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雨滂沱。


    一個灰色人影在漆黑雨夜中晃了兩晃,隨後就再也控製不住,一頭栽倒在地。


    濺起的泥水染濕了他的衣邊,袖擺處已經被撕扯的破爛,再沒有一絲清雅仙氣的模樣。


    街市上燭火橘暖,一個老屋門突然咯吱打開。


    從中探出一個老婦,手中木盆中的洗腳水剛要揚出,卻在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躺在自己家門口的模糊人影時,頓住了。


    急忙轉身迴屋放下手中木盆,就朝著屋內大著嗓門喊道:“老夫人,快出來看看,咱家門口死人了!”


    屋內,一個老婦正敲著木魚,手中佛珠緩緩轉動,嫋嫋煙香在狹小的屋子裏幽幽浮動。


    她麵目稍顯刻薄,但是還很精神,裝扮也不似一般的老婦人。


    雖然衣著樸素,但是能夠看得出來是舉止受過嚴格教育的人。別的不說,那肯定是識字的。


    看著女婢的大唿小叫,老婦人不以為意,“慌什麽慌!不就是死了一個人,不管他,就讓他躺在那裏吧。這年頭瘟疫盛行,還是關緊門窗,免得被傳染。至於這人死了,是沒人會管的,你也趕緊關門進來吧。”


    雖然早就知道自家這位夫人性子冷淡比較無情,但是這女婢也著實沒有想到居然會冷到了這個地步。


    遂有些不甘心的道:“夫人,若是這人還有得救呢?您既然信奉菩薩,那麽救一個人,也是不妨事的吧?”


    那老婦聞言瞬間暴怒,猛地睜眸,看著女婢的麵色冰寒道:“翠芳,是不是我柳家如今敗落了,就連你也敢來對老身指手畫腳了?!”


    翠芳被嚇得一愣,等反應過來,遂立馬跪下磕頭了,“奴婢知錯,還請老夫人原諒!”


    柳老夫人哼聲道,“知道就好。”


    隨後又看了眼門外的雨水,蹙眉道:“還不關門?”


    “是。”即使再不情願,翠芳也隻能應了。


    趁著老夫人念佛的時候,她偷偷拿了半個燒餅,就撐了把黃紙傘,跑到了大雨中。


    近看才發現,這躺在地上的還是個年輕人。


    雖然容貌隱在暗色中看不太清,但應該是個麵目白皙的。


    翠芳歎了口氣。


    想來可能是哪家的窮酸書生,沒有銀兩支撐到進京趕考,饑迫交加,偏偏還趕著這幾日連綿不斷的大雨,這才支撐不住倒下了吧。


    誒。


    說來也是這青年運氣不好,倒在哪家門口不好,非要倒在他們家門口。


    她家老夫人那個心腸,實在是太狠了,肯定不會救他的。


    就算隨便倒在別家的門口,說不定此時就能有個地方可以借宿一晚了呢。


    翠芳也是個心善的,實在過意不去又無法相幫,隻能偷偷往他懷裏塞了一個燒餅。


    希望這年輕人福大命大,能夠挺過這個雨夜不死,明天起來的時候吃點東西,說不定還能繼續活下去吧。


    抱著這個念頭,翠芳蹲下身去為他遮了會兒雨,隨後小心翼翼的往他懷中衣物裏揣著燒餅。


    然而動作進行至一半,那年輕人卻倏然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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