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趙先生!”袁慰亭大聲道。


    房間裏靜了靜,一群學生待看見了袁大頭,各個大氣不敢出。


    這位可是風雲人物,小站練兵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趙傳薪隻喝了一點黃酒,即便他量淺也遠沒到醉的地步。


    “哈哈,袁項城啊,快進來。”


    袁大頭出身河南項城,時人又稱他為袁項城。


    他如今四十九歲了,而趙傳薪即便加上絡腮胡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


    一群學生看著這畫麵,多少感覺有些詭異。


    袁大頭卻不敢有絲毫不滿。


    張人駿從後麵進門,抱拳說:“久仰趙先生大名,老夫張人駿。”


    眾所周知,和趙傳薪是不能裝逼的,自稱本官搞不好會挨削。


    趙傳薪打量這個白胖老頭:“你這幅身板,看著怎麽像是貪官汙吏呢?真是見麵不如聞名啊。”


    張人駿卻一點不拘謹:“趙先生說笑了,不虧心之人才能心寬體胖麵如冠玉。”


    “噦……”趙傳薪嘔吐狀:“你這個老家夥惡心到我了。”


    張人駿哈哈大笑。


    袁大頭驚奇的看著張人駿:“張千裏,你們此前見過麵?”


    張人駿撚須而笑:“不曾。”


    “通過書信?”


    “不曾。”


    “那你……”


    為何兩人看著好像很熟悉一般?


    趙傳薪哈哈一笑:“強子,快收拾桌子,端茶倒水。不伺候好了,萬一將來有天袁項城當了皇帝,還不給你穿小鞋?”


    劉華強嚇壞了,這玩笑能開麽?


    袁大頭眼皮一跳……


    此時他還沒這個想法。


    但這句話,卻莫名撩動到他的某一根神經。


    他尷尬訕笑:“趙先生,莫打趣莫打趣。”


    他非常心虛,又惡狠狠瞪了一眼屋子裏的學生。


    意思是——這話誰敢傳出去,老子弄死你。


    他說:“你們先出去!”


    趙傳薪一伸手:“都留下,又沒啥見不得光的事情。”


    袁大頭無奈,隻好說:“趙先生,你可是給朝廷惹了大禍。你倒是痛快,朝廷卻承受了所有。”


    趙傳薪滿臉悲慟:“哎,慰亭啊。朝廷至少承受了所有,而趙某卻一無所有。”


    “……”袁大頭唿吸的時候,因為太胖了,顯得有些粗重。“趙先生,收手吧。適才在來路上,袁某見各租界民生凋敝,不複往日之繁華。你的誌向,全國的百姓士紳都已了解,但鬧下去,受苦的還是漢口之經濟,經濟又關乎民生,最後百姓承擔苦果,何必呢?”


    “哎……”趙傳薪滿臉苦澀:“慰亭啊,誰說不是呢,我也是列強的忠實受害者呀!所以你快去勸說列強,趕緊把土地和銀子交出來吧。我和漢口百姓的心裏承受能力有限,我們很脆弱的。”


    旁邊的張人駿好懸沒笑出來。


    清朝的官,也不都是軟骨頭。


    至少張人駿在和洋人打交道的時候,表現的還是可圈可點的。


    袁大頭看了一眼麵色古怪的張人駿,給他打了個眼色。


    張人駿拳頭遮口咳了一聲:“你我雖未曾謀麵,卻神交已久。傳薪,你可有表字?”


    “有。”趙傳薪說:“字燒炭工。”


    屋裏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束手而立,十分拘謹的一群學子,有的捂嘴笑,有的咳嗽……


    張人駿莞爾:“行,老夫鬥膽給你取一個表字!不若你字炭工,炭工燒炭,傳薪繼火,寓取暖中國之意如何?”


    趙傳薪眼睛一亮,焯,有點水準啊老鐵!


    傳薪繼火燒炭工,一衣帶水捕魚人,那隻是趙傳薪戲言。


    炭工與燒炭工少了個字,“取暖中國”四個字,感覺高檔了不止一籌啊?


    這個時代,有頭有臉的人都有表字。


    張人駿見他不反對,就說:“炭工,你平時可有關心家國大事?”


    “有,怎麽沒有呢?”趙傳薪滿臉憂慮:“我經常憂心憂國,一憂就是一夜,不是憂完了,是天亮了。”


    張人駿哈哈一笑:“無妨,大食人不是有個故事麽,一千零一夜,沒有一夜不思慮,總有一天你會悟。可眼下,漢口數個租界的問題迫在眉睫。老夫昨日即抵達漢口,與各租界代表先一步接觸了解。據老夫觀察,他們並沒有擰成一股繩。破題之法,不必拘泥於戰爭一道。不如炭工先在俄人那裏突破?”


    “咦?”趙傳薪總算聽到點有建設性的想法了:“要不您老展開說說?”


    張人駿撚著胡須:“俄人似乎有割地賠款之意,大巴諾夫積極與國內溝通,沙俄要的無非三件事,第一必須給他們留有足夠的餘地;第二賠款不能過甚,大巴諾夫代表沙俄願意支付你五萬塊大洋;第三,割地賠款,須得換個名聲,他們需要臉麵。割地叫作還地,賠款叫退款……”


    趙傳薪秒懂,這不就和美國的庚子退款一樣麽?


    不同的是,美國別有所圖,而沙俄的退款,他們在趙傳薪這裏什麽都得不到。


    趙傳薪折騰的目的有兩個,第一是拿錢,第二拿地。


    拿地此時對他來說並非緊要的,他更注重這件事帶來的影響。


    比如告訴國民,列強算個幾把,他們輸了也要給爺拿錢拿地!


    全世界都知道怎麽迴事,沙俄還要做表麵文章,趙傳薪一點也不介意。


    趙傳薪眼睛一亮:“可!”


    袁大頭詫異的看著張人駿,老家夥事先怎麽沒和他通氣呢?


    張人駿成竹在胸,不理會袁大頭,繼續道:“善!既然俄國租界願意退地退款,彼聯盟已然告破。列強間不乏勾心鬥角,炭工,你認為英、法、日會作何感想?”


    趙傳薪悲天憫人的說:“其實,我這人心善,最是主張兼愛非攻。明日午時三天期限將至,哎,希望英、法、日不要讓我挑戰自己的軟肋。”


    袁大頭:“……”


    張人駿卻說:“無妨,巴公已然將錢與合約帶到,就在樓下。那個誰……”


    張人駿朝學生裏指了指。


    “我?張總督,我,我叫劉……華強。”


    “劉華強,你下樓去叫巴公前來,今夜就敲定合約。”


    劉華強看看趙傳薪,趙傳薪揮揮手。


    沒多久,大巴諾夫帶著隨從抬著箱子上樓。


    當白花花的銀元展現,屋裏的學子們好懸被晃瞎了眼。


    趙傳薪一腳將箱子踢到旁邊,看也沒看一眼,伸手:“合約拿來我看看。”


    大巴諾夫麵帶微笑贈上,趙傳薪接過瞧了一眼。


    1895年,清廷和日本簽訂《馬關條約》,將遼東半島割讓給日本。


    俄、德、法三國聯合,警告日本將遼東還給清廷。


    他們美其名曰“勸說”。


    三個國家舉著拳頭勸說後,日本忍氣吞聲,將勝利果實吐了出來。


    偏偏日本這個侵略者還深感“屈辱”。


    這件事,也為後來日俄戰爭埋下伏筆。


    當時,因為俄、法勸說“有功”,向清廷討要了漢口的一塊租界。


    從界限路到一元路,共長288丈,作為他們共同選擇的租界地帶。俄租界占了三分之二,法租界占了三分之一。


    俄租界從界限路英租界相連處,到法租界的威爾遜路,再加上夷瑪街的一段,整體看上去就好像“l”。


    大巴諾夫,將“l”的下麵一橫,讓給了趙傳薪。


    趙傳薪晃了晃合約:“錯了,我要麵積大的那一條路,不要夷瑪街。”


    他已經規劃好了,俄租界和英租界相連的部分全部要迴來,到時候拿了英、法、日租界打通連在一起。


    大巴諾夫瞪大眼睛:“不,不,不,我的朋友,萬萬不可。”


    趙傳薪眯著的眼睛,忽然圓瞪。


    他上前一步,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襲來,大巴諾夫駭然後退。


    趙傳薪拿著合約點著大巴諾夫的胸口:“念在你們沙俄主動投誠,老子很給麵子了,勸你莫要自誤!”


    趙傳薪殺機畢露,袁大頭後退,眾學子後退……所有人都相信,但凡大巴諾夫說半個“不”字,便要血濺當場!


    唯有張人駿,滿臉高深莫測。


    他似乎看穿了趙傳薪的心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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