道:“在不在又有什麽區別呢?反正他們眼下也是要死的人了,還想什麽稱雄天下?怎麽,肖大哥你也對這東西有興趣麽?”

    肖衡冷冷一笑道:“稱雄天下?稱雄天下又如何,能夠換迴已經失去的幸福麽?不過不管怎樣,他們今日不該死在這裏!更何況此事我也有很大責任。”

    殷紅淚道:“他們這次是對瑛魄石誌在必得,他們……他們不會信你的。”

    肖衡仰天歎道:“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此刻不出去,下一刻他們若真因此死在這裏,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善事都算是白費了。”說罷又向門口走了兩步。

    殷紅淚道:“你出去就不怕他們連你也殺了麽?我們現在可是同在一條船上的。”

    肖衡迴頭朝殷紅淚瞪了一眼,又轉過頭去淡淡道:“我還有我的承諾在,不會輕易死的。”

    殷紅淚道:“好吧,我既然留你不住,就請你過來。瑛魄石我雖然真的沒有,但我可以把解藥給你,這樣他們至少會比較容易相信你的話,不會反過來對付你。”

    肖衡止了步,詫異地望著殷紅淚,雖不知她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但身子已不由自主地向她那裏走去。隻見殷紅淚從腰間摸出一個赤色的小瓶子,抬眼望著肖衡。待得走到她的麵前,肖衡伸手去接那瓶子,殷紅淚卻忽然右手一揚,一把白灰立時飛灑出來。肖衡一驚,料不到她竟有此一著,連忙本能地左手擋在麵前,右手一掌擊出,正打在殷紅淚胸口。

    殷紅淚一聲輕哼,捂住胸口抬頭向肖衡望去,卻見他又是向門口而去,忙叫道:“你不許走!”

    肖衡止了步,殷紅淚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卻聽肖衡冷冷道:“不走?莫非還要留下來任你這毒蠍子擺布?”他此時氣憤之極,言語之間也不再顧忌什麽。

    殷紅淚一聽,臉色立刻變得慘白,黯然道:“連你也把我當作毒蠍子麽?”

    肖衡聽她此話之間盡是悲傷與失望,心知自己剛才的話過火,不禁有些後悔,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卻又怕自己一時心軟,這便走不了了。終於忍住沒說什麽,正想抽身向門口走去,忽聽殷紅淚道:“現在外麵都是想殺我的人,他們一定把你當成我的同夥,想連你一並除掉。你武功雖好,怕也敵不過這麽多人。何況這樣一來,你豈不是要被迫大開殺戒了麽?我隻是不想你去送死。”

    肖衡道:“這倒是個不錯的理由把我留下。不過這次算你贏了。”說罷,唯有轉身坐在屋內的木椅上,思量對策,也不再去搭理殷紅淚。

    殷紅淚看著肖衡的臉,又覺得胸口一陣疼痛,竟然嚶嚶啜泣起來。隻聽肖衡道 :“你也會害怕嗎?”

    殷紅淚道:“怕,我是怕。可我怕的不是外麵這麽多人要對我喊打喊殺。而是……而是……”她看著肖衡微閉的雙眼道:“……而是寂寞。”

    肖衡突然睜眼奇怪地望著殷紅淚,他沒想到這個被人們恨之入骨,卻又畏之甚深的毒蠍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寂寞”?誰會怕寂寞,又有誰能真正不怕寂寞?

    殷紅淚緩緩垂下雙眼,道:“你說一個人如果連朋友也沒有,而她最親的人又死了,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也沒有,她該有多寂寞?現在好不容易有個人不會用畏懼的眼神看她,或者用憎惡的眼神看她,還會真正關心她,那她又該有多開心呢?”

    肖衡輕歎一口氣,轉過頭去,不敢與殷紅淚的目光相接,但他可以感覺到她目光中無盡的哀傷。

    殷紅淚續道:“可是殷紅淚畢竟是殷紅淚,是人們眼中的毒蠍子。她殺人不眨眼,她冷血無情。她不是冰玉,永遠都不是!”說到後來,淚珠如斷了線的珠簾一般,一滴滴無聲地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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