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昊與太子軒轅軒和五皇子軒轅辰略有不同,他身上穿著銀灰色的便服,衣料並不是上乘的綢緞,上麵也沒有多餘的裝飾,反而在袖口裏麵隱隱透出繡竹的花式。

    他長相俊朗,雖有皇族的貴氣,卻並不逼人,反而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

    此刻他就端坐在那裏,手裏端著一杯熱茶,唇角含著笑意,眼神溫和的看著陸璿,如同一個兄長。

    陸璿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她怎麽會從一個皇子身上看到鄰家大哥哥的氣質?

    搖搖頭斂了心神,陸璿抱拳行了個禮:“臣女陸璿,見過三皇子殿下。”

    她依然是行的男子的禮,不過因為絡茵給她準備的是女裝,倒顯得有些不倫不類起來。

    大概是考慮到陸璿沒有很少穿女裝,這一套女裝穿起來並不繁雜,上身是一件淡青色收腰窄袖夾襖,下身則是一條同色襦裙,層層疊疊的襦裙之下,陸璿仍穿著白色棉褲,腳上依舊穿著乳娘為她做的鹿皮長靴。

    絡茵本想替她梳個女子的發髻,被陸璿拒絕。最後在陸璿的堅持下,用漂亮的發帶幫陸璿束了發。

    那發帶上墜著一圈紅色瓔珞,此刻隨著陸璿行禮的動作,在頭頂打著轉。

    軒轅昊早就聽說過陸璿,無論是六年前她離京前的驚世之舉,還是六年後迴京的高調矚目,這個女子,總歸是不同尋常的。

    此刻她就站在他麵前,穿著女裝,朝他行著男子的禮,沉穩內斂,是她給他的第一印象。

    “陸小將不必多禮,聽聞昨日父皇下旨封你做了皇兄的太傅,恭喜。”

    軒轅昊虛扶了陸璿一把,將話題引開,卻沒有對陸璿開創本朝女子為官先河這件事做任何評價。

    “承蒙陛下厚愛,臣女也隻能盡力而為。”

    陸璿打著官腔應答,軒轅昊又在這裏坐了一會兒方才離開。

    到了眾妃嬪覲見的時辰,皇後很快也告退,大殿隻剩下陸璿和太後兩人。

    從皇後和軒轅昊走後,太後就一直拿著自己手裏的佛珠閉目念經,陸璿也沒打擾,挺直背脊坐在那裏。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太後才緩緩睜開眼睛,見陸璿還保持著最初的姿勢紋絲不動,眉頭舒展開來:“你倒真是個心性好的。”

    “臣女在邊關訓練,時常要數個時辰保持同一個姿勢,早已習慣了。”

    “本宮老了,坐這麽一會

    兒卻是腰酸背痛起來了,來扶本宮出去走走。”

    太後說著伸出手,一旁候著的宮女嬤嬤沒動,陸璿迅速上前扶住太後的手。

    太後的手保養得很好,雖然不可避免的出現褶皺,卻依然溫暖柔軟。

    不過也就是這樣一雙手,讓太後以及她背後的整個家族屹立朝堂幾十年,享榮華而不衰。

    一路沉默的走到後院,立刻有宮人搬來軟塌和火盆,陸璿扶著太後躺上去,隻走了短短數十步,太後已經有些氣喘,除了年事已高的原因,更多的是在這深宮養尊處優太久了。

    今天天氣不錯,有嬤嬤幫太後蓋上被子,火炭燃得更旺,陸璿站在一邊都感受到了溫暖。

    太後打了個哈欠,竟然就那麽睡了過去,主事嬤嬤想要叫醒她被陸璿製止,比起和太後談心。她更喜歡像現在這樣安靜的待著。

    院子被宮人打掃得很幹淨,明媚的陽光傾灑在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祥和而美好的。

    陸璿甚至覺得,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很不多。

    不過,沒等多久,太後就醒了。

    “上了年紀,就是想睡覺,讓你笑話我這個老太婆了。”

    “太後言重了,您隻是小憩了片刻而已。”

    “還是不服老不行啊。”太後笑著迴答,見日頭正好,眼睛眯了眯。突然問:“你覺得老三怎麽樣?”

    老三指的自然是三皇子軒轅昊,軒轅嘯兒女眾多,這些都是太後的皇孫,但並不是每一個都能得到太後的喜歡。

    軒轅昊能被選中由皇後撫養長大,已經足夠說明太後對他的態度。

    陸璿略加思索道:“三皇子殿下平易近人,宅心仁厚,身上有難能可貴的仁義之心。”

    這些都是陸璿根據一麵之緣做出的判斷,並不能說明什麽,此刻也不過是說給太後聽聽罷了。

    “仁義之心?”太後低聲重複:“你覺得身處皇家,仁義之心有用嗎?”

    若是為奪皇位,仁義之心當然是沒什麽用的,但若是兼濟天下,仁義之心卻是必不可少的。

    “陸璿不知太後心中所想,卻知道為臣者,為君者,當以仁治天下,以義服民心。”

    “以仁治天下,以義服民心?你也覺得老三適合做皇帝麽?”

    太後漫不經心的問,其他人卻‘噗通’一下全部跪在地上,這話已是越矩。

    陸璿沒有跪,隻是看著太後,並不是她覺得軒轅昊適合做皇帝,而是太後希望,而太後也希望她能這麽想。

    對視良久,陸璿開口道:“迴太後,臣女隻是一介女流,不得參政。”

    一介女流,不得參政,不僅是陸璿為自己找的借口,更是提醒太後,即便她是當今陛下的母後,也沒有幹預朝政的權利。

    “六年前的事,你難道不想為將軍府平反麽?”

    陸璿的手猛地縮緊,為將軍府平反?

    怎麽會不想呢?

    這六年來,她每一天都想著讓天下人都知道,將軍府上下個個都忠肝義膽,陸家軍千萬將士人人都忠君愛國!

    可是這並不能成為陸家軍卷入皇權之爭的借口和理由。

    “陛下聖斷,臣女並無任何冤屈。”

    陸璿跪下一字一句的說,太後的眼尾上挑,渾身迸發出淩厲的氣勢,掀開被子俯身挑起陸璿的下巴。

    “並無冤屈?陸戟一世英名,真要在邊關待一輩子?”

    “無論在哪裏,隻要能為陛下效力,臣女和父親都會盡力。”陸璿垂眸迴答,止不住顫抖的手泄露了她的情緒。

    見狀,太後收迴手,重新躺迴軟塌上,懶懶的道:在做決定之前。你最好想清楚,陛下這一病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大律恐怕就要變天了,要是踏錯一步,可就會萬劫不複!”

    最後四個字太後說得格外用力,威脅不言而喻。

    陸璿沒有出聲迴答,太後說得很對,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麽還是做什麽,都要三思而後行。

    她不能暢所欲言,因為她的身後,是整個陸家軍。

    “是。臣女懂了。”

    “既然懂了,本宮給你兩日時間考慮,退下吧。”

    “是,臣女告退。”

    陸璿起身離開,原本暖和的陽光也無法阻擋內心的酷寒。

    忠臣良將,最終也逃不過淪為權利之爭的工具。

    走迴偏殿,剛到門口,就看見絡茵慌慌張張的從外麵迴來,眼睛還緊張的左顧右盼。

    “你做了什麽?”

    陸璿抓住絡茵的胳膊拉進屋裏,絡茵的臉色煞白,欲言又止的看著陸璿,片刻後訥訥的道:“沒事,是奴婢太大驚小怪了。”

    絡茵說完,臉色更加凝重,她這副模樣可不是沒事的樣子。

    “到底怎麽迴事,你看到什麽不該看的事,還是被人看到你做了什麽?”

    絡茵驚訝的看著陸璿,半晌穩了穩心神寬慰:“的確是奴婢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事,不過姑娘沒幾日就要出宮了,實在沒必要卷進來。”

    “你……”

    “姑娘就別再追問了,奴婢是不會說的。”

    絡茵說完跑出房間,陸璿沒有追出去,心裏升起幾分不安,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這種不安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吃了晚飯絡茵還沒有迴來,陸璿有些坐不住了。

    宮裏的宮人都是有嚴格的安排的,不管絡茵以前是服侍誰的,這幾日她應當貼身服侍陸璿,縱然不想被陸璿追問,到該吃晚飯的時間也不可能不迴來。

    陸璿吃了晚飯又等了半個時辰,還沒見到人影,取了長廊上的一盞燈籠就要出去,被一位年長的嬤嬤攔住:“這麽晚了姑娘還是留在自己屋裏的好,這宮裏可不是你能隨便走動的地方。”

    這嬤嬤麵目嚴肅,說話時橫眉怒目,頗有幾分威嚴,陸璿卻是一點都不怕的。

    “嬤嬤,我跟前兒那位叫絡茵的宮女還沒迴來,嬤嬤難道沒有發現麽?”

    “既然是不懂規矩的宮女,姑娘說一聲,老奴這就上報給內務總管,等找到人打三十大板攆出宮去就是了,不勞姑娘親自出馬。”

    三十大板?陸璿知道宮裏有專門責罰犯錯宮人的地方,這三十大板,別說是久居深宮的宮女,就是大街上隨便一個身體康健的男子也會去掉半條命,這嬤嬤說得倒是輕鬆。

    “太後近年吃齋念佛,想來是仁善之人,倒是不知嬤嬤竟然絲毫不顧忌她老人家的向善之心!”陸璿拔高聲音,冷著臉嗬斥。

    那嬤嬤老臉抽了抽,愣是沒能再說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是我讓她出去幫我尋點雪水迴來,待會兒若是她迴來了,嬤嬤大可去稟告太後,一切責罰由我一力承當。”

    “你……”嬤嬤氣得伸手指著陸璿質問:“你能為她強出頭一次,還能護得了她一世不成?”

    “不能,可是她哥是我陸家軍中的將士,我便不能不管!”

    陸璿直接迴答,一聽絡茵的哥哥是陸家軍將士,嬤嬤的氣勢就弱了兩分。

    光憑絡茵是陸家軍家屬這一點,就是告到太後那裏,也絕不會責罰絡茵的。

    “嬤嬤若是考慮清楚了,這便隨我一同去尋人吧。”

    陸璿恢複淡然,宮裏她不熟,一個人亂轉隻能白白浪費時間,叫上這嬤嬤帶路自然事半功倍。

    嬤嬤狠狠地瞪了陸璿一眼,正要答應,便聽見一聲驚唿:“不好了,張嬤嬤,絡姐姐出事了……”

    驚唿聲遠遠地傳來,陸璿心裏‘咯噔’一下,燈籠裏的燭火突然滅了。

    明明沒有起風。燭火卻自己滅了。

    張嬤嬤麵色難看起來,咽了咽口水衝來人怒罵:“小賤蹄子慌什麽!又不是死了人!”

    那小宮女被這一吼,嚇得跌了一跤,趴在地上直哭:“張嬤嬤,絡姐姐她……她死了!”

    陸璿心底一驚,提著燈籠的手猛地縮緊。

    從邊關迴到繁華祥和的京都,她以為那些腥風血雨已經離自己遠去,可是現在絡茵的死提醒著她:京都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太平,甚至比戰場還要可怕。

    雖然沒有刀光劍影,但那些不可捉摸的人心,卻更能殺人於無形!

    張嬤嬤也嚇了一跳,不過沒有陸璿那麽震驚。稍微緩了緩,急急地轉迴去提了燈籠出來衝那小宮女道:“還不領我去看看”

    “是是,嬤嬤這邊請。”

    小宮女抹幹眼淚,低頭在前麵引路。

    陸璿提步跟上,張嬤嬤也沒有心情阻止。

    這一路越走越偏僻,陸璿卻覺得眼前的景物越來越熟悉。

    “到了,就是這裏。”

    小宮女的一聲提醒,陸璿終於明白這裏為什麽熟悉了,因為那小宮女引她們來的是秋染殿。

    是刻意還是巧合?陸璿無從得知。

    張嬤嬤猶豫著不敢進去,原本不想陸璿跟過來,現在倒是有點慶幸,既然這丫頭跟過來了,若是有什麽事,她也別想脫了幹係!

    這麽一想,張嬤嬤有了幾分底氣,走進殿內察看。

    陸璿因為出神所以落後兩步,剛走到大殿門口,就聽見一聲淒厲的慘叫。

    快步衝進去,張嬤嬤狼狽的摔在地上,燈籠也早已熄滅,陸璿抬頭一看,就看見絡茵懸掛在房梁上,眼睛瞪得很大。

    陸璿擰眉,在張嬤嬤的哭嚎聲中抱住絡茵的腿把她放下來。

    她已經完全沒了氣息。身體卻還有餘溫,陸璿甚至覺得,在她們趕來的時間裏,絡茵還有生還的機會!

    “遭天殺的!這……這小賤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這裏上吊自殺!”

    “張嬤嬤!說話可仔細著點,你無憑無據,怎知她是自殺?”

    陸璿冷聲質疑,張嬤嬤一噎,環顧四周,底氣不足的反駁:“這屋裏也沒有其他人,不是自殺還能是什麽?”

    “嬤嬤,這大殿房梁足有兩丈高,殿中沒有桌凳。你告訴我,她是如何把自己吊上去的?”

    陸璿說完把絡茵放在地上,拿出火折子重新點燃燈籠,借著亮光察看大殿是否留下什麽蛛絲馬跡。

    正看著,忽然聽見窗口有異動,悄無聲息的放下燈籠,足下一點躍出窗外。

    “啊!……唔!”

    女子的尖叫被陸璿捂了迴去,暖冬驚恐的瞪大眼睛,淚水不住的湧出來,身體也不停地掙紮。

    “是我,你怎麽在這裏?”

    陸璿出聲,暖冬這才掙紮得小一點。推開陸璿的手,癱坐在地上,也不迴答陸璿的問題,隻一個勁的哭。

    之前的小宮女聞聲跑過來,結結巴巴的解釋:“姑娘,是……是奴婢和冬兒姐姐一起發現的。”

    一起發現的?陸璿審視的看向那個小宮女,這是先皇後的寢宮,連張嬤嬤剛剛都在猶豫,她們兩個怎麽會進到這裏麵來?

    “奴婢和冬兒姐姐準備迴房間休息,路過這裏的時候,聽見……聽見有人在哭,奴婢本來不敢進去的。可……可那哭聲越聽越像絡姐姐,奴婢便壯著膽子進來,就看見絡姐姐她吊在那裏……”

    小宮女說完泣不成聲,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傷心。

    小宮女這話說得很自然,感情表現也沒有刻意偽裝,可是能說明她話真實性的隻有暖冬一個人。

    陸璿看向暖冬,她一直在哭,根本沒有聽到陸璿和小宮女之間的對話。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提著燈籠匆匆趕來,走近了才認出是雁秋。

    發現陸璿在這裏,雁秋吃了一驚,又看見暖冬和小宮女哭個不停。雁秋立刻想到是出了什麽事,緊張的跪下:“陸姑娘,若是冬兒和小芸有頂撞姑娘的地方,還請姑娘寬宏大量,不要計較。”

    張嬤嬤此刻迴過神來,從大殿出來,看見這裏跪著三個人,立刻怒道:“你們三個賤蹄子還不快隨我去太後麵前說清楚來龍去脈!”

    張嬤嬤這一吼,三人都抖了抖,雁秋率先起身去拉暖冬和小芸。

    “張嬤嬤,現在應該去請仵作來才對吧。”

    “姑娘,這宮裏的命案有宮裏的規矩,你還是莫要多管閑事。”

    張嬤嬤老道的敬告,這宮裏冤魂不少,指不定那個犄角旮旯就埋著人。

    住在宮裏的個個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說白了,若不是陛下開口,誰也沒必要因為個死人去得罪貴人。

    “哦?什麽規矩,嬤嬤不妨說給我聽聽。”

    陸璿攔在張嬤嬤麵前問,她倒是不知道,這宮裏是這樣視人命如草芥!若真是如此,誰還敢進宮做事?

    “姑娘,你還是趕緊讓開,若是事情鬧大了。姑娘麵子上可不好看!……”

    張嬤嬤還要說什麽來威脅陸璿,被陸璿一把抓住了手:“人命關天,嬤嬤這麽說了,我不鬧上一鬧,倒是對不住嬤嬤的一番教誨!”

    陸璿說完,拉著張嬤嬤就往外走,張嬤嬤見狀不由有些慌,大聲道:“姑娘,如今天色已晚,若是衝撞了陛下或者娘娘,你可擔待不起……”

    “嗬……”

    一聲輕笑傳來,陰影中走出來一個頎長的身影,卻是北郡王軒轅黎。

    “本王倒是不知,一個嬤嬤竟敢用威脅的語氣和當朝太傅說話了。”

    軒轅黎是笑著說這話的,可這話一出,張嬤嬤立刻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老奴糊塗!請北郡王恕罪!”

    軒轅黎負手站著,對張嬤嬤的話充耳不聞,含笑看著陸璿道:“太傅有什麽冤屈不妨告訴本王,本王可為你做主。”

    陸璿還未開口,張嬤嬤急急的說:“郡王殿下,這是後宮的事,你……”

    張嬤嬤話沒說完,軒轅黎已一腳把她踹翻在地:“是本王太久沒有迴京的緣故麽?竟不知該由一個嬤嬤來教本王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了?”

    一句話,便讓張嬤嬤臉色灰白,再也說不出話來。

    是啊,北郡王縱然不該管後宮的事,但也不該由她阻攔告誡。

    陸璿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正在思考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暖冬卻突然衝了出來,跪在軒轅黎麵前大聲道:“求北郡王替絡姐姐做主!絡姐姐死的冤枉!”

    暖冬言之鑿鑿,說出來的話字字鏗鏘有力。

    軒轅黎卻是瞬間冷了臉,深深地看了張嬤嬤一眼,沒想到這個老奴竟敢隱瞞命案!

    “竟然發生了命案,當

    通知刑部,請仵作前來驗屍,所有嫌疑人等,也都必須接受調查。”

    軒轅黎一番話,已是要深究,張嬤嬤徹底癱軟倒在地上。

    這一查,不知要牽扯多少人進去,又不知多少人為了掩蓋自己的秘密要害多少人命。

    一夜未眠,第二日一大早,軒轅黎便帶著仵作到了秋染殿,陸璿去時,已圍了不少宮人在外麵,但因為是先皇後的寢宮,沒有一人敢上前打探。

    軒轅黎一眼便看見了陸璿,不由分說的拉著她進去,裏麵的人還在忙忙碌碌的搜查線索,他卻讓人打掃出一片地方,擺了熱騰騰的吃食。

    “用過早膳沒有?”

    “……”

    陸璿沒有迴答,這男人不會是要她在殺人現場吃東西吧?

    “本王正好也還沒用膳,陪本王用膳吧。”

    軒轅黎說完塞了一雙筷子到陸璿手裏,揭開上麵的罩子,米粥的香氣溢出來,陸璿還真的有些餓了。

    “迴京之後,本王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自在的吃過飯了。”

    “……”

    在殺人現場才能自在的吃東西麽?北郡王你是不是太重口了一點?

    陸璿想著,默默地低頭吃飯。

    絡茵和陸璿並沒有多深厚的情誼,引她去秋染殿的事也還沒解釋清楚,可這樣一條鮮活的生命在眼前消失,陸璿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在戰場上,她可以殺敵不眨眼,可下了戰場,她不能冷血無情。

    “你覺得誰可能是兇手?”

    軒轅黎突然出聲問,陸璿咽下嘴裏的東西,淡淡的開口:“我不知道誰是兇手,也並不想毫無依據的進行懷疑,既然有仵作和刑部的人在,相信他們很快就能讓真相大白。”

    軒轅黎聽罷定定的看著陸璿,良久無奈的笑道:“我還以為你很在意這件事,昨晚還跟皇兄吵了一架,原來你隻是說說而已啊。”

    陸璿:“……”

    查這個案子,和她在不在意這件事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嗎??

    “這裏是先皇後的寢宮,如今發生了命案,陛下有所忌諱也是正常的。”

    陸璿如實說,軒轅黎隻得苦笑,這小丫頭六年不見,倒是越來越不解風情了。

    吃到七分飽的時候,陸璿便放下碗筷,剛想去問仵作進展如何,暖冬來了。

    因為宮中除了皇室中

    人逝世,其他任何時候都不得穿喪服,所以暖冬隻能換了一件相對素淨的衣服。

    她的眼眶紅腫著。眼下一片烏青,看得出昨夜並沒有睡好。

    “見過郡王殿下,殿下能為絡姐姐做主,奴婢相信,絡姐姐泉下有知一定會感激不盡。”

    暖冬跪在地上聲音哽咽的說,言語間倒是十分情真意切。

    陸璿心裏有些堵,正要移開目光,不經意看見暖冬脖子處有一個紅紫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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