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蹊閉了下眼,嘴角彎出來的弧度很諷刺,“你還活著啊。”


    “你這臭娘們都沒死,我當然不能死。”他陰惻惻地笑著,每個字都好像咬在唐言蹊的喉嚨上,“我們計劃了好幾年的事情被你一個人攪合了。你說,我得怎麽好好感謝你?”


    唐言蹊也不動彈,隻道:“看來今天我是說什麽都沒用了。”


    他就是綁架陸相思、企圖殺害莊清時的綁匪之一,怕是對她恨之入骨了。


    “你明白就好。”對方哼笑,刀鋒又遞進兩寸,“也怪老大太蠢,居然信了你的鬼話連篇,害得我們那麽兄弟葬身在山上!要不是我昏過去,剛好躲過了你男人派來滅口的人,現在早已經被他活埋了!”


    這些人的冥頑不化,唐言蹊早有見識了,因此連周旋都懶得,平鋪直敘道:“是你們送死,怪不得別人。”


    真是活膩歪了才會把主意打到陸仰止的女兒身上。


    以陸仰止那個看似溫淡實則狠辣的性子,給個全屍都算是仁慈了。


    “你個賤人,還敢嘴硬。”綁匪將她按在床上,以刀尖抵著她的脖子,狠狠抽了她一巴掌,“老天爺留我一條命,就是叫我來找你報仇的,否則我九泉之下都對不起枉死的弟兄!”


    唐言蹊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隻能生受著,脖子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臨時披在肩上的外套也早已滑落,此刻她穿著吊帶睡衣,香肩半露,更顯出皮膚的光滑與白皙。


    與她幹淨白皙的臉蛋上那枚發紅的巴掌印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綁匪的眼珠都有些轉不動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又改變主意,“殺了也是浪費,不如殺你之前,我再好好享受享受。”


    唐言蹊臉色倏地白了,一絲薄怒從巨大的恐懼中油然而生,“你還是直接殺了我吧。”


    綁匪用腰間的繩子將她整個人捆在床上,甚至扒下了枕套塞進她嘴裏,阻止她叫喊,“臭娘們,你再叫?再叫也沒人會進來救你,沒人會打擾老子的好事!我勸你還是安靜一點,說不定一會兒死的時候能少受點罪!”


    說著,他就已經捧著她的臉胡亂親了上去。


    唐言蹊怎麽躲都躲不過,又被他扇了一掌,眉目間陰鷙之色很深,“你給我老實點!”


    ……


    樓梯間裏,男人疾速往樓上走,連電梯都來不及等。


    宋井在他身後,好幾次累得氣喘籲籲,卻又不得不跟上他的腳步。


    他也不明白陸總要去幹什麽,隻是隱約能感覺到男人挺拔的背影輪廓中散發著極端冷厲沉鶩的氣息,讓人心底裏都在打顫。


    直到從電梯間出來的時候,陸仰止直奔某個大門被鎖緊的房間,狠狠一腳就踹了上去,“開門!”


    屋裏的男人解皮帶的動作一頓,眯著眼睛望向被踹得有些變形的門。


    唐言蹊聞聲亦是睜開眼睛,褐瞳中裏一抹很深的、不可置信的色彩,逐漸化為複雜與希冀,水光盈盈。


    是他。


    綁匪當機立斷,用刀子戳著唐言蹊的脖子,“告訴門外的人,你沒事,讓他離開。”


    說完,他拿掉了女人嘴裏的枕套。


    唐言蹊深吸了一口氣,還沒說話,那刀就不動聲色地刺進她的皮膚裏,劃開一道血口。


    “別胡說。”綁匪道,“除非你現在就想死。”


    “現在死還是一會兒死有區別嗎?”唐言蹊分毫不受他威脅,笑得冷漠,亦是無所謂。而後垂下眼簾,溫涼淡靜地闡述,“哦,有,一會兒死的話,還要受你這個畜生一番淩辱,不如現在就死。”


    邊說邊嘲弄地望著那人剛解開的皮帶下還沒來得及脫掉的褲子,“你這就算是硬起來了?”


    她的語氣連波瀾都沒有,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的,卻讓人無端感受出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冷豔與輕薄,“就這麽小,被它捅兩下,還不如被刀子捅。”


    綁匪額間青筋暴起,“你個死女人,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你殺了我呀。”唐言蹊眨了眨眼睛,笑著看著他,“不敢嗎?舍不得你沒做完的銷魂夢嗎?”


    “你他媽的臭婊子,老子今天非要……”


    話還沒說完,那門“嘭”地一聲就被人踹開了。


    逆著光,門外有一道無比深邃的影,高大、挺立,如巍巍之山,能將人心頭的恐懼嚴絲合縫的填平。


    唐言蹊的五髒六腑都跟著一震。


    宋井瞠目結舌地站在一旁。


    剛才的動靜振聾發聵,他簡直無法想象陸總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道,居然將五星酒店的房門就這麽生生踹開了。


    然,房間裏的情景,比房門被踹開還讓他震驚——


    女人被捆在床上,衣衫不整,手腕處繩索摩擦出來的血痕清晰可見,不難想象她是如何掙紮過。


    床邊一個瘸腿的男人正用刀子指著她的脖子,拐杖強硬地分開了她那雙線條優美纖細的腿,讓這一幕顯得既色情又殘忍。


    驀地,空氣中滌蕩開一陣陣詭厲的殺機。


    宋井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身邊的男人渾身的戾氣已然無法收斂。


    他黑白分明、從容平靜的眼眸裏頃刻間風雨如晦,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波一波拍碎在崖岸上。


    那雙狹長逼仄的眸子也漸漸變得猩紅,五指狠攥成拳,骨節拉扯的聲音敲打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陸總。”宋井輕聲道,“我們要不要報警?”


    陸仰止看也不看他,就一步步穩如泰山般沉篤地走近屋裏。


    腳下裹挾著陰沉之氣,隨著他的踏入,整個房間都被迫置身於風暴中央,隨時有被卷碎的危險。


    “放開她,你的死相還能好看一點。”他一字字道。


    綁匪有一秒鍾被他的冷峻震懾,隨即冷笑,“陸總不愧是當領導當慣了的人,說話向來頤指氣使。不過,我勸你最好還是先看清楚現在的狀況,是你女人的命在我手上!你再敢跟我放肆一句,我就剁她一根手指頭扔在你麵前。”


    唐言蹊睜開眼,那刀鋒果然已經從她的脖頸處移向了她的手指。


    她卻沒有感到剛才那般襲滿全身的恐怖,而是靜靜地、靜靜地望著不遠處的男人。


    那一眼,卻像是瞬間引爆了陸仰止的胸腔裏的什麽東西。


    碎片四分五裂,紮進血管裏,分不清究竟是驚痛還是慍怒。


    “你想怎麽樣。”男人沉聲問,望向綁匪的眼神沉冷而堅毅。


    陸仰止幾乎不敢再看床上的女人。


    她眼底的紅,眼角的淚,如此令他動搖。


    綁匪不知是早有想法,還是就真對他恨到了骨子裏,脫口便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場爆炸根本沒有炸死我所有弟兄!是你,陸仰止!是你下令讓那些人將他們活活埋進土裏窒息而亡!這筆賬,現在我就好好跟你算一算!”


    唐言蹊一驚,心裏湧上不祥的預感。


    男人寒玉般的黑眸紋絲未動,開口還是那句話:“你想怎麽樣。”


    “容易。”綁匪陰冷一笑,又從腰間掏出一把刀扔在他麵前,“廢你一條胳膊,換她一根手指。”


    唐言蹊猛地瞪大了眼睛,剛要開口,綁匪迅速將枕套又塞迴她張開的嘴裏,寒聲道:“沒你的事!”


    她立刻望向陸仰止,可男人連一個餘光都沒有分給她。


    唐言蹊不知他會不會答應,隻能咬著枕套不停地搖頭,這感覺如同在她心頭懸了一把劍,比被人強迫被人侮辱被人殺了都要難受。


    忽然,她看到了男人身後同樣一臉錯愕的宋井。


    唐言蹊忙給他使眼色,眨得眼睛都酸了,宋井才堪堪反應過來,幾步上前攔住了陸仰止,“陸總,您千萬不能衝動!不能上了他的當!”


    公司正在緊要關頭,上下都指望他一個人,如果他有什麽閃失,後果不堪設想。


    而陸仰止卻伸手撥開他,動作慢條斯理,卻不容違抗。


    他低低淡淡地笑了一聲,睨著地上那把鋒芒冷冽的刀,緩緩開腔:“就憑這把刀,也想廢我一條胳膊?”


    “那就看陸總誠意夠不夠了。”綁匪說著,刀尖刺在唐言蹊的手指上,有殷紅的血液滲出來。


    這點痛楚對於常年廝混在街頭巷尾的唐大小姐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但她就是控製不住的被心裏席卷而來的悲哀觸動。


    因為,她看到陸仰止俯身撿起了刀。


    然後平靜地說:“別碰她。”


    如若唐言蹊行動自如,她一定會上前狠狠踹他一腳,問他,你是腦袋缺根筋嗎!人家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可是越氣,眼淚就掉得越兇。


    陸仰止怎麽會是缺根筋的人?


    他又怎麽會是任人擺弄的人?


    無非,是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


    你看我啊,陸仰止……


    唐言蹊在心裏呐喊,喉嚨都跟著疼痛幹澀。


    你看我一眼……


    終於,男人似有所感應,在握緊刀柄的刹那,一個深邃的眼神淡淡朝她掃來。


    唐言蹊急忙眨掉了眼裏的淚水,清晰地看到他棱角分明、英俊的臉,而後輕輕搖了搖頭。


    陸仰止從她婆娑的目光裏讀出了兩個字——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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