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已經三十四歲了,拿鏡子照臉的次數多不勝數,對自己的長相更是清楚到了極點,臉上哪裏有個麻坑都能記得分明,可眼前這張麵容,臉頰上雖說還有幾塊大小不一的黑痂存在,眉眼輪廓卻和自己的麵容有著明顯的差別。


    沒了眉毛,禿禿的眉骨看不出有什麽不同,不過,鼻子更挺直一些,原本的單眼皮竟然變成了雙眼皮,原本是四方臉膛,如今下巴卻比之前尖了一些,嘴巴的弧度也因此有所改變,整張麵容稚嫩如少年,肌膚更是白嫩光嫩,耳朵看起來似乎沒變化,不過,右耳垂上的那顆綠豆粒般大小的黑痣卻沒有了。


    之前的麵容算不上英俊,顏值中上,肌膚更是因為常久的野外訓練被曬成了古銅色,充滿著陽剛之氣,而如今這張臉,稚嫩而陰柔,更像是娘炮小鮮肉。


    李皓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心往下沉,這三天來,他多次撫摸過自己的臉龐輪廓,察覺到有細微的不同,不過,被大火燒傷之後麵容有變化也屬正常,心中雖有疑惑,更多的卻是擔心,擔心李家四人看到這張臉後會有異樣舉動,而此刻,他才明白李家四人看到自己的臉後為何會一直淡定。


    這張臉,分明和噩夢中那名叫做李魚的少年相似!


    三十四歲的中年大叔和十六七歲的少年,有太多的不同,即使被嚴重燒傷,也會有差別。


    李家四人的態度,讓他心中也曾產生過疑惑和擔心,疑惑這具軀體屬於“李皓”還是“李魚”,雖說這具軀體四肢修長,身高肩寬和自己相近,卻瘦弱了一些,胸前手臂上的肌肉遠不如自己,可他一直把這疑惑壓在心底不敢翻騰出來,生怕驚到了自己,會心痛,會不知所措,而現在,果然是噩夢降臨。


    李家四人根本沒認錯人,而自己,靈魂屬於李皓,身軀卻屬於李魚!


    李皓死了,不存在了,一條胳膊氣球般爆炸不是噩夢,而是真實存在,也許,那具一直引以為傲的健壯身軀,已經在黑洞般的空間漩渦中崩潰不存。


    靈魂為何還活著,為何還在這具身軀之內占據了主導地位,李皓想不明白原因,按道理,焚天魔君和紫雲真人這兩個老鬼的魂魄要比自己強大無數倍,為何此刻不是他們在主導這具軀體?這位叫李魚的少年何辜?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這句話竟然不僅僅是為了紀念那位偉大的思想巨人魯迅,竟然真的有這樣詭異的事件發生!


    我是李皓,還是李魚?


    腦中嗡鳴,這一刻,李皓希望思維能夠靜止,不願再有任何念頭在腦海中生出!


    一隻胖胖的大手在李皓眼前晃了晃,隨後,一把奪過了李皓手中的銅鏡。


    “不就是少了眉毛頭發嗎,放心吧,會長出來的!”


    李猛隨手收起銅鏡,伸手拍了拍李皓肩頭。


    李皓如同魔怔一般眼神發直,讓李猛心中一陣緊張,生怕刺激到李皓的神經,發生什麽不測。


    這個比自己大一歲的七哥,生來愛潔靜,發束紋絲不亂,穿衣打扮力求完美,就是腰間懸掛的玉佩也要和衣衫顏色搭配,難道是看到了光頭和禿禿的眉骨,受到了刺激?


    這一拍,讓李皓迴過了神來,抬頭望向了李猛,呆愣愣的眼神中帶著苦澀,表情怪異,似哭似笑。


    李猛的心跳再次快了幾分,強行擠出一抹笑臉:“七哥不相信小弟嗎,小弟從不騙人,你的頭發肯定能長出來!”


    心中暗叫後悔,自己是抽什麽瘋,幹嘛要拿鏡子給他看?


    “我是李魚?”


    李皓低語道,聲音有幾分嘶啞,目光依然是直勾勾地盯著李猛,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詢問李猛。


    “這……你當然是李魚,是七哥!”


    李猛連連點頭,瞪大了雙眼,這張臉再也熟悉不過,即使沒了頭發、眉毛,依然能一眼看得分明。


    “七哥的腦子完全壞了!”


    李猛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突然感到一陣心慌,這一刻,他隻想逃離,心中後悔之極,萬一把七哥給刺激瘋了,老大還不知道會怎麽修理他。


    “七哥,你先靜靜,別著急,別胡思亂想,我去喊大哥過來!”


    李猛說罷,看都不敢再看李皓一眼,兩腿一抬,飛一樣衝出了石洞。


    李皓望著李猛竄出了石洞,愣了片刻,再次躺倒在了石榻之上,緩緩閉上了雙眼,他決定像烏龜蝸牛遇到危險一樣,先把腦袋縮到殼裏!


    也許有人會夢想著一夜之間從油膩膩的中年大叔變成英俊少年,李皓卻絕沒有這樣的想法。


    他的夢想是當一名將軍,統帥大軍叱吒疆場保家衛國,甚至是屠國滅池,揚我漢威,在今天的華夏,這不是一名少年能做的事情。


    眼看著他一步步離著將軍位置漸近,夢想卻嘎然而滅!


    “我是李皓,還是李魚?”


    這個疑問如執念般在腦海中盤旋。


    他不甘心,李皓的靈魂還在,他就是李皓,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這具軀體屬於李魚,他若說自己是李皓,隻會被人認為是瘋子,是被天火燒壞了腦子的瘋子!


    身在異界,地球有多遠,他不知道,該如何迴去,他更不知道!


    迴不去了,即使迴去,也不會有人認為他就是李皓,除非他能再次來個變身,或者變臉,而在他再次變成李皓之前,最安全最穩妥的辦法,那就是把自己當成李魚,以李魚的身份來活著!


    理智告訴他,這條路最便捷,而讓他轉眼間就拋棄自我,他還做不到……


    李智、李豹、李猛、李十七前後腳迴到了山洞,看到靜臥石榻的李皓,一個個神色各異。


    這一次,李猛沒有搶著說話,而是把目光望向了李智。


    李智擺了擺手,示意不要言語,不要打擾到李皓。


    這幾天他已敏銳地發現,李皓隻要擺出不願搭理眾人的姿態,那就是心煩意亂之時,最好不要去打擾。


    三兄弟各自尋了一塊石頭安靜地坐了下來,誰也不言語,李十七則守在了洞外,擔任起了警戒。


    足足過去了一個多時辰,石榻之上的李皓這才翻身坐了起來,目光望向了李智。


    “我是李魚!”


    李皓神色平靜地說道,目光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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