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確是父親寫的!

    陸璿心底震驚,臉上卻沒表現出來,仔仔細細把信裏的內容讀完。

    信裏提到了邊關的現狀,提到陸叔突然得知自家兒子婚事後氣得跳腳,也提到斷臂之痛發作時的煎熬。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讓她嫁給軒轅辰這件事。

    是有人截獲這封信,在信上動了手腳,還是父親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寫下的?

    如果是動了手腳,隻能是極熟悉父親的人才能臨摹出他的字跡,讓她也難辨真假。

    如果是不得已的情況……

    抓著信紙的手驟然握緊。原本就皺巴巴的信紙幾乎要被陸璿捏成一團。

    陸渠以為陸璿是在抗拒這門親事,當即冷了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難道還要忤逆你爹?”

    枉你那日還在宮宴上發誓會聽話,如今統統都是作假的麽?

    陸渠臉色難看起來,這些年他雖然知道沈荷對陸璿多有刁難,始終還顧念著她身上流著陸家的血。

    若是陸璿真的不聽從安排,他覺得陸家也不需要這麽個不聽話的孽種!

    感受到陸渠話裏的冷意,陸璿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刻認錯,隻是冷靜下來,將信收入懷中。

    “婚姻大事,的確當由父母做主,依祖父之見,如今我該直接進宮向陛下求旨高嫁,還是想方設法讓陛下賜婚?”

    “荒唐!”

    陸渠想也沒想,拂袖斥責。

    女子上戰場拋頭露麵已是有悖綱常,若再主動求嫁,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他陸氏兒郎丟不起這個人!

    讓陛下賜婚更是不可能的,陛下本就生性多疑,若是以為他們有攀附皇子的心,將軍府上下恐怕吃不了兜著走!

    陸渠畢竟也是老練,想通這兩點,心裏便有了疑惑,這件事既然費力不討好,那陸戟為什麽還要陸璿這樣做呢?

    見陸渠沉思。陸璿的心稍微鬆了一點,要是陸渠和沈荷鑽進牛角尖,非要讓她嫁給軒轅辰就麻煩了。

    然而,一口氣還沒完全鬆下,陸璿就聽見陸渠若有所思的說:“若是你與五皇子兩廂情悅……”

    “祖父莫不是要我做出珠胎暗結這種事,挺著肚子嫁人?”

    這話已是極為直白露骨,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聽到長輩有這樣的打算,可能也就流著淚說兩句,不敢直接說出來。

    陸渠的確是有這樣的想法,但被陸璿這麽一說,臉當即黑得像鍋底灰一樣。

    “混賬!你是將軍府的獨女!怎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陸渠怒斥,滿臉的正氣,陸璿卻是在心底冷笑。

    恐怕這件事,陸渠和沈荷是不會死心,非要在裏麵摻上一腳了。

    現在和他們爭辯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首要的是先弄清楚這封信到底是怎麽迴事。

    從邊關送迴來的書信,都有信官全程護送。信官一路落腳的驛站很多,能動手腳的地方也多,根本無從查起。

    但是。校尉以上官階的人,送迴來的家書,都會先送到禦前呈送給陛下。

    這個不成文的規矩,隻有工部和將軍官位的人才知道。

    所以,要她嫁給五皇子的話。一定不是父親出於本意寫上去的。

    這信的內容呈給陛下的時候這樣,還是在陛下看過以後被人動了手腳?而且,這信不早不晚,偏偏就到了祖父手上,真的是巧合麽?

    陸璿一時之間也想不出頭緒,匆匆辭了陸渠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和慌慌張張趕來的陸璿撞個正著。

    “慌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陸璿低聲嗬斥,陸沅抓住她的胳膊,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才放下心來拍拍胸口:“幸好主子你沒事,我還以為那老……“陸沅本想說老不死的,但一想到那是陸璿的祖母,連忙改了口:“老夫人要對你耍橫呢。”

    “她年紀都那麽大了,就算真的動起手來,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麽傷害,別一驚一乍的。”因為陸沅的緊張,陸璿的心暖了一些,也鎮定不少。

    “那可不一定。”陸沅不讚同的撇撇嘴:“你沒看到,大雪的腳背上好大一個水泡。怕是好多天都不能下地走路了。”

    “這麽嚴重?請個好點的大夫給她看看,盡量別留疤。”

    陸璿吩咐著,步子一轉,朝後院走去。

    陸沅以為她要去找孤承,趕在她前麵:“那孤大夫也沒個正形,要找他的時候,他就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這話倒是有幾分責怪的語氣在裏麵。

    陸璿一怔,停下步子認真的看向陸沅:“阿沅,孤承並不是將軍府的人,他救我們。那是情,遲早要還的,他要做什麽,也是他的自由。”

    陸沅張了張口想辯駁,孤承救過陸璿兩次,她雖然嘴上說得厲害,可

    心裏已經把他當作自己人了,原來在主子心裏還不是麽?

    沒等陸沅開口,陸沅又繼續道:“就像你一樣,你雖然跟在我身邊。但你是自由的,隻是倘若有一天你想離開,一定要提前告訴我。”

    “阿沅不會離開主子的!”陸沅斬釘截鐵的承諾,她這條命是主子救的,那就是主子的!

    知道她會這樣迴答,陸璿也沒繼續這個話題,若是真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陸璿不介意把她打暈了送走。

    一路來到後院,陸璿徑直去找了鄭驍,他剛好分發完年貨,正在跟其他人交待事情。

    遠遠地看見陸璿,鄭驍停了下來,其他人也都看向她。

    快步走近,陸璿也沒客套,直奔主題:“今日誰來送的信?”

    “信?什麽信?將軍的家書到了?”鄭驍疑惑的問,其他人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明明京都才是故土,他們卻更懷念邊關的冷月。

    “信到了,將近年關,各處都加強了警戒,暫時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加上連下了半月的雪,就算有人想開戰,也要等到明年開春化了雪才行。”

    “下了半月的雪?這時候看上去一定漂亮極了!”

    不知是誰說了這麽一句,陸璿心底的浮躁散去,腦海裏浮現出冰雕玉砌的畫麵,天地都隻剩下潔白的雪色,伴著空中洋洋灑灑的雪花,的確是極美的。

    鼻尖似乎都縈繞著苦寒之地的冰涼,心窩暖了起來。

    出神片刻,陸璿再次問出聲:“你們知道今日是誰來送的信嗎?”

    這些人住在將軍府。除了像在邊關一樣每日操練,各自都劃分有區域,換崗看護,既是保護將軍府的安全,也是為了保持警覺,以免懈怠下來。

    鄭驍和其他人麵麵相覷,仔細的迴想,都沒發現什麽異常。

    時間過得越久,陸璿的表情越凝重,突然有個人說:“今天沒人來,隻有那個娘娘腔出了趟門。”

    ‘娘娘腔’?

    陸璿遲疑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楊文修。

    因他長得瘦弱,又是個懼內的,才給他起了這麽個稱號。

    隻有他出門去的?

    陸璿點頭,暗暗思考著,一直沒說話。陸沅卻是按耐不住:“主子,一定是他有問題!我這就把他抓來審問!”

    “站住!這裏是將軍府,不是公堂!況且沒憑沒據,你審什麽!”陸璿喝

    止住陸沅,扭頭看向鄭驍:“我隻是想見見那送信的人。問問父親可有什麽話帶給我,麻煩鄭大哥讓人注意他一些就好,府上的戒備也增強點以免讓人鑽了空子。”

    陸璿這話說得很正常,話裏的幾分玄機,鄭驍已是會意。朗聲應了就帶著人察看府上地形,重新安排崗哨。

    “主子,這些人明明有問題……”

    “我知道他們有問題,原本還怕他們不動手腳,現在看來。反而要比想象中好一點。”

    做的事越多,露出的馬腳越多,想要一直躲在暗處,也是不可能的了。

    這話可以想象的空間很大,陸沅不懂,但感覺陸璿很有把握的樣子,也就放下心來。

    相信主子總是沒錯的。

    接下來兩天都相安無事的度過,第三天,宮裏來人了。

    這人陸璿認識,是上次頂替尹公公到禦前侍奉的太監。看上去要比尹公公年輕許多,但那雙眼睛倒是老辣得很。

    “陛下宣太傅進宮為太子授課,太傅若是沒其他的要緊事,就先跟雜家進宮吧。”

    其他要緊事?陛下宣見,還能有比這更要緊的事麽?

    陸璿理了理衣服,就準備跟著進宮,陸沅在一邊看著,關切之心溢於言表,陸璿遞了個眼神給她,耳邊突然響起尖利的聲音:“太傅若是想帶隨從一起進宮也是可以的。”

    “不必了,在邊塞待久了,不懂規矩,怕衝撞了宮裏的貴人。”

    “這是哪裏話,太傅不要妄自菲薄,還是帶上吧,若太傅身邊連個可用的人都沒有,恐怕陛下也是要為太傅指派人的。”

    這意思是威脅了?不帶自己人就安插個人到她身邊?

    陸璿和那公公對視一會兒,見他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驀地笑起:“若是陛下能指派個人,臣自當感激不盡!”

    陸璿現在寧可讓其他人來接近自己,也不想讓身邊的人卷入其中。

    那公公沒想到陸璿會這麽說,愣了一下,也不裝模作樣了,看著陸沅道:“太傅還是把她帶上吧,陛下也想見見她。”

    陛下想見阿沅?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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