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一方,在場隻有一個人在心裏肆無忌憚的暗戳戳的爽。


    這人就是吳祿貞。


    吳祿貞是個什麽人呢?


    後來他上位後,許多人都怕他,怕他不是因為他殘暴,而是因為他眼裏揉不得沙子,他正直,他給自己的準繩不會輕易動搖。


    真是太爽了,從來都是清廷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如今和沙俄再次對線,無論戰場還是外交上他們都被臚濱府揍的體無完膚。


    廓索維慈怕了。


    他和吳薩締對視一眼,說:“談判不是一日可以完成的,沒有這個道理,當年我們與貴國談判也給了許多時日期限,至少讓我們迴去給皇帝致電,明日再做計較。”


    張壽增矜持的點點頭:“可!”


    爽,他自己也覺得痛快!


    他們臚濱府才是甲方,其餘全是乙方。


    等眾人開始離場,張壽增去找趙傳薪:“知府大人,我……”


    趙傳薪拍拍他肩膀:“眼看著這個世界與你擦身而過卻與你毫無關係的感覺很糟糕,給你機會參與,你好好幹就是。”


    屬實說,趙傳薪今天挺他,讓張壽增異常感動。


    隻是趙傳薪沒多說,因為徐世昌找上來了。


    “趙炭工!”


    “徐總督,你好呀。”趙傳薪齜牙笑。


    時空交匯,人情貫通。


    兩人沒見過麵,但有過合作。


    別人都說徐世昌滑頭,趙傳薪卻挺欣賞這老小子的。


    同樣,清廷一方都討厭趙傳薪,徐世昌卻暗中給予趙傳薪肯定。


    兩人初次見麵,也不覺得生疏,仿佛相識多年。


    “炭工,父父子子君君臣臣……”


    趙傳薪趕忙打斷他:“別,千萬別昂。最多兄弟鬩牆,沒什麽爹啊兒啊的。”


    張壽增和吳祿貞聽不懂。


    徐世昌也不惱:“行,就算兄弟鬩牆,也會叫人看笑話。”


    “屁,你不就是看上我們臚濱府稅賦了嗎?你收走了能怎地?給慈禧陪葬去?”


    “……”徐世昌拉著趙傳薪胳膊往外走:“我設宴,咱們小酌兩杯再說。”


    酒意上湧後無不可談。


    趙傳薪根本不在外麵吃飯,除非喬裝打扮。


    “那不能,來海拉爾了豈能讓你做東。走,咱們去索倫部的木刻楞,我親自下廚。綬卿,鶴岩,伱們也一起來。”


    巴當阿的木刻楞,安上了趙傳薪給的玻璃窗,改建後窗明幾淨。


    巴當阿問趙傳薪:“既然咱們已經捕夠了野豬,為何隻進貢兩頭?”


    “剩下八頭豬宰殺了,給五翼的鰥寡孤獨送去補冬膘,兩頭豬意思意思得了。對送豬的人說,無論毛子還是小鬼子的列車,他們要是敢不給運,我就去找他們算賬。另外信一定要帶到,一定送到慈禧手中。”趙傳薪強調。


    今年五翼進貢野豬數量減到兩頭,野雞一隻也無。兩頭豬由火車托運。


    想來東清鐵路和南滿鐵路公司不敢不給他這個麵子。


    尤其小鬼子,怕是快嚇尿了,趙傳薪要是去切他們鐵路他們也隻能幹瞪眼。


    趙傳薪果真親自下廚炮製了一桌酒菜。


    “來來來,徐總督,這胖頭魚是剛捕撈上來的,本來沒到捕撈季節,專門為你準備的。”


    等吃了點,吳祿貞舉杯:“趙先生,我真佩服你,你幹的那些事必將名留青史。”


    趙傳薪齜牙和他碰杯一飲而盡。


    吳祿貞又去與張壽增碰杯:“鶴岩,好樣的,你今日所言當真叫人痛快!”


    “不敢當不敢當,我隻是借了知府大人的光才敢大放厥詞!”張壽增謙遜的說。


    吳祿貞又與巴當阿碰杯,畢竟是巴當阿的地盤。


    也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他沒幾杯下肚不勝酒力,雙眼迷離,巴當阿問了徐世昌意見後讓人帶吳祿貞去休息了。


    趙傳薪若有所思。


    他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譬如吳祿貞其實和孫公武穿一條褲子,他算是臥底。


    在這個前提下,吳祿貞今天的表現就顯得有些刻意了。


    但趙傳薪什麽都沒說。


    徐世昌語重心長:“炭工啊,你的初衷是好的,但你也要為整個國家考慮,如今朝廷入不敷出,軍費又重,急需銀錢啊。”


    “急需銀子就節流開源,向臚濱府學習。”趙傳薪嘻嘻哈哈說。


    “明年要禁煙,財政更是捉襟見肘。”徐世昌繼續哭窮。


    “當初選擇掙那份髒錢,如今就要承受惡果。”趙傳薪不為所動。


    “事情沒那麽簡單,根源在英帝國上。”


    “事情很簡單,本應亡國不亡種,可清廷選擇亡種不亡國。”


    “這……”徐世昌無話可說。


    強行續命,外強中幹。


    所以戒斷反應就很強。


    徐世昌換了個話題:“等談判結束,炭工要如何治理唿倫草原?”


    趙傳薪實話實說:“鐵路沿線的府縣,擴建擴建再擴建,阡陌交通雞犬相聞,開發礦區,招墾招工。”


    的確是實話,可聽在徐世昌耳中又是另一番結論:“如此一來,所收的賦稅怕是折騰沒了也不足用。”


    趙傳薪當初對臚濱府公職人員說的那番話,自然不會告訴徐世昌。


    他笑嘻嘻道:“不是馬上就要收到沙俄的50萬兩銀子賠款嗎?”


    “額……你就篤定他們會給?”


    “討價還價唄,但無論最終結果是多少,他們必須給,不給我會拿的更多,一邊拿一邊破壞。”


    徐世昌聽的心驚。


    他又轉變了話題:“那麽,臚濱府準備如何鋪路?馬路麽?盛京如今馬路十分便捷。”


    “對,我們也鋪設馬路,各煤鐵鹽石礦區、各翼牧場,須得四通八達。”


    但趙傳薪沒說,他已經聯係購買國外瀝青加熱設備,聯係原油開采技術人員,並且做好了賄賂沙俄官員購買他們境內油田的準備。


    將來可不光是碎石子路,還得拌瀝青。


    他最想要的是庫頁島,可惜《中俄bj條約》簽訂的時候,清朝將那裏割讓給了沙俄。趙傳薪可以想辦法奪過來,但現在卻守不住。


    他需要一個契機,包括海參崴在內的地盤全部奪迴。


    他旗下各個產業,在未來將會迎來一次夢幻聯動,


    猶如紮賚-諾爾地區煤礦,趙傳薪絲毫不心動讓出去給五翼總管分潤的原因,在於北邊毛子地盤裏有的是煤,赤塔南邊煤礦星羅棋布,趙傳薪往北拓的目的就在於此。


    列強已經看到了能源的重要性,趙傳薪必須加緊收地步伐。


    徐世昌多半隻是在試探,想要從瑣事上麵摳細節,來窺視趙傳薪未來的計劃。


    趙傳薪妙就妙在他不說謊,無論徐世昌問什麽張嘴就來。


    可礙於時代的思維限製,徐世昌哪怕是能吏,也搞不清楚趙傳薪背後的邏輯,隻知道趙傳薪會大筆大筆的撒銀子。


    一頓酒喝下來,徐世昌、張壽增、巴當阿都是麵紅耳赤,唯獨趙傳薪麵不改色。


    他看了看表:“明日還要繼續談判,今日就此作罷。”


    巴當阿安排他們住下。


    實際上滴酒未沾的趙傳薪沒有耽擱,第一時間迴了山腰小屋。


    小屋前雪地上有許多鳥獸足跡,卻沒有人的足印。


    他隻清理了門前一塊地的雪,來路根本不清理。


    這樣他就能知道有沒有人來過。


    推門進屋,先點著了壁爐,躺下後取出《舊神法典》。


    將為避難者準備的食物和水傳送過去,趙傳薪甚至還貼心的給了被褥、衣裳。


    【避難貴族摩挲破洞的真絲襯衫說:輕盈絲滑,質地飄逸,摸起來手感如此舒適的麵料,我竟然從來沒接觸過,無畏先鋒,這是什麽材質的衣服?】


    趙傳薪愣了愣,這是他管姚佳要的破舊衣裳。


    趕忙寫:


    【我說:這是中土大陸最昂貴的蠶絲麵料,做這麽一件襯衫需要200金幣。】


    【避難貴族嘖嘖稱奇:不貴,真不貴。】


    趙傳薪:“……”


    他忽然萌生了個特別特別大膽的念頭。


    【賈大師正在改造頭盔,他痛苦的抓著頭發說:缺少關鍵的材料。】


    精靈刻刀斷了半截,趙傳薪其實是心痛的,但不大。因為森林精靈族還有,迴頭再想辦法索要就是了……


    沙漠皇帝的光刃符文比精靈刻刀還要鋒利。


    可賈大師你要是什麽都造不出來,咱可就得說道說道了,有所失必有所得才行。


    趙傳薪寫:


    【我問:缺少什麽材料?】


    【賈大師抓狂說:龍息激發器缺少防腐蝕的微型管道和容器,其它裝備缺乏更多材料。】


    趙傳薪打開聖光通道,代入其中,和賈大師溝通。


    搞明白他缺什麽後,用泥抹子手套和沙子做了熔融石英玻璃小型容器和管道,一體成型。


    其餘材料他無可奈何。


    又用舊神坩堝烙印幫他修複了幾把光刀後退出狀態。


    趙傳薪合上《舊神法典》睡覺。


    翌日,照例赴海拉爾談判。


    趙傳薪依舊不發一言,坐在首席旁聽。


    當他無聊起身去窗台抽煙的時候,吳祿貞走了過來,低聲道:“趙先生,昨夜你沒留在索倫部?”


    趙傳薪笑了笑。


    他就知道,吳祿貞昨晚上故意喝的急,上頭後裝醉去睡覺,實際上等著他呢。


    所以趙傳薪吃完飯第一時間跑了。


    “唔……這個嘛,你懂得,列強痛恨我,我每天居無定所,吃無定席,做飯都要自己動手。”


    吳祿貞愣了愣,他還以為趙傳薪刻意躲他。


    “原來如此!”他慚愧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道:“趙先生難道不急麽?我看俄方有意拖延。”


    他一口一個趙先生,卻不以官場稱唿,顯然別有深意。


    趙傳薪遞給他一根煙,齜牙笑:“拖延無非有兩點——第一無可奈何,他們想要耗盡我們耐心,就像當初李鴻章和列強談判一樣,隻不過角色互換了;第二他們又有所動作,不過無論運兵還是武器都需要時間,我給他們這個時間。”


    吳祿貞發現,趙傳薪的笑似乎和從前一樣,但卻多了幾分深沉內斂,譬如他說話就不會像曾經那般跳脫讓人抓不住脈絡。


    隨著清廷日薄西山,江河暮氣沉沉,改朝換代的氣氛愈發濃厚,趙傳薪也隨之而變。


    吳祿貞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學英文時的一句:timechanged……


    他輕咳一聲,想到了自己的任務:“趙先生,為表誠意,今日我交個底……”


    趙傳薪打斷他:“不必說,我都知道。但不要在我地盤亂搞,我保證我的地盤會平穩過度,翻天覆地時我們會在第一時間掛上新的招牌,我樂意加入新秩序,但不參與戰爭,你知道我趙傳薪從來不搞內鬥。”


    “額……”吳祿貞驚呆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隱藏很深的身份,趙傳薪竟然早就知道。而且趙傳薪似乎很篤定他們能成功?他吳祿貞自己都不敢這麽想。


    趙傳薪雙肘支在窗台上,看著窗外出神。


    煙霧在他麵前嫋嫋飄起,他的亂發下目光深邃,他的臉因近來奔波少食棱角更硬,這時候的他少了幾分人情味,少了幾分市井氣。


    他的權力三件套,他金袖扣上利劍刺穿一顆骷髏的圖案,他改造的飛行員腕表精鋼表鏈用金雕工藝做出的騎士穿破盾牌花紋,都能看出在他此時風平浪靜表麵下的波濤洶湧,他心似烈火烹油,他的世界觀價值觀在長久的遲疑中終於崩碎重組,他要下場和誰掰掰手腕。


    吳祿貞看著和以往迥然不同的趙傳薪,莫名的就想到了這些。


    他搖搖頭,告訴自己想多了,眼前的趙傳薪還是那個混不吝的趙傳薪。


    同時他心裏又火熱起來:“趙先生,孫……”


    趙傳薪直接打斷他:“綬卿,我早上喝茶喝多了尿急,先去方便一下。”


    說罷叼著煙雙手插兜,龍驤虎步的往廳外走,到門口還推搡了一下俄兵護衛:“麻痹的眼睛瞎了?”


    俄兵被他推的倒退了五步撞牆而止,怯怯的低頭不敢言。


    吳祿貞:“……”


    上單、中單可以犯錯,但打野不行。


    趙傳薪沒去撒尿,出門後他換上衣服去了一趟紮-蘭屯。


    待沒發現有異動後又迴轉路過滿-洲裏前往達斡裏亞地區。


    檢查一遍後,他重新返迴會場。


    迴來時,依舊西裝革履。


    吳祿貞沒料到他尿遁了近三個小時。


    迴來後的趙傳薪一直在首席坐著,用鉛筆在紙上畫著某地地圖和各種圖紙。


    旁邊的愛新覺羅·奕劻扭頭偷窺了一眼,見趙傳薪畫的是一座城池。


    這座城池很大很大,裏麵有許多異域高塔和平房,高塔多半是圓頂,平房卻方方正正。


    趙傳薪在這幅畫的某處做了顯眼的標記,畫完之後,思忖半晌,在那座精致卻格格不入的建築旁又畫了一棟房子。


    有記者偏偏對趙傳薪好奇,膽子大的躡手躡腳靠近,在有一段距離的位置探頭,他眼神好,看見了趙傳薪的畫後嘖嘖稱奇。


    趙俄戰爭世界矚目,趙傳薪身為旋渦絕對主角,他的一舉一動都值得讓人關注,想來趙傳薪會作畫且很有天賦的消息傳出去可以另辟蹊徑引起關注。


    他迴去將消息告訴了一個關係好的同行。


    同行嗤之以鼻:“你才知道趙傳薪懂繪畫?他甚至畫了一本漫畫叫——清末的法師。漫畫中預言了慈禧和光緒皇帝的死期,居住於西方的保皇黨們看了暴跳如雷,他們大肆購買漫畫,買迴去焚毀,說是什麽大不敬……”


    這個記者:“……”


    趙傳薪畫的是符文之城。


    他有些構想,在速寫的同時逐漸成型。


    他能在地球上,不斷在列強身上插釘子讓他們難受又無可奈何,那他也能在符文之城給沙漠皇帝身上插釘子。


    憑什麽一定要逃呢?


    符文之城富的流油,人傻錢多,趙傳薪準備讓“我”常駐於此。


    寫寫畫畫又是一天,寫寫畫畫又是一天,不但畫地圖,他還設計各種麵額鈔票正反麵……


    距離慈禧吹燈拔蠟的日子愈發的近了。


    這天晚上,廓索維慈給尼古拉二世發了一封長報:尊敬的陛下,近日來經多方打探,我從普提洛夫少將口中得知趙傳薪擁有隱身黑夜的能力,從士兵口中得知趙傳薪能在空中漫步並且能召喚雷霆屬實。我通過關係從英國人和美國人那裏得知,趙傳薪能在十分鍾內破壞戰艦底部使其沉沒,這應該與他破壞鐵軌用的方法一致。似乎多年前眾多銀行失竊與他不無關係。我還從各方得知,趙傳薪擁有快速行動能力,據說一個小時的時間,他能趕200-400俄裏的路。綜上所述:我認為中方談判代表張壽增所言不虛,趙傳薪的確能對我們造成巨大損失……


    廓索維慈長舒一口氣。


    第二天早上,他和吳薩締見麵時,吳薩締問他:“皇帝陛下迴消息了嗎?”


    “迴了,讓我們妥協,但賠款需要少一些。”


    吳薩締猶豫了片刻問他:“公使大人,您跟我交個實底,外交大臣伊茲沃裏斯基之死,是否您有意為之?”


    廓索維慈深深看了吳薩締一眼:“朝中局勢詭譎,有些事你不要打聽。”


    沒承認,但吳薩締聽懂了。


    沙俄第一任首相斯托雷平最近遭受了沙皇的猜忌,而伊茲沃裏斯基是斯托雷平推薦的外交大臣,沙皇很不喜歡他。


    為何大家都知道不要招惹趙傳薪,唯獨伊茲沃裏斯基那麽勇敢?


    廓索維慈難道沒想過趙傳薪會在開局殺雞儆猴嗎?


    兩人沉默著,聯合其餘人去了談判會場。


    今天氣氛顯然不同,剛開場,連續數日都不說話的趙傳薪用好看的玻璃瓶喝了一口水後,開口淡淡說:“趙某已經沒有耐心跟你們扯淡了,一句話,行,還是不行?不行咱們就開幹。”


    吳薩締:“……”


    儒達諾夫:“……”


    廓索維慈說:“稍安勿躁,其它條件我們答應了,唯獨一點,賠款降至5萬兩銀子。”


    此言一出,清廷代表皆驚。


    什麽?


    我焯……沙皇真的同意割地+賠款?


    趙傳薪靠個人,竟然做到了整個國家都沒做到的事情。


    愛新覺羅·奕劻呆坐在椅子上,心裏翻江倒海。


    徐世昌側目,頻頻打量趙傳薪。


    宋小濂和黃仕福嘴巴張老大,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就很詭異。


    分明是一次重大的外交勝利,可清廷方卻沒有一人露出歡喜。


    僅有吳祿貞,在後麵使勁的憋著,憋著,憋的臉通紅才將叫好的話咽下去。


    記者席上嘩然。


    “趙傳薪一人勝了沙俄整個國家!”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清末的法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黃文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黃文才並收藏清末的法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