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饒有興致問:“哦?為什麽不要招惹他們,難道我會嚇到他們嗎?”


    “……”阿居雷·伊達語塞了片刻說:“正相反,先生,我認為他們會嚇到你。不,不光是嚇到你,他們會是真的惡人。”


    “惡人?”趙傳薪臉上露出喜色:“我正找惡人呢。胡文曉,快去將戈麥斯兄弟叫來。”


    “……”


    胡文西奧·托裏克沒動,放羊小子阿居雷·伊達說:“烏爾基迪·戈麥斯出去為托裏克老爺辦事了,納奇托·戈麥斯不知道去哪裏鬼混了,好像是佃戶比利亞·加爾維斯正在給納奇托看房子,我幫你去叫他。”


    說著讓胡文西奧·托裏克幫忙看羊群,一溜煙往迴跑。


    比利亞·加爾維斯是個瘦骨嶙峋的老頭。


    趙傳薪發現,這個鎮子上,隻有胡文西奧·托裏克胖,餘者皆瘦。


    比利亞·加爾維斯挽著袖子蹣跚而來,先瞥了一眼胡文西奧·托裏克,然後上下打量趙傳薪:“先生,有什麽事我可以幫到您?”


    趙傳薪發現,小胖子竟然有點怕他家這個老佃戶。


    有點意思。


    他指著身後白房子說:“你能做主麽?我要買下這座房子。”


    阿居雷·伊達眼睛嘰裏咕嚕轉著在旁邊看熱鬧,胡文西奧·托裏克還是那副傻樣。


    比利亞·加爾維斯連忙擺手:“先生,這房子屬於納奇托,他是個脾氣暴躁的酒鬼,我可不敢替他做主。”


    趙傳薪發現,他說完,又奇怪的望了一眼小胖子胡文西奧·托裏克,而小胖子縮了縮脖子,將腦袋低了下去。


    老趙是粘了毛比猴子還精的主,當即察覺有異。


    他眯著眼睛問:“你知道納奇托·戈麥斯去哪了嗎?”


    比利亞·加爾維斯臉色顯得有些不自然:“先生,我說了,他是個脾氣暴躁的酒鬼,或許去調戲誰家的寡婦,又或者去別的鎮子和狐朋狗友賭去了,誰知道呢?”


    正說話,遠方塵土飛揚。


    一群騎士自北邊來,橫衝直撞,雞飛狗跳,口中還“嗚嗚”的唿喝著。


    趙傳薪再看三人反應,阿居雷·伊達還是那副看熱鬧不嫌爛子大的態度,胡文西奧·托裏克偷偷打量佃戶比利亞·加爾維斯,而比利亞·加爾維斯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些許恐懼。


    阿居雷·伊達說:“是烏爾基迪·戈麥斯迴來了。”


    烏爾基迪·戈麥斯?戈麥斯兄弟中的大哥?


    趙傳薪找個墩子坐下,雙手揣進大衣兜裏樂嗬嗬的等著。


    很快,烏爾基迪·戈麥斯一行騎士走得近了駐馬。


    烏爾基迪·戈麥斯瞧了瞧趙傳薪,又瞧瞧比利亞·加爾維斯,忽然翻臉,下馬拎著鞭子朝老佃戶狠狠地抽打過去。


    “誰讓你領外人來納奇托的家裏?”


    “你這個該死的肮髒的老不死!”


    比利亞·加爾維斯被抽的滿地打滾求饒。


    阿居雷·伊達嚇得往後退,然後被烏爾基迪·戈麥斯的手下踹了一腳,卻一聲不敢吭。


    胡文西奧·托裏克有點怕老頭比利亞·加爾維斯,卻敢於直麵兇惡的烏爾基迪·戈麥斯:“烏爾基迪,放過他,我命令你放過可憐的比利亞。”


    不可一世的烏爾基迪·戈麥斯立即駐守,兇神惡煞的神色還未消退,但已然能恭謹的扶了扶帽子:“好的,少爺,聽伱的。”


    之後他才轉頭望向趙傳薪,冷冷道:“現在,亞洲人,說說你的來意。”


    這貨想給趙傳薪來個下馬威,讓他明白誰才是這裏扛把子。


    然而趙傳薪毫不在意他們的鬧劇,掏出煙點上,指著白房子說:“我要你們的房子。”


    “為什麽?”烏爾基迪·戈麥斯還以為弟弟闖禍的某個苦主找上門,卻沒料到是來買房子的。


    趙傳薪吐個煙圈,起身指著破敗屋頂說:“你看看這房頂,多漂亮。”


    指著坑坑窪窪裏麵堵著草棍的牆:“你看看這牆麵,光潔如新。”


    指著滿是垃圾和碎石塊的院落:“瞧瞧這院子,多整潔。”


    趙傳薪轉了一圈,點點頭,神色間全是滿意:“所以,我要買下它。”


    眾人:“……”


    這人怕不是喝了泡了曼陀羅花的龍舌蘭酒?


    烏爾基迪·戈麥斯撓撓貼在頭皮的稀疏頭發:“你確定?你能出多少錢?”


    趙傳薪不知道當地物價:“你開價好了。”


    烏爾基迪·戈麥斯麵上除了兇狠外,多出一絲狡詐:“我要800比索。”


    大致相當於285美元。


    114金馬克。


    這個錢夠幹什麽呢?


    在倫敦,這些錢能買4571個圓麵包。


    在美國,能買到最好的格瑞夫那板煙1300盎司。


    在中國,相當於400兩銀子,四口之家頓頓見油星省著些夠吃幾年。


    夠雇傭殺手鋌而走險在紐約弄死一個在編的警察。


    趙傳薪齜牙一樂:“200比索。”


    “……”


    見過坐地起價就地還價的,沒見過刀子這麽利的。


    烏爾基迪·戈麥斯臉上露出不悅:“700比索,一分不能少。”


    趙傳薪伸出三根手指:“300比索,一分不能多。”


    “焯,650比索,外鄉人我警告你,這是我能容忍的極限了。”


    “土老帽我也警告你,350比索,對這麽漂亮的房子來說真的已經不少了。”


    “媽的,600比索,不要再跟我討價還價,否則你會知道戈麥斯兄弟的厲害。”


    “350比索,你就知道過江龍的實力了。”


    “咦?”烏爾基迪·戈麥斯懵道:“你怎麽不漲價了?”


    趙傳薪笑嘻嘻道:“你先降價,我才能漲價。”


    為什麽覺得不對勁呢?


    烏爾基迪·戈麥斯神色變幻,然後試探開口:“500比索?”


    趙傳薪點點頭,說:“好的,我出351比索。”


    眾人:“……”


    烏爾基迪·戈麥斯:“……”


    他憤怒道:“該死的外鄉人,你難道不清楚這樣漲價很不公平嗎?”


    趙傳薪來到矮牆旁,輕輕晃了晃堆砌的石頭,一推就倒,大塊大塊的掉泥渣:“瞧瞧,這麽結實的牆,隻值350比索了。我可以讓你把裏麵家具都拿走,我統統不要。為表誠意,見爾等遠道歸來,我再多出5比索,給你們買酒喝解解乏。”


    烏爾基迪·戈麥斯臉色陰沉,冷冷的說:“外鄉人,450比索,你要是再敢跟我講價,你在這裏就呆不成了,相信我。”


    趙傳薪彈飛煙頭:“成交,立契約,簽合同。”


    烏爾基迪·戈麥斯看向胡文西奧·托裏克說:“少爺,我需要見托裏克老爺,我們需要他作為公證人。”


    然後又對趙傳薪說:“外鄉人,你答應多出來的5比索依然要支付,這是你在奎特沙蘭買平安的錢。”


    胡文西奧·托裏克顯得很興奮。


    出於莫名的原因,他很喜歡這個給他木雕的外鄉人,很希望他能在此住下。


    烏爾基迪·戈麥斯讓其中一個手下,將馬給趙傳薪:“你跟著我去托裏克莊園。”


    趙傳薪翻身上馬,烏爾基迪·戈麥斯先一步打馬而走,疾馳奔行,似乎想用此方式來彰顯地位。


    他對自己騎術頗為自信。


    跑了一段距離,微微轉頭,卻發現趙傳薪隻落了他兩馬頭距離,遊刃有餘滿臉輕鬆。


    他不服氣,再次加速。


    路上早晨出來覓食的雞好懸被他的馬踩死。


    可迴頭,發現趙傳薪還在大致的距離上朝他齜牙笑。


    “……”


    很快到了莊園。


    趙傳薪勒馬,忽有所感,抬頭看去,見別墅二樓窗戶的簾子打開,窗前站著個抱著臂膀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她身材豐腴,從前麵都能看到屁股的寬大,可見底蘊之厚重。


    花邊的層層襯裙和絲質背心下的肉,像是不容易散架的多米諾骨牌一樣搖擺顫動。


    但是她的腰很細。


    烏爾基迪·戈麥斯猥瑣的笑了笑,然後又兇狠的說:“外鄉人,管好你的眼睛。”


    趙傳薪抽迴了與中年美婦對視的目光,靠著馬等待。


    片刻,有仆人來請:“老爺讓你們進去。”


    剛進門就是客廳,地上是漂亮的羊毛地毯,房間裏充斥著柯巴脂的燃燒的味道。


    小胖子胡文西奧·托裏克的父親卡米洛·托裏克坐在椅子上,粗大的手指頭敲打桃花心木椅子扶手,目光陰鷙的打量進來的每個人。


    包括他莊園打手烏爾基迪·戈麥斯。


    “老爺,我想請您作為公證人,我要將房子賣給這個外鄉人。”烏爾基迪·戈麥斯脫帽放在胸前,恭謹的說。


    卡米洛·托裏克麵無表情點頭,拿起旁邊桌子上的紙筆開始寫字。


    卻沒有邀請任何人坐下。


    趙傳薪無所謂,雙手插兜打量屋裏擺設。


    直到卡米洛·托裏克完成簡單的契約,沉聲說:“你們過來簽字按手印,一手交錢一手交房。”


    金馬克在趙傳薪拇指上彈飛,又精準的落在重新別在中指間和食指形成的“窩”中。


    金色差點亮瞎烏爾基迪·戈麥斯的眼。


    他激動的對卡米洛·戈麥斯說:“老爺,我認為蓋房子才是最好的投資,您覺得呢?”


    卡米洛·托裏克瞪了他一眼,冷聲說:“除非你確定每次都能找到有錢又好騙的中國人。”


    這話嚇了烏爾基迪·戈麥斯一跳,警惕的望向旁邊的趙傳薪:“中國人,你不會出爾反爾吧?”


    趙傳薪滿臉無辜:“我很好騙的,別擔心。”


    烏爾基迪·戈麥斯:“……”


    趙傳薪彈拇指,每次彈出十來個金馬克整齊劃一落在桌子上,朝陽確保給它們罩上金光。


    嘩啦嘩啦聲音,撩撥所有人的心神。


    金幣嘩啦嘩啦的響個不停,伴隨著腳步聲。


    此前二樓中年美婦踢踢踏踏走下了樓。


    一如風中的鳳仙花,全株無毛,莖肥厚,葉互生,倒披針形,旗瓣寬寬的,蒴果紡錘狀,種子圓潤。


    風中搖曳。


    她盯著趙傳薪看,絲毫沒將那些金馬克放在眼裏。


    趙傳薪拇指不停,目光也望向了她。


    “伊格娜西婭,迴到樓上去,沒看見來客人了嗎?”卡米洛·托裏克沉聲說道。


    伊格娜西婭卻沒有理會他,目光反而更肆無忌憚在趙傳薪身上遊走。


    看他高大的身材,寬寬的肩膀,看濃密的胡須和頭發,對他的一雙黑眼睛充滿好奇。


    金幣與桌麵碰撞聲停止。


    趙傳薪收迴目光,


    伊格娜西婭開口,聲音熟透:“烏爾基迪,烏爾基迪,沒想到你那簡單的腦袋還能掙到一筆大錢。”


    哪怕被她瞟一眼,烏爾基迪都感到骨頭裏充滿泡沫,身體輕盈的像是要飛起來。


    他聲音有點發顫說:“伊格娜西婭小姐,您,您好嗎?”


    卡米洛·托裏克冷冷的說:“烏爾基迪,帶上你的錢快滾蛋吧,再盯著我妹妹看,我會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喂狗。”


    烏爾基迪·戈麥斯趕忙脫下衣服,裝桌子上的金馬克。


    之後還拽了趙傳薪一把:“你看什麽看,還不快走?”


    “看兩眼怎麽了,人家要摳你眼珠子,又沒要摳我的。”趙傳薪不以為然。


    卡米洛·托裏克:“……”


    烏爾基迪·戈麥斯:“……”


    伊格娜西婭捂嘴笑的前仰後合,挑逗的望向趙傳薪。


    趙傳薪齜牙笑,牙齒潔白整齊,密集的不像話。


    老趙長相可以說非常普通。


    但是吧,論發際線,他很低;論發量,他很密;論眉毛,如劍般犀利;眼睛雖然不算特別大,但很亮;論身高,足夠用;論皮膚,超細膩。


    任何一處都很普通,但看上去又沒那麽普通。


    氣質這一塊,總是拿捏的死死的。


    他拿起了契約,在指間一翻消失不見,插兜頭也不迴的離開。


    不像烏爾基迪·戈麥斯時不時迴頭看。


    出門後,烏爾基迪·戈麥斯招唿手下:“走,去將那些櫃子搬出來,不能便宜了中國人。”


    之後唿嘯而去,將白房子裏一掃而空。


    等他們離開,放羊小子阿居雷·伊達說:“哼,戈麥斯兄弟很蠢的,他沒有我一半聰明。”


    胡文西奧·托裏克突如其來了一句暴擊:“但是你很害怕他。”


    “啊……tui!”阿居雷·伊達不服氣:“看著吧,少爺,我以後會比他們更加強壯,而且更聰明。你說對嗎,外鄉人?”


    趙傳薪點頭如搗蒜:“啊對對對,我一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就知你根骨清奇,將來必成大器。”


    這話說的阿居雷·伊達心花怒放:“外鄉人,你很有見地。為此,我要提醒你,戈麥斯兄弟是混蛋,徹頭徹尾的混蛋。你今天露了富,他們是不會就此放過你的,一定會來向你訛更多好處。”


    胡文西奧·托裏克拍著胸說:“放心,我不會讓烏爾基迪他們奪你錢財,一定不會。”


    阿居雷·伊達撇撇嘴:“你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裏,外鄉人早晚會落單。對了,外鄉人,你叫什麽名字?”


    趙傳薪嘴角扯起:“我叫約翰·康斯坦丁!”


    這是他在伊森·趙後的備用化名。


    正要說話,星月提醒他:“在柏林城南塹壕外,有人舉著白旗來找你。”


    趙傳薪便說:“阿居雷,等你不放羊的時候,幫我清理一下院子裏的雜物。”


    阿居雷·伊達瞪大眼睛:“約翰·康斯坦丁,我可沒有答應你任何事情,我光是自己的活都忙不過來呢。”


    趙傳薪將一雷亞爾丟了過去:“現在呢?”


    阿居雷·伊達兩眼放光:“現在沒問題了,先生。”


    地主家傻兒子胡文西奧·托裏克自告奮勇:“先生,我能幫上忙,並且分文不取。”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世界需要你這種人,多多益善。”趙傳薪拍拍胡文西奧·托裏克肩膀,然後指著南邊驚訝道:“看,那是什麽?”


    兩人立即被吸引注意力。


    阿居雷·伊達一副少見多怪的語氣說:“那不過是一隻小冠雉而已……”


    可迴頭的時候,趙傳薪已經消失不見。


    ……


    海因茨·威廉·古德裏安捧著銅眼,在塹壕探出頭看著來人。


    此人須發皆白但身子骨硬朗,他身後跟著個舉白旗的士兵,而他扶著腰帶,邊走邊用厚重又渾濁的聲音喊:“我是利奧波德·馬克西米安,德意誌陸軍元帥。我是來談判的……”


    之後,利奧波德·馬克西米安就看見視線裏忽然邁進來一隻43碼皮鞋。


    趙傳薪憑空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一如憑空消失。


    “先生,您……”


    趙傳薪迴頭看了看他,沒答話,邁步朝利奧波德·馬克西米安走去。


    “呀,利奧波德·馬克西米安,真是久仰大名。”趙傳薪雙手插兜滿麵春風迎了上去。


    利奧波德·馬克西米安多少有些驕傲,故作詫異問:“你知道我?”


    畢竟眼前的男人,有人叫他屠夫,也有人叫他戰神。


    不論立場而言,利奧波德·馬克西米安很佩服眼前這個能讓數國恨的牙癢癢、又束手無策的男人。


    趙傳薪搖頭:“額,不知道。”


    利奧波德·馬克西米安:“……”


    不知道你久仰大名個屁。


    他咳嗽一聲,胡子抖了抖說:“皇帝要正式的見見你,向你道歉。”


    “恩,恩,你說,我聽著呢,這次又有什麽陷阱等我?”


    “啊這……”利奧波德·馬克西米安語塞五秒才開口:“這次是一次嚴肅的會麵。”


    “哦……”趙傳薪滿臉都是理解的表情:“之前都是鬧著玩是吧?”


    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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