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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案是,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就不辦了唄。


    林三酒也覺得,自己吧,有時候實在有點光棍。


    盡管沒人可以24小時都處於戒備緊繃的狀態;但她一般來說很警覺,對於任何異樣,也遠比普通人更敏感——可以說,進化者的生活,是始終籠罩在一層焦慮之下的,她就像個一直立在後腿上的貓鼬,時時刻刻警惕地張望著遠方。


    既然平時不得不懸著一顆心等出事,那真出了事的時候,不就是靴子落地了嗎?


    從這個角度看問題,就讓人放心多了。


    林三酒從履帶上站起來四下張望了一圈,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反而擔憂之心漸漸減輕了;她以前經曆的絕境難道還少了?不都成功脫困了麽?


    “我不還剩百分之六呢嗎,總比普通人強吧?他們還活著呢,我肯定更不怕了。我就順其自然吧,看看這工廠到底要幹什麽,大不了,我就從履帶上跳下去,我不信我還能摔……”她伸脖子看了看履帶外的深淵,改了口:“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這番話倒不無道理,人有時候,就是得有幾分莽勁才行。”意老師居然難得給她捧了個場,沉思著說:“再說,他們費這麽大勁,肯定不會是為了把普通人聚集在這兒殺掉……”


    “你怎麽還在?”林三酒忽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頓時又多生出了幾分希望,“我的意識力難道受影響不大?”


    “……大。我就是個潛意識的表象,光我在,一點用也沒有。”意老師一句話就澆滅了她的心熱,“你的意識力雖然還在,但是就像是從池裏取水一樣,你以前想用多少能取多少,直到取幹為止,現在隻能取百分之六了。”


    連強度似乎也下降到百分之六了——林三酒甩出一道意識力,“啪啪”打了幾下履帶;論其威力……如果履帶能說話,大概會叫出一聲“誒喲”。


    她抬頭看了看遠方。


    a04履帶上的普通人,一個接一個地被送進了前方巨大的金屬罩子裏,人一進去,罩子的門就關閉了;直到下一個人被送到門口,才會又張口把人吞下。


    金屬罩璧光滑垂直,要換以前的林三酒,跳上去不在話下,現在看來看去,要麽被它吞進去,要麽跳下履帶外的深淵,卻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趁她離罩子還隔著一個人,林三酒趕緊試了試其他的能力。


    “百分之六的【扁平世界】是什麽意思啊,是不是可轉化的物品重量變成……”她甩了兩下手,手心裏依然空空蕩蕩。再甩幾下,卡片庫依然沉默著不肯發牌,仿佛一個罷工的荷官。


    林三酒突然明白了。


    “媽的,原來是百分之六的轉化率?相當於一百次才能轉化成功六次?”


    這不等於廢了一樣嗎?真要用卡片的時候,哪個紳士能站那兒等她一下下試,把武器試出來了再交手啊?


    金屬罩沉默地關上了門,將普通人關閉在門後的陰影中;履帶嗡嗡地朝前輸送,把下一個男人帶向了金屬罩。她側耳聽了聽,除了履帶平穩運行時的機芯聲之外,也聽不出金屬罩內究竟是什麽情況,不過至少是沒聽見有人慘叫。


    等那男人一消失,就輪到林三酒了。


    她的純觸現在變成了一個近視,不管怎麽用力感受周遭,都模模糊糊、含混不清;黑澤忌手中氣吞山河的空氣漩渦,現在她用出來,估計也就能給人吹得睜不開眼;至於來自梵和的兩個能力,還來不及試,林三酒就已經被送到金屬罩子前了。


    金屬門無聲地朝一側滑開了,露出了一片幽暗。


    履帶仍然在嗡嗡地往前轉,一截又一截空蕩蕩的黑色橡膠不斷進入金屬罩內,過了七八秒,沒人被送進去,金屬罩門也依舊大開著——因為林三酒此時腳下正大步大步地往後退,一時間把自己位置保持在了原地。


    “看不太清啊,”她伸著脖子、眯著眼睛往裏看,說:“黑乎乎的,就看見一片空地,兩邊……”


    沒等她看清楚兩邊是什麽,腦後就襲來了一股風。


    “後麵!”意老師後知後覺地叫道。


    在同一時間,林三酒迴頭一看,赫然發現剛才夾起瘦子屍體的那隻銀色夾子,正像鍾擺一樣朝她急速甩來,也不知道是要給她打進去,還是要給她夾起來——她登時暗叫一聲不好,急忙往前一撲,以她現在的身手,勉勉強強地才衝進了金屬罩內,隻聽“當”一聲,夾子撞在了金屬罩正在合攏的門上,震得人耳朵都跟著一起麻了。


    破夾子功能還挺全!


    林三酒一邊吸著氣,一邊從小平台上爬了起來。失去外界光芒後,她隻能隱約感覺到履帶似乎在這兒就輪轉迴去了,腳下平台穩穩的一動不動。她正要伸手摸索一下,就從黑暗中高高亮起了一個紅點。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幾道紅色射線已經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女,”一個電子聲說,“右邊。”


    什麽右邊?男的就去左邊?做什麽還要分男女?


    林三酒愣愣地往右一轉頭的時候,頭頂上忽然又降下來了一隻金屬爪——這一隻尺寸小一些,卻也同樣不客氣;她就像是抓娃娃機裏的娃娃,被一爪就撈了上去。金屬爪也不管戳在人身上什麽地方、用了多大力道,在林三酒痛得“嘶嘶”倒抽涼氣的聲音裏,給她夾著放去了右邊的又一條履帶上。


    隨著這條履帶走了十幾秒,她就在一個亮著淡淡白光的狹小房間中停住了。


    小房間似乎是用好幾塊鐵色金屬板拚起來的,說是房間,還不如說是個寬敞的棺材,頂多隻能讓一個人轉轉身;房間前方掛著一塊褪了色的牌子,寫了一行“請除去一切衣物,置於角落”的文字。


    “啊?”林三酒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會遇上這樣的要求,四下一看,發現房間牆角處果然堆著一團團破破爛爛的女式衣服鞋子,大概是之前普通人留下的,還沒被清理走。


    “我才不脫呢。”她才咕噥了一聲,意老師卻忽然說:“等等,那些衣服怎麽這麽破?”


    “破就破吧,”林三酒的大腦都快因為疑惑太多而不轉了,卻還是按照意老師要求,彎腰看了看那一堆衣服。“普通人穿的衣服,難免……誒?”


    普通人的衣服,的確也不至於這麽破。要是她現在伸出手,估計連一件形狀完整的衣服都拎不起來;它們就像是被腐蝕蠶食了數年,隻剩下纖維絲線還勉強連在一起了。


    “奇怪了,”林三酒直起身,還不等想出一個可能,驀然從四麵八方的牆壁上激噴出了一陣陣霧——說是水霧,可不太濕;說是氣霧,卻帶著一種不該有的重量,仿佛被她吸引似的,籠住了林三酒的身上、褲子上、鞋上……就好像那霧也會分辨衣物布料,避開了大麵積露在外麵的頭發皮膚,卻連脖子上的繃帶都沒放過,一下子將其浸透了。


    與布料接觸的皮膚,迅速刺癢起來,又酸又疼,就像正被無數隻細微尖牙撕咬啃噬。


    “霧在腐蝕衣服!”意老師驚叫起來的時候,林三酒也同一時間明白過來了。她生怕皮膚跟著布料一起被腐蝕,自然不脫也不行了,趕忙三下五除二將衣服都甩進了角落裏,果然那古怪的氣霧也隨著衣服一起轉移了目標,對她再無一點興趣。


    “這他媽是什麽變|態地方,”林三酒氣得恨不得能把【麵部毛發】撓下來,再將這破房間砸掉,都罵出了聲:“要普通人把衣服脫了幹什麽?接下來——”


    這個“來”字,隨著她腳下一空、猝不及防往下跌落的勢頭,被拉長成了一串“哎哎哎哎”,最終是以“撲通”一聲高高的重物入水聲結束的。


    等林三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掉進一個裝滿液體的大池子裏了。


    “也對,”意老師或許因為變故太多,反而以一種近乎麻木的口氣說:“脫完衣服,可不就是得洗澡了嗎。”


    林三酒的水性一向不好,但這並不是她此刻慌起來的原因。即使她死死閉著眼睛和嘴巴,依然能感覺有液體滲進了眼睛、鼻腔和嘴角裏,黏膜火燒火燎地劇痛起來;池子裏裝著的絕對不是水——這氣味、這刺激性……竟讓她想到了殺菌消毒水。


    不過比起這種液體來說,消毒水可溫和得多了。


    “我用意識力給你包住,”意老師急忙叫了一聲,“現在不是省意識力的時候!”


    被意識力一卷,林三酒頓時稍稍定下了心;盡管灼燒似的劇痛仍然還在,她至少可以掙紮著往上遊了。她現在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池子多深多大,使勁撲騰了好一會兒,身邊池水卻忽然像是加上了馬力,旋轉著在她身邊奔騰起來——她哪裏能頂得住這種強勁的水流漩渦,還不等下決心扯下【麵部毛發】,就隨著水流一起卷湧向下,被衝進了一片昏暗之中。


    我他媽剛才是掉進馬桶裏了嗎?


    池水像退潮一樣落了下去,林三酒渾身濕淋淋、氣喘籲籲地趴在一片台子上,一時間眼睛裏又燒又刺又痛,光線也昏黑得叫人什麽都看不清。模模糊糊之間,她感覺又有同樣的紅色射線亮了起來,落在了她身上。


    此時意識力還沒撤下去,那紅色射線似乎因此而拿不定主意,反複照了她好幾次。


    “針對未進化者的微生物群落的目標檢測,檢測結果為0%……”電子聲似乎終於有了結論,對接下來的程序作指示道:“合格,允許繼續執行微生物群落替換;下一步準備,進化者的微生物群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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