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趙傳薪穿著深灰色的大衣,內襯黑色半高領毛衣,腳上穿著切爾西皮靴。


    他靜靜地望著澳島,雖是彈丸之地,卻和大陸緊連。


    說是島,最多算半島。


    趙傳薪平生第一次來,當即覺得無語:“這特麽的就不該讓葡萄牙人占。”


    要說港島,至少有一半麵積孤懸海上,還能說得過去。


    可澳島,它是大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卻叫葡萄牙人騙去了一塊肉。


    根子還在明朝那會兒。


    到了清朝,鴉片戰爭後,葡萄牙人連地租都不交了,還單方麵宣布澳島是自由港。


    不為別的,誰讓大清打輸了呢?


    趙傳薪想想葡萄牙那屁大點地方,也敢騎在中國脖子上作威作福,就恨的咬牙切齒。


    但現在不是強行奪迴的時機,因為他守不住。


    曾有人鼓動他造反,被趙傳薪斷然拒絕。


    大清沒幾年好蹦躂了,顯不著他,此時犯不著內耗。


    如果他真造反,他要同時麵臨大清、列強的所有壓力,搞不好還會因為理念和孫公武反目,實在是得不償失。


    而且戰火彌漫,中華大地的百姓就遭殃了。


    成功了要麵臨原曆史相同的爛攤子,失敗了他拍拍屁股走人即可,誰也留不住他,可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呢?


    不長腦子的人,拍拍屁股就想出了“造反”的主意,卻從來不思考下場。


    李之桃問:“掌門,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27年後,日本人要怎麽替我背鍋。”


    “……”


    李之桃滿腦子問號。


    奪迴澳島最好的時機不是現在,也不是下個紀元初,而是日本人開始跳的時候。


    彼時,不但是澳島,還有港島,趙傳薪一並全都要收迴。


    當然,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想的事。


    李之桃摩拳擦掌:“掌門,澳島的盧九,就是靠開場子發家致富的。副掌門設置了兌換籌碼的限額,還禁止借貸。可既然場子都開起來了,這不是既當表子又立牌坊嗎?不如掌門親自放開這個口子,我們好賺大錢。”


    趙傳薪麵色大變,照他腦袋就是一巴掌:“你他媽找死!”


    李之桃見識過保險隊的手段,也親眼目睹過趙傳薪的能力,隻能說戰神之名名不虛傳。


    雖然此時他風光了,被趙傳薪揍,依舊覺得理所當然,絲毫生不起反抗的念頭。


    他訕笑著住嘴。


    趙傳薪迴頭,看向身後的眾多裁決團成員,惡狠狠道:“蜀山這個場子是不得已而為之,是我們進駐澳島的跳板,我不會讓你們投資打水漂,但誰也不要妄圖靠它斂財。誰敢亂伸手,我剁他爪子!”


    趙傳薪極少朝自己人發火,可一旦金剛怒目,四魔降服,無不戰戰兢兢。


    李之桃再也不敢言。


    船靠岸,趙傳薪一馬當先跳了下去。


    身後全是虎背熊腰的壯漢,穿著統一的工服,胸前繡著“裁決”二字,下麵是小字“玄天宗”。


    統一樣式工服,可以增加群體意識,可以增加凝聚力。


    二十一世紀的時候,老油條們對此深惡痛絕,認為抹殺了自己的個性。


    但在此時,全港島的工人都恨不得穿上玄天宗的製服才好。


    除了製服代表的意義外,衣服本身質量也很好,硬挺,有型,耐磨,款式新潮。


    普通人自然穿不了,就算有人有錢,找裁縫做個相同的款式,但一般人也不敢穿出去,會挨揍。


    外港碼頭,熱鬧程度不輸港島。


    息壤往來的人群,看見這樣一群特立獨行的隊伍,紛紛投來好奇而震驚的目光。


    這年頭,連大頭兵的穿著都未必統一。


    民間組織,那就更不用提了。


    有懂行的,叫出聲來:“這是玄天宗,港島的玄天宗,他們的衣服是這樣的!”


    “他們來這裏做什麽?”


    “這伱有所不知,新開的蜀山,就是玄天宗的產業。”


    “那個破地方呀,我去過,還說什麽限額,老子輸自己的錢,他們管的著麽?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對,知道我太爺爺為何能活那麽大歲數麽?就是因為少管閑事。”


    “不過這些人看起來真剽悍啊。”


    趙傳薪對周圍指指點點視若無睹。


    碼頭上,騮王穿的西裝革履,望眼欲穿,看見趙傳薪等人快步走來:“掌門。”


    這小子,不愧是港島“娛樂產業”的龍頭,在審美這一塊進展飛快,身上的衣服非常合身,肩袖處理的尤其好。


    到了二十一世紀那會,中國最好的裁縫,大概都在港島了。


    趙傳薪點點頭:“蜀山怎麽樣了?”


    騮王臉上露出不忿:“人已經到了,不過被我攔在外麵,此時正在叫囂,鬧出了好大的動靜。就等掌門到來呢。”


    不等趙傳薪開口,李之桃急了:“快,快,我們趕緊去。”


    看來,這貨投資的數額不小,搞不好全部身家都壓在蜀山裏麵了。


    一行人上了馬車,朝蜀山趕去。


    路途很近,就在蓮花路上。


    這裏是最繁華的地帶,賭場眾多。


    趙傳薪看了個稀奇,隻見許多的賭坊外牆上掛著紅布,左邊寫著:白璧進來。


    右邊寫著:青蚨飛入。


    中間寫著:大殺三方。


    門外便放著賭桌,圍了十幾人,上桌開賭的約麽七八人。


    大唿小叫,聲震瓦礫。


    開盅後,歎息者有之,興高采烈者有之,看熱鬧不嫌爛子大的人則鼓噪不休。


    這讓趙傳薪想起了小時候,有段時間家裏開小賣鋪,每天也有人聚集在那裏打牌,玩的很小,但熱鬧非凡。每到冬天,每天早上就有人去點卯,比任何事都要積極。


    後來,村裏的人去城裏,城裏的人往南走,關外的人逐層減少,就再沒了熱鬧的氣氛。


    等他長大以後,身邊親朋好友打牌就不是曾經的氣氛了,那真變成了賭博。


    一桌子月收入不足四千塊的選手,就敢玩十元的麻將,50-100的刨幺,看的趙傳薪頭皮發麻。


    一天下來輸贏幾千塊,家裏有礦啊?


    他曾經靠手藝賺錢,月收入十萬八萬都不敢這麽比劃。


    如果隻是趙傳薪兒時記憶中那種怡情式玩法,他其實並不反感。


    逢年過節,在鹿崗鎮,他也組織麻將局玩幾把過過手癮。


    可若是賭的很兇,那另當別論,這玩意兒會讓人傾家蕩產,賣兒鬻女,讓人失去人性。


    奸近殺賭近盜。


    李之桃好像很喜歡澳島,雖然內心著急,發現趙傳薪望著那邊,還是介紹說:“掌門,那是番攤,拿瓷盅扣住蠶豆或者圍棋子,猜幾顆或者單雙數。”


    趙傳薪木著臉點點頭。


    像這樣的賭坊在這條街上不勝枚舉。


    很快,就到了蜀山。


    蜀山這個名字真的仙兒,但看到門臉後,趙傳薪啞然失笑。


    就這?


    光是在外麵,他就能看出內部一定很暗。


    和後世去過澳島的朋友描述的金碧輝煌的賭場大相徑庭。


    在1847年的時候,澳島的賭便開始合法化。


    拿牌照的說法,其實是趙傳薪說的。


    此時並不叫牌照,算是半專營,必須繳納一筆費用給當地衙門口,買到房子,然後就可以開設賭坊了。


    直到二十多年以後,這裏才會實行和當地衙門口簽訂合同的專利經營。


    在蜀山的不遠處,新開了一家銀行,這倒是吸引了趙傳薪的注意力,因為銀行的名字叫——鹿崗鎮銀行。


    除此外,在蜀山的大門口,聚集了三四十人。


    這些人和賭場門口的護院正對峙,但雙方露胳膊挽袖子卻沒有打起來,隻是在互相噴口水。


    “爾等正常營業,為何不讓主顧進?”


    “正常人來玩可,你們,不行。”


    “憑甚?”


    “因為你們是高氏賭坊的人。”


    這時候,趙傳薪一行人下車。


    本來是蜀山門口被人圍著,瞬間,變成了那群人被裁決團的成員圍住。


    雙方人數不相上下,可裁決團的漢子膀大腰圓,製服統一,各個剃發顯得兇悍無比,那氣勢騰的就上來了。


    高氏賭坊的人氣勢頓時矮了一截兒。


    他們紛紛迴頭,變成與趙傳薪等人對峙,但顯然底氣不足。


    趙傳薪拿出雪茄,李之桃趕忙給點上。


    他信步上前:“你們來這是耍錢的還是打架的?”


    “北佬,你又是哪個?”


    趙傳薪的口音一聽就是北方的。


    “我是蜀山的老板。”


    “哦……”為首一人拉長音:“也不瞞你,我乃高氏賭坊的經理高賀,這位是葉師傅,特意來蜀山拜會,葉師傅代表我跟你們賭坊玩兩手。”


    此時,騮王小聲在趙傳薪耳邊解釋:“高氏賭坊是這裏的賭坊老板們派來的代表,因為我們沒有拜會他們,沒得到他們的許可,特意來挑場子的。”


    趙傳薪看看高賀,又看看葉師傅,忽然問:“葉師傅,你練詠春?”


    葉師傅瘦高,鷹鉤鼻,臉始終板著,好像別人欠他二五八萬一樣。


    他搖搖頭:“不練。”


    趙傳薪忽然靠近:“不練詠春,你們他媽的帶著這麽多人過來,咋地?要切我中路?”


    眾人皆不知趙傳薪是何人。


    但是,一股莫名的壓迫感排山倒海襲來。


    高賀也不是等閑之輩,在這裏摸爬滾打,江湖廝殺是家常便飯。


    家業都是打出來的。


    但是,他情不自禁的就後退一步。


    然後惱羞成怒。


    這樣好像他怕了趙傳薪一樣。


    剛想發怒,又想起對麵應該是港島玄天宗的裁決團,這些可都心狠手辣之輩,所以他又偃旗息鼓,高昂著頭顱說:“據聞蜀山限額,這不,我們多帶了些朋友來,他們都已經去了旁邊的鹿崗鎮銀行存款做憑證,都願意換籌碼給葉師傅上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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