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此時並不知道,他幹的好事事發了。


    這麽久才爆雷,還要得益於橫濱正金銀行最近經營慘淡,辦理業務的人不多,銀行門可羅雀。


    反正趙傳薪馬上就到海牙,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當初他擔心橫濱正金銀行就此關門大吉,沒有殺雞取卵,其實是留有餘地的。


    他後續,隔三差五還得去呢。


    總之,手裏缺零花錢就去提款。


    趙傳薪踩著縹緲旅者,從紐約沿著海岸線向南跑,先抵達新澤西,覺得距離紐約太近,又去了大陽城、威爾明頓、查爾斯頓。


    因為在沿岸跑,一路坦途,要麽在淺海區前進,要麽在沙灘跑,他隻是走馬觀花的看,所以速度極快。


    新改造的軟金甲密封性好不怕水,如果有人或者船隻在附近,他會直接潛入水中穿行暫避。


    可剛跳進去,就見房門外的石階上坐著個黑乎乎圓咕隆咚的影子。


    經過密西西比和聖路易安那州。


    趙傳薪嘟囔:“說的好像我真的可以選擇一樣。”


    卻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不知道被它們照耀的地方有個饑腸轆轆的男人快累虛脫了。


    說是那麽說,他還是比較信任星月的,轉頭向南,在邊境處入墨西哥灣,沿著海岸線向南,抵達了他和星月都不知道地名之處上岸。


    拉美人多半是說西班牙語的。


    能量漲落趨同符文碎片,一人隻能用一次,還是隨機。


    趙傳薪半眯著眼:“嗯嗯,對,你說的沒錯。”


    他神情逐漸激動,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情,將兩手攤開,仿佛在形容一樣很大的東西,之後又麵露沮喪,仰望星空,輕輕摸著自己的胖臉,最後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似乎嘀咕了幾句禱詞,然後咬著手指頭發呆。


    其實,這一路上的確有幾個讓他心動的度假地,比如北卡羅萊納州、南卡羅來納州和德州,區別是前者林地覆蓋密集,後者為一望無際的草原。


    挺有意思,趙傳薪連打仗時候都沒這種堅持堅持再堅持的撐意誌的時刻。


    “&%¥*……”


    趙傳薪不顧地上髒,仰頭便倒,惡狠狠的伸了個懶腰。


    所以,他戴上眼鏡通過夜視功能看了看,見那裏坐著個胖乎乎的,具備明顯拉丁美洲人特征的男孩。


    星月解釋:“我又沒學過,我怎麽可能生而知之?”


    “我也這樣認為。”


    “我覺得咱爺倆嘮一晚上是沒什麽問題的。”


    趙傳薪以為他會尖叫著逃跑。


    然而那小胖子一動不動。


    趙傳薪大概能聽出來,他說的是西語,但不明其意。


    星月的聲音在他耳畔低低的響起:“不知道。”


    兩人雞同鴨講。


    星月沒預警,說明沒危險,趙傳薪是不憚鬼神的,因為他極度懷疑鬼神未必是他的對手……


    他從傑克遜維爾橫穿,特意避開了邁阿密。


    這房子黑乎乎的,沒有一點人氣,他打算今晚上就在這裏休息。


    這裏夜空的星星胖乎乎的,它們讓濃重的夜色撐的各個肚圓。


    趙傳薪的出現,似乎將這孩子嚇住了。


    旁邊小胖子從一開口,嘴就沒停,朝趙傳薪語速極快的嘟囔著。


    此時,趙傳薪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焯,今天說啥也不能再跑了!”


    路過休斯頓和德克薩斯,在德州逗留了很久,沿著格蘭德河和貝克斯河瞎轉悠。不是因為這裏有扒雞……隻是覺得這裏冬天溫暖,靠海的地方潮,內地幹燥,地廣人稀,休息的時候可以隨心情變化瞎幾把逛。


    趙傳薪實在太累了,不管那麽多,慢悠悠的走到石階處,一屁股坐在小胖子身旁:“孩子,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


    沿著海邊跑,饒是速度快,趙傳薪到德州逛了兩圈也到了晚上六點多了。


    他毫不忌諱的問星月:“他說啥?”


    趙傳薪:“……”


    此時,他卻咬牙前進,前進,再前進。


    小胖子不光說,還比比劃劃。


    星月勸說:“再堅持堅持,我覺得這裏環境不錯,向西走走,當你的困意達到頂點再休息,時差自然會倒過來。”


    趙傳薪跑啊跑,最終來到一座白牆紅瓦,有石頭構築的矮牆的小房子處,他脫了軟金甲,收了縹緲旅者,身心疲憊的攀上了矮牆跳了進去。


    “%¥#*&……”


    他除了早上吃了點可麗餅外一天水米未進,本想就此打道迴府,星月卻說:“這裏風大,會出現颶風,並不是你用來休息的好去處。依我看,再往南走走。”


    “&%¥@……”小胖子嘰裏咕嚕說了一通。


    趙傳薪:“……”


    怕不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他一路上,看到的人都黑黑瘦瘦,除了衣著光鮮的人很少能有長的這麽富態的。


    星月說:“人類的大腦很強,但有個最大的缺陷,就是無法記憶不通邏輯的內容,而我可以。”


    “你牛逼還不行嗎?”趙傳薪敷衍。


    如果換成別人,聽見他自言自語,肯定會感到奇怪,尤其在夜裏會顯得很瘮人。


    但小胖子不會,他一點也不怕,似乎以為趙傳薪和他對話讓他很高興,又手舞足蹈滔滔不絕的講起了來。


    趙傳薪這會兒連話都不想說了。


    他的肚子開始咕咕的叫了起來。


    小胖子的話,被趙傳薪腹中打鼓的聲音打斷。


    小胖子拍拍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趙傳薪的肚子,搖搖手,麵上露出了畏懼而不忍的表情,最後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紙包。


    打開層層包裹的紙包,趙傳薪偏頭,借著微弱的天光,看見紙包裏是一種金黃色的硬餅子,裏麵夾著肉餡、辣椒和一點點醬料。


    小胖子吞了吞口水,然後不舍的將餅子遞給趙傳薪,同時眨眨眼,很嚴肅的點點頭,嘴裏咕噥著,空出的左手搖擺著。


    趙傳薪疑惑的接過硬硬的黃餅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嗯,至少這不是屎……


    趙傳薪饑腸轆轆,但同時又困又乏,所以也不想做飯了。


    他一口咬了下去,味道有點怪,但絕不至於難吃,很辣。


    餅子是玉米做的,肉餡似乎是雞肉,但很柴,比在關外吃的肥嫩的土雞差遠了。


    倒是那紅彤彤的醬料不錯。


    餓了的人,哪裏顧得上那麽多。


    隻要能吃,那就都是美味。


    趙傳薪三兩口就吃完了餅子,嗯,牙縫塞滿了,肚子還是空的。


    他齜牙笑:“孩子,你人還怪好哩。還有沒有了?”


    這一句,小胖子似乎聽懂了,猛地搖頭。


    趙傳薪重新躺迴地上,閉上了眼睛。


    小胖子抬頭看看天,朝趙傳薪說了一句什麽,起身跑了。


    別看他人小還胖,但健步如飛,片刻消失在夜幕中。


    也不怕夜裏摔跤。


    趙傳薪等他離開,堅持著起身,推了推房門,發現上鎖了。


    他取出之前造的板子床,放出黑色傀儡工匠和傀儡奴仆、光劍,倒頭就睡。


    有了這些,安全無虞。


    第二天早,趙傳薪是被星月操縱傀儡奴仆給搖醒的。


    星月說:“昨晚那個小胖子又來了。”


    趙傳薪罵罵咧咧,一骨碌爬了起來,瞬間將床、傀儡什麽的都收了起來。


    昨晚上太累,他沒有細看,此時手搭涼棚望去。


    這是一個凋敝的小村子,荒涼的土路旁散落著一簇簇燈芯草,稀稀拉拉的佇立幾棵牧豆樹。


    村子裏多是搖搖欲墜的草棚和茅草屋,好點的是石頭、泥和草壘起來的房子,趙傳薪身後的這一間已經算得上是像樣的建築了。


    炊煙在村子裏星羅棋布,無風的早晨裏那些煙直直的升空。


    村裏的婦女起的像鳥兒那麽早,合力在清掃荒涼的街道。


    遠遠地,趙傳薪能看見年紀不大的牧人將瘤牛趕出圍畜欄,在籬笆附近低頭啃草。


    居高臨下望去,有少許的人家院子裏晾曬著黃南瓜和玉米。


    這裏實在乏善可陳,趙傳薪很不滿意他昨夜的留宿之地。


    然後他看見了小胖子飛奔而來。


    跑到趙傳薪麵前,小胖子扶著膝蓋大口喘息,他的天鵝絨外套沾滿了塵土,上麵遍布在外麵摸爬打滾的苔印,肩膀處的帶子將絨磨掉了些許,因為他背著個與他身體比例不協調的大口筐。


    在他俯身的時候,幾乎將他胖乎乎的身體給壓倒。


    看在昨晚上那塊玉米餅子肉夾饃的份上,趙傳薪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才避免了發生在小小年紀的悲劇。


    小胖子道了聲謝,將大口筐卸掉,從後麵先掏出個毛毯,對趙傳薪說:“外鄉人,這是馬薩米特拉那邊來的人兜售的毯子,他們總是披著這種毛毯,夜裏的天氣冷,我覺得你會用上的。直到木槿花開的時候,你才不需要它。”


    當然,趙傳薪一句都聽不懂小胖子的絮叨。


    但是他還是接過了毛毯,看小胖子玩什麽花樣。


    小胖子又從大口筐裏掏出一根明子:“這是鬆明,夜裏點燃它,漆黑的路就不會再折磨伱,光明能驅散邪惡,你會需要它的。”


    趙傳薪好笑的接過明子。


    然後下麵是紙包,那裏麵包著食物,因為還熱著,所以趙傳薪嗅到了雞蛋和豬肉的香味。


    小胖子直接將大口筐遞給趙傳薪:“吃吧,吃這些肉餡圓餅,可憐的外鄉人,你千萬不要為了糧食傷害無辜的人,不管你要常駐於此或隻是路過。”


    趙傳薪席地而坐,從大口筐裏掏出餅子。


    睡了一夜,他精神飽滿,已經不再像昨晚那樣饑不擇食了。


    所以,他打開這些紙包後,將裹好的軟餅掀開,看了看裏麵的餡料。


    好家夥,裏麵裹著的是煎的黃裏透著黑的豬肉片,黃裏透著黑的雞蛋,黃裏透著黑的土豆和辣椒……


    這他媽全煎糊了,廚藝是真的潮。


    他不知道小胖子說了什麽,也不知道小胖子出於什麽目的,一大早給他帶食物。


    這小胖子,智商有點問題,但似乎和馬庫斯·恩克魯瑪那種還不盡相同。


    趙傳薪咬了一口,雖說難免帶著糊味,可味道尚可,關鍵是豬油烤的焦脆,有點油渣的意思,卷餅吃著噴香。


    六個卷餅下肚,趙傳薪喝了一瓶水填縫,耳邊是小胖子的喋喋不休。


    老趙的人生格言是:不占便宜就相當於吃虧。


    但是,麵對一個智商有點問題的孩子另當別論。


    他想了想,掏出兩塊鷹洋遞給小胖子。


    小胖子愣了愣,然後搖頭。


    咦?


    有點意思。


    趙傳薪左右看看,在矮牆外,有一棵枯死的牧豆樹,他取出精靈刻刀,斬斷一截木頭,帶著迴到小院,盤膝而坐開始雕刻。


    他運斤成風,刀工早已爐火純青。


    構思、粗坯、上到下、前至後、淺入深,從木料表麵層層內剝措置裕如。


    精靈刻刀時而變幻平刀,時而三角刀,時而圓刀……


    掘細坯,運刀爽快,開臉不必思忖,修光留有餘地,片刻收刀。


    趙傳薪示意讓小胖子吹一口仙氣。


    小胖子半天才搞懂,鼓脹自己肚子狠狠的朝著布滿木屑的木塊吹了一口。


    唿……木屑紛飛,露出木雕真容。


    這是一個赤著上身的壯漢,扛著一個巨大的十字架的木雕。


    十字架橫平豎直,壯漢五官清晰,須發流暢,肌肉線條勻稱。


    小胖子驚呆了。


    趙傳薪微微一笑,取出一把節節草順著木紋方向反複打磨,刀痕砂路本就少,片刻就全部消失露出了木紋。


    趙傳薪將木雕遞給小胖子:“趙某也不白吃你的肉夾饃,這是迴禮。”


    小胖子將木雕捧在懷裏興奮的撫摸。


    二十世紀初手辦,可還行?


    趙傳薪見他玩的樂嗬,就跑到一旁去刷牙。


    等刷完牙,他看小胖子還抱著木雕在那嘀嘀咕咕,就輕輕將毯子和鬆明裝進大口筐裏,穿上軟金甲,踩踏縹緲旅者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等小胖子終於發現趙傳薪已經消失不見,頓時吃了一驚,高唿道:“外鄉人,外鄉人,你上哪去了?”


    別人喊兩聲,沒人應答,就能想到已經離開。


    他卻喊了足足十分鍾,這才恍然,撓撓頭自言自語:“我真傻,真的,怪不得阿居雷·伊達總說——胡文西奧·托裏克的腦袋連樟腦油都洗不淨。”


    他將木雕裝進大口筐,吃力的背上往迴走。


    村子裏的教堂,是全村最鮮豔的建築。


    因為教堂的外壁立麵擁有彩瓷拚貼畫。


    神父何塞·特雷羅斯看見了胡文西奧·托裏克,剛想打招唿,卻見他背後大口筐裏露出來一角,於是上前探頭瞄了一眼,頓時眉頭緊皺:“這是什麽?”


    胡文西奧·托裏克臉上露出歡喜:“何塞神父,這是外鄉人送給我的禮物,他是好人,我就知道他是好人,他不會為了糧食作惡的。”


    何塞·特雷羅斯聽他說話顛三倒四,又看大口筐裏的木雕,臉色陰沉如水:“夠了,不要說了,胡文西奧,您總會給我們村子添麻煩,我必須向堂卡裏洛先生匯報您的所作所為。”


    胡文西奧·托裏克聽了胖乎乎的圓臉煞白,變得垂頭耷腦。


    兩人往托裏克莊園走去。


    路上,胡文西奧·托裏克看見了什麽,很快忘了擔憂和畏懼,開心的說:“胡賽神父,你看,那裏有一隻‘趕路忙’。”


    何塞·特雷羅斯望去,見是一隻走鵑,這種鳥在當地叫作“趕路忙”。


    他很憤怒,因為他認為很嚴重的事情,胡文西奧·托裏克居然全不放在心上。


    所以,他惡狠狠跺了跺腳。


    胡文西奧·托裏克瞪大眼睛:“何塞神父,你幹嘛嚇唬這個可憐的小東西,它又沒招惹你,更沒有偷你的糧食。”


    “哼!”


    沒走多遠,小胖子胡文西奧·托裏克又在一棵無患子樹下撿無患子,還說:“我要把它們串起來,等外鄉人再來村上我就送給他,就像我正在天上陪伴聖子的母親經常說的——做人要講良心。”


    總算磨磨蹭蹭的到了托裏克莊園。


    何塞·特雷羅斯找到了莊園主,也是胡文西奧·托裏克的父親,卡裏洛·托裏克。


    何塞·特雷羅斯將木雕從大口筐裏取出,說:“堂卡裏洛·托裏克,您看看這是什麽?您見了這個,一定會像我一樣生氣的!這簡直是對神的褻瀆,簡直是不知所謂。”


    在姓名前加“堂”,是對人的尊稱。


    卡裏洛·托裏克果然暴怒。


    他指著胡文西奧·托裏克的大口筐說:“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你又拿家裏的食物送給外人是嗎?你已經夠能吃了,你還天天偷東西給外人,我一定是遭到了詛咒才有你這樣的子嗣。”


    何塞·特雷羅斯:“……”


    你關心的就是這個?


    卡裏洛·托裏克憤怒更甚,他吼道:“阿居雷·伊達,你過來。”


    在籬笆旁放牛,正偷笑著瞧熱鬧的阿居雷·伊達笑容消失,臉上布滿了惶恐。


    他才十七歲,臉上稚氣未消。


    他恭恭敬敬跑來:“老爺,您找我有什麽事?”


    他是卡裏洛·托裏克的佃農。


    因為人沒長成,瘦巴巴的沒幾分力氣,卡裏洛·托裏克便讓他放牧。


    卡裏洛·托裏克忽然一腳將阿居雷·伊達踹倒,之後劈頭蓋臉好一通踹:“我叫你看顧著胡文西奧,你怎麽還讓他偷東西給外人?看我不打死你。等戈麥斯兄弟迴來,我一定讓他們打死你!”


    阿居雷·伊達被踹的鼻青臉腫,大聲求饒:“老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看好胡文西奧……”


    這會兒,何塞·特雷羅斯已經不見了。


    他也不敢麵對盛怒中的大地主。


    還是讓堂卡裏洛·托裏克自己教訓那個得不到聖母、聖子祝福的孩子吧。


    ……


    趙傳薪此時已經到了他真正願意待著的地方。


    比如這個叫普埃布ls拉戈薩的地方。


    這裏到處是彩瓷樓房,立麵帶彩瓷拚貼畫的修道院和教堂。


    在古時,彩瓷由阿拉伯人通過絲綢之路,從中國傳入西亞,又從西亞傳至歐洲和全世界。


    而西班牙殖民者,又將陶瓷燒造工藝帶到了拉丁美洲,融合了原住民風格,形成了獨特的新塔拉韋拉陶瓷藝術,並於上世紀發展到巔峰。


    這種在國人看來豔俗的陶瓷,在異域他鄉大放異彩。


    趙傳薪耳聽得集市上鼎沸人聲,眼見得街頭息壤人群,不由得讚歎:“能量漲落趨同符文碎片,要是能給我定位到這裏就完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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