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幾日的時間,起義軍傷亡慘重,人數驟減。


    有些新加入的牆頭草,見風向不對,還有偷偷當了逃兵的。


    孫公武去了越南,還真就去購置武器了。


    趙傳薪送的那批88式委員會,被孫公武的人接手後,本要運到鎮南關的,卻在防城,被法國方扣留了。


    孫公武聞訊後,不由得大驚。


    起初他還以為容易出紕漏的地方,在於運送進右輔山的時候,在周圍容易被清軍察覺。


    萬萬沒想到,法方會參合一腳。


    他忙在越南又購買了一批武器,卻在文登又被法方截留……


    七天後,黃明堂看著鎮南關炮台上,傷痕累累且疲憊不堪的眾將士,心裏浮起四個大字——大勢去矣。


    何武對黃明堂說:“總督,彈藥即將告罄,孫先生的武器何時能運來?”


    本來喜歡擺譜的何武,現在已經毫無形象,長辮子被灼燒的少了一截,眉毛燎沒了一塊,還有一處燙傷,滿臉都是黑灰,卻來不及清洗,看著十分狼狽。


    黃明堂囁嚅著卻無法迴答。


    半晌,他長歎一口氣:“悔不該輕信於陸榮廷那廝,以至於乃有今日之敗。”


    原來,清軍的憑祥將領陸榮廷,曾向孫公武表達,有意於反正。


    陸榮廷原本也是江湖草寇出身,慣會左右逢源。


    他隻是給孫公武放了個煙霧彈,在這次起義軍攻打鎮南關的過程中,陸榮廷唯一傾向於起義軍的地方,就是他在初時拖延了反攻起義軍的步伐,直到清廷下旨嚴令他出兵,他才不得不從。


    黃明堂透過窗戶,看著外麵東倒西歪的起義軍戰士,忽然看見在其中為傷者包紮的雙喜和王隆,兩人在這些人裏很紮眼,因為兩人毫發無傷,衣著幹淨。


    這才想起,因為雙喜打了那個法國人,被孫公武閑置了,加上那日雙喜和王隆的一番“喪氣話”,讓黃明堂很生氣,就一直沒理會他們,同樣也沒讓他們參與戰鬥。


    黃明堂轉身對何武說:“準備一下,淩晨我們撤退。”


    何武麵露頹然。


    還以為這次會成功,他的身份地位將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結果又失敗了。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黃明堂朝窗外喊道:“張先生,你們進來。”


    雙喜抬頭看看,囑咐了傷員幾句,帶著王隆進屋:“黃總督,找俺們幹啥?”


    黃明堂歎口氣:“當初該聽你們的話才對。”


    之所以不聽雙喜的,最大的原因是,當時他和孫公武還寄希望於陸榮廷能叛出大清。


    現在看來,顯然他們是被陸榮廷耍了。


    王隆大為不滿:“此時還放什麽馬後炮?”


    黃明堂這次沒生氣,苦笑說:“今夜淩晨,我們撤退。唯恐清軍阻撓,需一小隊殿後。關鍵時刻,我希望二位能幫襯一把,帶隊十幾二十人,拖延住清軍腳步。”


    雙喜錯愕。


    這人……當真是不要臉。


    王隆更是大怒:“什麽?讓俺們送死,你們逃命是吧?”


    黃明堂語塞,片刻才語帶哀求:“二位,你們也見到了,外麵傷員不計其數。如果不能拖延一二,他們便走不得了。起義軍需要保留火種啊……”


    雙喜皺眉沉思,不等王隆繼續說什麽,他就打斷問:“可有撤退計劃?”


    黃明堂還沒想到那麽遠,就搖搖頭。


    雙喜來到地圖麵前,拿出筆畫了畫:“直接在鎮南關炮台拆一缺口,抄小路,退入越南的燕子大山。如果能遇到後院的武器彈藥,就不怕清軍追擊。


    俺們會帶隊抵擋拖延一二。”


    王隆聞言,就閉口不說了。


    他知道雙喜肯定有他的打算。


    黃明堂看了看地圖,眼睛一亮:“張先生果真是懂戰陣的。多謝兩位,起義軍不會忘了你們,孫先生更加不會……”


    如果按照雙喜的方法,全身而退的概率又加了幾成。


    雙喜冷冷道:“俺斷後,不是為了讓你們記住。俺斷後,是因為那些當地的老百姓,清軍事後必然會報複他們。”


    黃明堂臉上露出一絲慚愧,但轉瞬即逝。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縱觀曆史,鼎革故新,傷亡在所難免,隻能委屈他們了。


    雙喜見狀搖頭。


    等出了門,王隆罵罵咧咧:“這些資本階級,軟弱至極,能把冷血說的冠冕堂皇,正是趙隊長說的那種偽君子。他們要是能成事,想來這個天下也好不到哪去。”


    雙喜沒說話。


    何武跟了出來。


    他給雙喜挑了十五人。


    這十五人人人帶傷,各個羸弱,沒一把快槍,都是手槍,彈藥少的可憐,補給一點也無。


    王隆氣笑了:“你是想讓俺們直接去死是吧?”


    何武理虧,但嘴硬:“你豈不知,如今起義軍已彈盡糧絕?”


    雙喜抿了抿嘴,拉住了想要揍人的王隆:“就這吧,無所屌謂。”


    ……


    港島。


    李光宗時刻關注局勢發展。


    他桌麵上擺著十餘份報紙,上麵有關於鎮南關的報道,也有發生在澳島關於趙傳薪的事情。


    報紙上刊登了趙傳薪阻止清廷鳴炮謝罪的新聞,筆者帶有強烈的主觀情緒,說:具言趙傳薪為寇,餘竊以為,趙傳薪乃當世之英雄。


    後麵,還附上了趙傳薪作的一首詩。


    李光宗麵露微笑,先生還能賦詩?以前怎麽沒見他有這本事?


    放下報紙,他陷入沉思。


    最近港島百姓上街遊行,並開始抵製日貨,激進的商賈取出日貨,堆放在街邊焚燒。


    也不知是自發的組織,還是有人暗中推波助瀾。


    抵製日貨行動很快蔓延開,從港島,廣東,到梧州、南寧、上海,消息傳到了南洋,海外僑胞紛紛響應。


    日本對華的商品輸出一落千丈。


    李光宗親眼目睹了日商臉上愁雲慘淡。


    這次抵製日貨,無疑是一次民族意識的覺醒。


    百姓不再任人宰割,清廷懦弱,他們則用自己的方式來捍衛尊嚴。


    李光宗感受到了這股澎湃的力量。


    他不由得想起了趙傳薪曾對他說過的話:“時代變了。”


    此時,蛤蟆仔匆匆而來:“副掌門,紐約來電,竟然是摩根,就是那個家財億萬的摩根。”


    他臉上帶著駭然。


    他從來沒想到過,竟然還能和摩根這種層次的人來一次“近距離”接觸。


    這出門能吹一輩子啊。


    李光宗卻很淡定:“拿來我看看。”


    摩根算個屁,還不是被先生治的俯首帖耳?


    蛤蟆仔將電報遞給他,李光宗看了看,皺眉先寫了迴電內容,又寫了一封電報:“第二份發去澳島,讓人轉告給掌門。”


    這時候,本傑明·戈德伯格帶著幹飯來了。


    他說:“李叔。俺師父啥時候迴來?師娘著急迴家,看我的小師妹。”


    李光宗聽這個洋孩子一口關外話,哭笑不得說:“還要等等,看葡萄牙新來的總督聽不聽話。花姐可以先走,我派人保護,正好快到鹿崗鎮年會了,玄天宗要派人去交流。”


    本傑明·戈德伯格這些天已經走遍了港島,覺得沒什麽新鮮的了。


    他說:“師父答應帶俺走遍中國,結果一迴來他忙的腳打後腦勺。”


    李光宗知道趙傳薪很看重這個徒弟,就對蛤蟆仔說:“信拿來,我再填幾句。”


    ……


    九澳山。


    趙傳薪已經迴來了。


    搶走了二辰丸號,鑿沉了日本和葡萄牙的戰艦,打傷了兩國公使,阻攔了清廷鳴炮謝罪,這些事讓趙傳薪的聲望如日中天。


    但對趙傳薪自己而言,這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然而舊神聖壇裏的信仰,近來匯集的速度太快了。


    趙傳薪躺在椅子上,看著已經滿了的舊神聖壇,打開了聖光通道。


    他起身,轉瞬,站在了120米外的小路上,那裏玩耍的鼻涕娃看著忽然出現的趙傳薪,一個個驚呆了:“叔,你什麽時候來的?”


    趙傳薪樂嗬嗬道:“剛來剛來,你們繼續玩。”


    說著,他折了一根杜英樹的樹枝,背著手往迴走。


    一群鼻涕娃在後麵跟著,嬉笑打鬧。


    趙傳薪感受四麵八方匯聚來的信仰,見舊神聖壇裏液體凝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片刻就有十分之一的樣子。


    等走迴了躺椅,液體已經匯聚了三分之一。


    他手裏把玩著舊神聖壇,按照剛剛的測試,他動用全部信仰,開啟一次聖光通道,至少能閃現百二十米遠。


    以他此時的聲望,注滿舊神聖壇的時間,應不超過十分鍾,快則五分鍾。


    美中不足的是舊神聖壇的儲量有限,滿了以後,剩下的信仰之力會逸散。


    人類的通病就是忘性大,國人還喜歡造神,更喜歡神龕塌了上去踩兩腳。


    趙傳薪心想:搞不好什麽時候,自己就會被遺忘,或者塌房了。


    正琢磨著,吹水駒握著電報匆匆而來:“掌門,有你的信。”


    趙傳薪接過,見是李光宗發來的。


    上麵記錄了.摩根發來的電報內容,還有苗翠花著急迴鹿崗鎮看閨女,和本傑明·戈德伯格要去“流浪”中國的意願。


    .摩根說:趙先生,我得知,馬可尼的無線電技術,根源來自於特斯拉,他早就發明出了無線電,他也知道馬可尼盜用了他的方法,他隻是不在乎。他所建的沃登克裏弗塔,也不是為了無線電,那是個巨大的可以吸收和輸出來自於宇宙能量的裝置。他是個瘋子,如果宇宙能量真的可以被人利用,這對你我,對全世界而言都是一次巨大的打擊。所以我要征求你的意見,我要讓他的實驗無法進行下去。


    趙傳薪愣了愣。


    尼古拉·特斯拉可沒跟他說過這些。


    他也認為,沃登克裏弗塔隻是發射無線電裝置而已。


    這特麽的妥妥的是不交作業的典型,怪不得當初.摩根撤資。


    趙傳薪也明白了.摩根的擔憂。


    如果真有什麽免費的宇宙能源,那第一個受創的就是洛克菲勒和.摩根這些老家夥。


    無論是石油、煤炭,還是靠石油和煤炭跑起來的火車輪船、工廠、鋼鐵業……以及生活中的方方麵麵統統都要進行革新。


    現有的工業格局很有可能要被打破。


    趙傳薪豁然開朗,怪不得曆史上.摩根後來極力的打壓尼古拉特斯拉。


    甚至不惜借自己影響力,讓美國的課本上抹除尼古拉·特斯拉的所有痕跡,以至於讓他很久一段時間都默默無聞。


    上學的時候,趙傳薪隻知道大發明家愛迪生和愛因斯坦,卻根本不知道尼古拉·特斯拉。


    原來如此。


    雖然趙傳薪覺得吸收宇宙能量這種事有些扯淡。


    但是,萬一有那麽一丁點成果,怕是也要掀起滔天巨浪。


    趙傳薪可以與幾個人,或者一兩個國家為敵。


    但是,他不可能與全世界為敵,沒那個能力知道麽?


    他立刻寫信:告訴尼古拉·特斯拉,立刻停止實驗,但要帶著各種實驗數據來中國,立刻,馬上。


    將信交給吹水駒:“發電報給李光宗,他知道怎麽做。”


    在紐約那麽紮眼的地方,當然不能搞這種實驗。


    但國內還是有些窮鄉僻壤的。


    趙傳薪露出了狡黠的笑。


    吹水駒剛走,九澳山上迎來了一個清瘦的青年。


    不是旁人,正是曾經被趙傳薪綁過的愛新覺羅·載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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