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川淺之同樣橫眉冷目:“張大人,我已經差人核算好損失。四國丸號船尾受損,損失23萬日元;矢風號上指揮儀、探照燈、測距儀、4英寸主炮和兩門副炮、瞭望哨、配電室、艦橋、煙道、張線等具已嚴重受損,共39萬日元;西澤吉次以及一眾日商傷亡,恤金共20萬日元;如今我們人從島上撤離,島上貨物與建築共計損失27萬日元。一共是109萬日元,我要求立即賠償!”


    張人駿倒抽一口涼氣。


    狗日的,你怎麽不去搶?


    他深吸一口氣,搖頭:“無憑無據,張嘴便要賠償,斷然不可。”


    賴川淺之死死盯著張人駿:“你們水師率先開炮,形同宣戰。既如此,那麽貴廷做好戰爭的準備吧。”


    清廷最怕的就是開戰。


    一嚇唬一個準。


    張人駿也深知這一點,立刻感覺頭皮發麻。


    他左思右想,竟然想不到破局的好方法。


    實在是賴川淺之逼迫過甚,哪怕他搜集證據都有些來不及。


    張人駿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他故作鎮定道:“開戰?貴國開戰,可有將某人算計在內?沒錯,正是德國人口中的炮艦終結者——趙炭工!”


    獻祭趙炭工法力無邊。


    賴川淺之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顧慮。


    可旋即有恃無恐的大笑起來:“張大人有所不知,如今趙傳薪在漢口成立了維和局,海牙的軍備限製委員會已經承認了維和局的存在,他如今是和平人士,不會參與任何戰爭。如果張大人寄希望於趙傳薪,那趙傳薪恐怕要讓張大人失望了。”


    張人駿聽到了些風聲,但未窺探究竟。


    他臉色一滯,胡子抖了抖:趙炭工,你糊塗呀!


    最後,他敷衍了事打發了賴川淺之。


    然後立即召人去打探維和局的事情。


    他覺得趙傳薪這次出了昏招,如果沒有這勞什子維和局,趙傳薪就是一塊殺手鐧,每當有人威脅他他就能祭出來。


    可現在好了,底牌沒威力了。


    當然,他們用“趙傳薪”這塊招牌的時候,基本不會去征求趙傳薪的同意。


    很快,張人駿就知道了發生在漢口的事情。


    見趙傳薪居然用維和局來斂財,張人駿瞠目結舌:不該啊,趙炭工不是那等見錢眼開的人啊?


    他立即發電報去漢口,可當陳夔龍收到電報後,遣人去維和局想要拜訪趙傳薪的時候,如今在維和局坐鎮的遲一生樂嗬嗬告訴他:“我們校長已然班師迴朝,找他要北上去臚濱府,或許校長會在臚濱府再開個維和局。”


    收到迴信的張人駿琢磨了半晌,既然維和局專門調和矛盾,那不如花錢請趙傳薪給清廷和日本調和矛盾好了。


    隻是,他覺得趙傳薪迴臚濱府要十天半個月,他也要向外務部請示,所以現在關鍵就一個字——拖。


    ……


    因為交通、信息的不暢,過去人類對世界總人口數量多是臆測。


    譬如1800年,有人連蒙帶猜加上少許的求證,得出個結論——世界總人口大概在8億人左右。


    而在1900年,有人推測世界總人口達到了16億,是百年前的兩倍。


    亞洲人口,在1800年的時候,占據世界的2/3,而在1900年的時候,份額降到了55%,但依舊人口最多的地區。


    歐洲人,在1800年,據說隻有2億左右。


    而在1900年,已經漲到了4.3億。


    在中國,清初之時,國內人口才堪堪7千多萬。


    到了清末,雖然幾經戰亂,人口卻爆炸激增到了4億。


    如果說如今世界隻有16億,中國獨占4億。


    西方人說這是因為他們把文明帶到了東方。


    而事實上,戰亂沒讓人口減少,反而激增的原因,本質是因為戰爭方式改變了。


    冷兵器時代,每當戰亂,總是十倍乃至數十倍流民衝擊少數王朝精銳部隊,亂民很慘烈,但精銳的消耗也十分可觀。


    想要推翻一個王朝,需要用人命來滾雪球。


    當戰亂後,人少了,土地和人口比例重新均衡,新的治亂輪迴開始了。


    而近代則不同,火器的崛起讓戰爭中各方勢力擴充實力時,不再竭澤而漁和窮兵黷武。


    因為人數的多寡不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反而是足夠的財力和精良的火器才能左右戰局。


    因而,比起以往,戰爭發生時,沒有那麽多人脫離生產投入戰場,這才是人口增長的關鍵。


    關外人口,十年前隻有300萬左右,多半都在奉天一帶活動。


    在1908年年末,人口增長到了1600萬。


    其中900萬左右人數依舊在奉天,或者奉天周邊地區生活。


    400萬人,大概在吉-林和長-春府以及周邊生活。


    而臚濱府有多少人呢?


    或許趙傳薪實際掌控的地盤,加上他名義上掌控但實際未掌控區域,加一起可能都不足50萬。


    這些數據,是姚佳和張人駿整理的。


    因為最近和港島的李光宗頻繁交流,他們得知李光宗喜歡研究分析數據。


    他們深受啟發,也開始玩起了各種數據。


    張壽增作為外務交涉局總辦,經常和沙俄駐海拉爾總領事吳薩締交流。


    吳薩締是個表麵謙謙君子,背地裏挑撥離間的醜惡小人。


    張壽增早就知道了這點。


    他甚至得知了吳薩締秘密接觸蒙地各大喇嘛寺廟以及草原王公,想要煽動他們造反的事情。


    如今臚濱府和沙俄的局麵較為平穩,且得之不易。


    所以這種事,張壽增和姚佳都不敢告訴趙傳薪,生怕趙傳薪哪天不開心了,去沙俄駐海拉爾領事館將裏麵的外交官屠戮一空。


    “張總辦,以此時發展來看,戰爭早晚會發展到,即便是你們的戰神趙知府也無法左右戰場的時候。”吳薩締的腦門有點禿了,他夾著雪茄,滿臉人畜無害,仿佛這話是在勸誡張壽增。


    實際上,這隱隱就是威脅。


    炮艦越造越先進,據說美國的大白艦隊已經用上了無線電,很快他們沙俄的炮艦也會安裝。


    而大炮越造越大,越打越遠。


    步槍越打越犀利。


    汽車的麵世,將運載武器彈藥和士兵的能力提高了一大截。


    戰術更是日新月異。


    這貨一心想要讓臚濱府亂起來,然後他們沙俄火中取栗,趁機收迴失地。


    這是在警告張壽增,別等到某一天趙傳薪那一套不靈了,嗬嗬,那時候臚濱府會輸的很難堪。


    張壽增這段時間成熟的很快,他臉上同樣如沐春風:“以此時的發展來看,戰爭早晚發展到,即便貴國有許多的廉價的灰色牲口也拮據到打不起仗的時候。


    我說的,對嗎?”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釘子看著軟,實際上很硬。


    張壽增故意強調“灰色牲口”,就是想說,沙俄總是想要以人多圍毆取勝的路子,會越來越不可取。


    因為他和姚佳剛分析完數據,覺得未來戰爭中,兵力對勝負影響會越來越小。


    而銀子越打消耗越大。


    張壽增一句話,將吳薩締懟的啞口無言。


    張壽增見他偃旗息鼓,又樂嗬嗬的說:“吳薩締先生,英國有個詩人叫作西蘭爾·貝洛克,他以一言以蔽之的口吻說——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我們有馬克沁重機槍,而他們沒有。原本,我們就是他口中沒有馬克沁重機槍的一撮人,而你們沙俄是擁有馬克沁的一撮人。可如今時代變了,我們也有了馬克沁,嗬嗬,你覺得天平的這一頭,永遠都靠我們知府大人才能保持平衡嗎?”


    吳薩締有些不甘心落入下風,語氣略微強硬的說:“你們有馬克沁,不代表你們可以源源不斷擁有馬克沁,而我們卻可以。”


    “是嗎?”張壽增喝了一口咖啡。“拭目以待。”


    臚濱府,至少還有三年發展時間。


    張壽增很愉快的笑了笑,雖說那不歸他管,但想到以後臚濱府也會具備造馬克沁的能力,真的很爽。


    他知道趙傳薪為何要建維和局。


    不光是收複失地,知府大人還要造武器,當未來戰場上的“攪屎棍”!


    ……


    姚冰的烤地瓜烤土豆生意,已經冷清的不行了。


    每天的營收,多半靠著賣草料。


    小夥伴們經曆了“大富大貴”,驟然“由奢入儉”,心中失落可想而知。


    正愁眉苦臉,忽然看見有個穿著狼皮大氅的高大男人走來。


    姚冰大喜:“師父,伱迴來啦!”


    狼皮大氅是巴雅爾孛額送他的。


    他剛迴來,先去了一趟巴雅爾孛額那裏取藥粉。


    因為每天還要給靈劫之神酒壺喂毒。


    之前的藥粉喂的七七八八了。


    趙傳薪曾送了巴雅爾孛額熊皮,有人送巴雅爾孛額了一個狼皮大氅,被他轉送給了趙傳薪作為迴禮。


    因為那玩意兒太沉,年長者成天披在身上壓的慌,畢竟他有了更輕便的棉大衣。


    趙傳薪圍著厚實的格子羊毛圍巾,雙手插兜慢悠悠走來:“生意不佳?”


    姚冰嘿嘿一笑:“師父,俺盡力了。”


    趙傳薪看了看周圍被他們踩的實誠的雪地,又看看烤爐,點點頭說:“你師兄本傑明給你出了個妙招,另外為師給你們改造一下這裏,放兩個小桌,順便搭個棚子。此外,再教你們煮方便麵和鐵板土豆。以後這裏就成了小館子了,等明年你們上學,有家境貧寒的,便在此勤工儉學。”


    姚冰和小夥伴對視,眼中露出興奮。


    果然,還是師父有辦法。


    旋即他問:“俺師兄本傑明?他在何處?可給俺帶了禮物?”


    “啊這……”趙傳薪掏出小瓶:“也不能說沒帶,他給你的點子算一個,這瓶膠水也是份禮物。”


    見姚冰想打開,趙傳薪趕忙提醒:“別隨意塗抹,粘了手指頭可解不開。”


    這膠水堪比502。


    姚佳恰好帶著一幹新人來官貨局辦事,遙遙地看見了趙傳薪。


    唐群英皺眉,語氣不善:“未見得有哪地的知府,出門迴歸,頭等大事竟非辦公,乃與小兒相戲爾……”


    姚佳聽得直嘬牙花子:“喏,你這不就見到了?”


    心說你不搞事情就難受是吧?


    一介女流,卻比男人更要暴躁,早晚要挨收拾。


    唐群英:“……”


    姚佳也沒帶人上前打招唿,他太了解趙傳薪了。


    他對一群新人說:“有人是驢糞蛋子表麵光,有人卻是一顆紅心向太陽。總之,要看內在。”


    然後,路過趙傳薪時,就聽到了他們師徒間的對話。


    姚冰聽了師兄本傑明給出的主意,瞪大了眼睛:“師父,這豈非誆人?”


    趙傳薪拽了拽大氅領子,正色道:“錢沒了可以再賺,但良心要是沒了,嗬嗬……”


    眾人側耳,想聽聽知府大人要發出何等大義凜然之辭。


    卻聽趙傳薪說:“但良心要是沒了,嗬嗬,那得賺老鼻子錢了!”


    眾人:“……”


    姚佳:“……”


    我焯,剛剛多餘替他解釋那一句。


    唯獨唐群英鼻翼翕張,氣上心頭,脾氣發了,徑直衝了出去。


    蔣健在後麵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沒拉住。


    不愧習武之人。


    “知府大人何出此言?”


    唐群英上來就輸出。


    眾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雖然姚佳說過,別看趙傳薪在外麵殺的血流成河,但他秋風掃落葉般無情隻是針對敵人,對待朋友從來像春天般溫暖。


    可畢竟趙傳薪這人殺人如麻,換成是他們就不敢像唐群英這樣膽大包天。


    唐群英又說:“偌大的臚濱府,除了大人外,還有誰能說出這等喪心病狂的話?”


    大家都以為趙傳薪要翻臉。


    然而他隻是拉了拉圍巾,嗬嗬一笑:“小唐啊,沒關係,你不能奢望大家都和我一樣完美。”


    唐群英:“……”


    有時候真讓人不知說什麽好。


    她不忿道:“豆包年紀尚幼,知府大人如此教徒,將來豈非又一個禍國殃民的大害?”


    “嗬嗬,按你方式,讓他仁義禮智信,將來在商場上被人吃的骨頭渣都不剩就是好的?”趙傳薪嗤之以鼻:“財神不渡愚夫,財神亦不渡怨婦。”


    “……”論嘴皮子,唐群英哪裏是趙傳薪對手,但她關注點又變了:“知府大人此言何意?說我是怨婦,豈非瞧不起婦人?”


    不遠處抱著膀子看熱鬧的姚佳心說:又來了,又來了,這婆娘三句不離本行,非得強調女子的權利,見天兒的搞男女對立。


    趙傳薪拍了拍大氅上的雪花:“咋地,你張個血盆大口要咬人啊?打我?你打不過。罵我,你說不過。依我看,小唐,你還是歸隊吧,又不是秧歌隊的你總出來跳啥?以後要看清形勢等等盧登的迴聲或者諾克薩斯狂想曲,別聽個嗩呐就急吼吼出來蹦躂……”


    眾人見唐群英吃癟,遠遠地哧哧地笑。


    唐群英氣壞了。


    她真打不過,嘴皮子也沒趙傳薪利索。


    關外人麽,想讓關外人嘴上吃虧那是不可能的。


    趙傳薪拍拍徒弟後背:“就這麽辦了,晚點我給你們修個棚子造新爐,明天就能營業。”


    姚冰吸了吸鼻涕,鄭重點頭:“知道了師父,俺一定拋棄良心,不講道德,沒有底線,忘卻廉恥,一定不給你蒙羞。”


    “好孩子,為師最看重的徒弟便是你了,定能繼承為師衣缽。”


    唐群英:“……”


    趙傳薪雙手插兜,不知道什麽叫對手,朝府衙方向溜溜達達的走。


    千裏迢迢不假,但趙傳薪可一點不累。


    在巴公房子養精蓄銳,精力正好,趁著時間尚早,先迴府衙讓星月處理一下積壓的公務。


    進了府衙,楊桑達喜等一群領催和筆帖式都跟他見禮。


    趙傳薪辦公室外的辦公桌,崔鳳華正記賬,見他迴來,趕忙起身:“大人,人參到了,從參幫把頭那直接拿的貨。”


    趙傳薪眼睛一亮:“好好好,花了多少錢?”


    崔鳳華猶豫了下:“人參真不便宜,品相佳的要一百八十兩銀子每兩參,品相差的也要一百二十多兩。”


    趙傳薪笑容一僵:“你買的參裏麵,品相好的多,還是品相差的多?”


    “額……自然好得多,從姚總辦那裏借的款,借了三萬兩銀子,他說不要利了……”


    “焯!”趙傳薪倒抽一口涼氣:“以後切記,就要品相差的。”


    因為清廷宮廷對人參視若珍寶,人參不但重視個頭,還要看品相,例如參須的多寡和造型。


    但那有個卵用啊?


    趙傳薪賣給自然科學術士,隻需要藥效,別的一概不看重。


    崔鳳華擦擦額頭冷汗:“是是,那這銀子……”


    趙傳薪剛在符文之城賣了10球沙海人草,含淚賺了2萬金幣,此時隻好掏了兩千多,讓崔鳳華去還賬。


    迴到辦公室,立即放出星月批閱公文。


    別看積壓了多日,可沒到晚飯時間,星月就已經搞定了。


    畢竟它用六隻手臂同時開弓,工整的楷書寫的飛快。


    當趙傳薪讓楊桑達喜將公文分發下去後,臚濱府眾公職人員瞠目結舌。


    瞧人家知府大人,摸魚數日是因為人家有真本事。


    比不了!


    麗貝卡·萊維聽說趙傳薪迴歸,處理公務時便有些心不在焉。


    才幾日不見,就想他想的不行。


    可又不好意思去他辦公室見他。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職,趕忙出門,想快點迴家等他。


    卻在門口看到了好像聞到腥味的鯊魚一樣的小靈娥。


    雙方互不理會,擦身而過。


    等和唐群英共乘馬車迴家,路上,唐群英見她神不守舍,皺眉說:“莫辭,怎地一見知府,你便這般丟了魂兒?”


    莫辭是唐群英給麗貝卡·萊維起的表字。


    起表字有很多方式,麗貝卡·萊維的表字算是矛盾式。


    例如她的姓名當中,象征意義均為忠誠厚道。


    而麗貝卡·萊維的性格也大抵如此,唐群英發現她總是默默做事,誰想對她好她通常堅辭不受,不欠別人的。


    於是就要反著來,給她起了個“莫辭”,不要拒絕別人的好意。


    見麗貝卡·萊維不說話,唐群英又說:“知府大人也是男人,男人皆花心。你看,府衙門口那個叫小靈娥的,便是等他的。我還聽聞,有個參加倫敦奧運會拿獎牌的女子,名為苗翠花,此女國色天香,不久後或來臚濱府尋他。女子,便不該花枝招展,獨為取悅男子……”


    麗貝卡·萊維,對唐群英前麵的話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唯獨後麵的一句:女子,便該花枝招展來取悅男人。


    哇,好有道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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