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趙傳薪拍拍肚子,吞雲吐霧。


    侍應生這次有眼力見了,趕忙去撤走餐巾和狼藉的杯盤。


    趙傳薪對瑪利亞說:“你為什麽總往死人身上瞄?不要害怕死亡,每個人都會死亡,但不是每個人都活過。”


    瑪利亞身體一頓,她夾著煙偷瞄了一眼亞裏士多德,問趙傳薪:“先生,怎麽才叫活過呢?”


    趙傳薪露出一排整齊到令人發指白到讓人心顫的新牙齒:“你會什麽呢?”


    “先生,我不會開槍,不會騎馬,甚至不會織毛衣。”


    “年紀輕輕,千萬不要因為不會這三樣就心灰意懶。”趙傳薪吐個煙圈說:“畢竟,你又不是隻有這三樣不會。”


    “……”瑪利亞忽然大笑:“先生,你能認真的指點我一下嗎?”


    趙傳薪歎口氣,將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裏:“我要是能指點你成功,那我還會因為逃票進來吃頓飯就鬧出人命嗎?”


    瑪利亞笑的不行了。


    亞裏士多德氣的不行了。


    這他媽算哪門子事?


    這個女人莫非瘋了?


    他是兇手啊。


    開膛手傑克至少知道自己幹了壞事而藏頭露尾。


    可這人呢?他明目張膽殺人。


    你怎麽能和他有說有笑?


    趙傳薪起身,扣上扣子,對瑪利亞說:“我看你的各方麵禮儀已深入骨髓,可又表現的有些叛逆,至少你出身良好。相信我,瑪利亞,隻有努力過的人才知道……”


    “先生,努力過的人知道什麽?”


    趙傳薪將椅背角上的洪堡帽扣在腦袋上:“隻有努力過的人才知道,背景是多麽的重要。”


    “嗤嗤……”


    趙傳薪朝她笑了笑,笑的瑪利亞心顫。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起初明明很怕,可這會兒卻又期盼著趙傳薪不要著急走才是。


    趙傳薪左右看了看,見角落裏有樂隊逃離沒帶走的大提琴,他忽然眼睛一亮:“瑪利亞,伱懂得大提琴嗎?”


    這些貴婦,打小便經過藝術熏陶,有的會作畫,有的會演奏。


    是以趙傳薪才有此問。


    瑪利亞點頭:“會的。”


    “你看,你這不就有特長嗎?”趙傳薪笑嘻嘻的說:“不像我,我的特長就是特長。”


    瑪利亞臉一紅。


    她起身走到大提琴旁,問趙傳薪:“先生,您要聽什麽?”


    趙傳薪說:“我哼幾句,你看能不能拉出來。”


    趙傳薪哼哼了幾句。


    瑪利亞拉起大提琴,她皮膚白的像雪,嘴巴有點大,拉大提琴的時候神態認真。


    當她抬頭的時候,一雙大眼睛裏倒映著趙傳薪雙手插兜的高大身影。


    她的嘴角揚起,兩嘴角有兩個好看的弧線。


    然後,她便沉浸在自己演奏出的音樂聲中。


    隻覺得這首曲子神秘而恢弘,莊嚴卻悠揚,於是低頭認真拉著,當趙傳薪哼的那幾句拉完,她再抬頭時,趙傳薪已經推門而出。


    她霍然起身,又悵然若失的坐下,重新演奏。


    一首《gameofthrones》節選,被她反複的拉著,越來越激昂。


    外麵,趙傳薪朝之前對他口出不遜卻依舊在微觀看熱鬧的英國佬招招手:“你過來。”


    英國佬左右看看,大家都離他遠遠地,好像躲避瘟神,隻有他的大波浪妻子沒走,可也是神色不安。


    英國佬一手扒著船舷,一手握住妻子的手臂,緊張的不得了。


    趙傳薪見他不動,就向他走去。


    守候在餐廳門口的船員,拎著步槍,但死活不敢抬槍口。


    但他還是警告說:“先生,不要再向前了。”


    趙傳薪瞥了他一眼,腳步不停地說:“不然呢?”


    船員語塞。


    趙傳薪眾目睽睽下,來到英國佬麵前,俯視他道:“媽的兒法克兒?你之前對我說什麽來著?”


    英國佬囁嚅著不敢答話。


    趙傳薪忽然出勾拳。


    英國佬被一拳打出了硬直,旋即暈暈乎乎的倒下。


    趙傳薪踩住他的胸口,開始鬆腰帶。


    他的妻子戴著黑色皮手套捂著臉尖叫。


    趙傳薪滿臉溫柔,還伸手輕柔的拭去了大波浪臉上的淚水:“大嫂,別傻了,我從來不打女人的。”


    就在女人稍微收聲的時候,趙傳薪反手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


    女人被扇翻在地上,叫聲更是戛然而止。


    周圍人:“……”


    大波浪捂著臉:“……”


    趙傳薪解開束縛。


    嘩啦……


    地上的英國佬被熱氣一激,醒轉過來。


    待發現是怎麽迴事後,兩隻眼睛立刻充血。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極力的掙紮,但趙傳薪的四十三碼大腳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趙傳薪打了個激靈。


    收拾好自己後,他才鬆開了腿。


    地上英國佬被呲的已經忘記了生死間的大恐怖,從地上爬起來,口中發出一聲連一月份北大西洋的狂風駭浪也要甘拜下風的怒吼。


    之後朝趙傳薪衝了過來。


    趙傳薪齜牙一笑,屈膝,彈跳,穩穩站在船舷上,然後身子後仰縱身一躍。


    半空中,取出軟金甲,趙傳薪伸出雙手套了進去,在落海前,軟金甲完成閉合。


    噗通……


    眾人嘩然,急忙聚到船舷旁向下張望。


    波濤洶湧的大海中,哪還有那個中國人的身影?


    英國佬羞憤交加。


    他看了看眾人,隻覺得所有人的眼睛都帶著嘲諷的光芒,隻覺得每個人都不懷好意。


    他跑到船舷旁,迴頭看了看妻子。


    大波浪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用意,一骨碌從甲板上爬起,在男人一條腿跨上船舷的時候過去抱住了他,使出平生最大力氣將他拉了迴來:“不要……”


    英國佬愣是被心急如焚爆發潛力的妻子拉了迴來。


    他頹唐坐在甲板上,失了魂般唉聲歎氣。


    眾目睽睽,被呲了一臉,他要崩潰了。


    辱人者,人恆辱之。


    他忽然就懂了這個道理。


    但這個世界,又有多少感同身受呢?


    周圍看客事不關己,卻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問題,該瞧不起誰還是照舊,隻要事情別落在自己身上。


    以史為鏡,未必知興替;以人為鏡,未必知得失。


    趙傳薪入水後,潛行脫離了盧西塔尼亞號範圍後才升上海麵踩著縹緲旅者朝東疾馳。


    他的軟金甲可以密封不假,但儲存的可供唿吸的氧氣有限,他潛水時長隻比正常潛水稍多一些有限。


    他好像脫離了那條“帶”,浪濤不再那麽急。


    直從晚六點,跑到了半夜左右,看見一艘運載礦石的貨船上去睡了一覺。


    至此,純趕路時間,差不多十三個小時。


    趙傳薪身心疲憊,找了個安全犧身處讓星月守護,他倒頭就睡。


    睡了大概六個小時,他就醒了。


    醒來後,將昨天從盧西塔尼亞號頭等艙餐廳順走的雞蛋布丁、雞肉卷、千層酥和麵包裹著三文魚蛋黃醬拿出來加熱一下對付了一頓。


    他在貨船艙室裏盤膝而坐,掏出《舊神法典》刷新進度。


    趙傳薪被自己的用功給感動到了。


    “這個時代,除了趙某,誰還具備這等頭懸梁錐刺股的精神呢?”


    【我走到了群盜之地的邊緣,沙漠中佇立著一棵棵枯死的樹木,枯死樹木的枝幹上倒掛著吊包,奇怪的吊包像是蜂巢,讓我不敢輕舉妄動。】


    【好奇心驅使我靠近,這時候,沙地上出現滾包。我戒備的取出了抄網,以為又是磕頭蟲,卻見一隻古怪而肥大的蟲子屁股露出沙地。】


    【抄網在手,我並不怎麽擔心,但迎風飄來一股臭氣。】


    【我屏住唿吸的時候已經晚了,隻覺得眼前沙子紛紛揚揚飄了起來,向蔚藍的天空傾注。隱約中,沙子在天空組成了靈劫之神形象,靈劫之神衝我咆哮,我隱約看見了紅島女獵人在靈劫之神背後,目光裏全是仇視,她雖然沒開口,但我知道她正在尋找紅島女修士,想要找她尋仇。】


    趙傳薪認為沙子裏的蟲子屁股噴出來的臭氣具有致幻作用,這些都是無畏先鋒產生的幻覺。


    【我情不自禁向前邁了幾步。】


    【我的手,似乎觸碰到了柔軟的東西。我抬頭仔細打量,發現那竟然是紅島女修士,我碰到的柔軟竟是她的……】


    趙傳薪:孩子,你極有可能是渴了。


    【我稍稍用力,再用力,再用力……紅島女修士在後退,我亦步亦趨跟著她。】


    【我眼前的事物倏忽消失,沙還是沙,而我已經走到了枯樹麵前,捏破了枯樹上掛著的吊包,吊包破損後落下黏糊糊的液體和細小的種子。所以說,那根本不是紅島女修士,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數不清的放屁蟲鑽出沙子,吞食吊包潑灑的粘液,而它們蠕動的時候,會讓吊包內種子被深埋進沙子裏。】


    【我迴頭的時候,愕然發現,我剛剛並非隻捏破了一個吊包,而是捏破了所有枯樹上的吊包。】


    【剛剛我身體即將把毒素排出去的時候,新的放屁蟲會釋放毒素,迫使我不知不覺走完這段路程。】


    【我趕忙遠離枯木的區域,卻聽見前麵說對話聲。】


    【我看見有兩個穿著沙盜長袍的人,正在挖掘沙子,從裏麵摳出磕頭蟲凝結的沙殼。】


    【他們將沙殼裝進背後的袋子裏。】


    【個子高的沙盜說:加上今天的磕頭蟲沙殼,我已經湊夠了蓋房子的材料。】


    【個子矮的沙盜說:你真幸運,你可以娶妻生子了,我還差的遠呢。】


    【我覺得他們很聰明,磕頭蟲沙殼是中空的,比石磚分量更輕,用沙殼建高塔同樣能減少蘑菇粘液的使用量。】


    【符文沙漠的居民始終對沙盜深惡痛絕,認為他們窮兇極惡。】


    【可我今日看見了這兩個沙盜,和平常人無異,他們也在為蓋房子娶妻生子而終日奔波勞碌。】


    【我跟在兩個沙盜身後,聽著他們嘮些家常。除了衣食住行外,他們並沒有談論劫掠旅商的惡行。】


    【我無法確定,他們是沒幹過這種事,還是單純的避之不談。】


    【詛咒沙漠的地下深處有暗河,但並非什麽人都有實力固定流沙深挖,即便挖出了深井,常年受潮氣侵蝕,蘑菇粘液粘結的沙壁也可能坍塌,很多時候,這種坍塌對一個部落來說是滅頂之災。】


    【兩個沙盜的飲用水不多了,沒多久他們打道迴府。】


    【我遠遠地跟著他們,在太陽陷入遠方起伏沙丘時,我還披上了暗影鬥篷。】


    【終於,我跟隨他們抵達群盜之地。】


    【我站在一座沙丘上,在尚存的天光下,我看到一副異常巨大、仿佛山峰般的骨骸。骨骸的縫隙中,群盜用更細的骨頭為框架,在外圍容易受狂風侵蝕之處築建沙牆,內側則用各種布料搭建帳篷。】


    【星月告訴我:典籍記載,傳說群盜之地的巨大骨骼是某個神靈在戰爭中隕落後留下的,它的屍體滋生了邪惡與貪婪,吸引了無數心懷叵測之徒來此,這裏每天夜裏都迴蕩著神靈的不甘與怒吼。】


    【我看到許多參天大樹樹幹一般的骨柱,最高的一根掛著一麵迎風飄揚的旗幟,旗幟上繪製了一頭滿懷怒氣狀極兇惡的黑龍。】


    【那旗幟已經被風沙蝕的千瘡百孔,所以黑龍的一條腿不翼而飛,黑龍尖利的大顎斷了一截,黑龍黝黑的甲胄好像被無數利箭刺穿,它好像被敵人包圍隻剩下一腔孤勇,但猶然要血戰到底。】


    【但在那麵猙獰旗幟下的群盜,此時卻顯得極為平和,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們是那種符文之城居民口中生啖人肉的惡徒。他們也吃普通常見的沙漠豆和巨甲蟲肉幹,他們比符文之城的居民更珍惜水源,乃至於洗手洗臉要用細沙揉搓來代替水,隻是這讓他們的手上皮膚因缺水而皸裂。】


    【貴族後代曾告訴我,通往吸音寒鐵礦的礦洞入口,就在群盜之地的中央,那裏由為數眾多的沙漠遊俠看守。】


    【沙漠遊俠的實力,大致與中土的探險家相當。】


    【貴族後代還說,每個沙盜部落由黑龍騎士統領眾多沙漠遊俠和普通沙盜,群盜元首則統領神靈骸骨下所有沙盜部落。黑龍騎士各個擁有獨門絕技,實力並不弱於中土的無畏先鋒。】


    【所以,這是一趟危機重重的任務,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盡管我披著暗影鬥篷,此時又是黑天,可我還是小心翼翼盡量找無人處穿行在神的骨骸下。】


    【中途,我看見了黑龍休憩的場地,那裏被打掃的比尋常人家還要幹淨。】


    【忽然,黑龍抬起了頭,疑惑的向我這邊望來。】


    【我大氣不敢喘,偷偷的在鞋底套上了沙漠之根以減緩我行走時候的震動。畢竟,黑龍是一種視覺不佳,但聽覺、嗅覺和觸覺敏銳的生物。】


    【有驚無險的繞過了黑龍,又走了好半晌,我才抵達了群盜之地的中央。】


    【果然,那裏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由一圈巨甲蟲蟲殼支撐,周圍分布著穿著緊身黑袍帶著各式武器的沙漠遊俠。】


    【這讓我又有了在眾目睽睽下不告而取的刺激與快感。】


    趙傳薪汗顏,果然是培養出了一個慣偷。


    【正當我竊喜時,一個安著一隻機械假眼的沙漠遊俠忽然朝我喝道:什麽人在那裏?】


    【我大吃一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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